碧绿的叶子和风轻拂,绕了半圈的落叶抓住最后一点微风,慢悠悠地在空中飘落。
莫龙苏百无聊赖地握着茶盖浮了几浮茶叶沫,闲闲地同坐在对面的秦禾闲话:“这女娃如何?”
秦禾其人,虽没有莫龙苏那般令人敬而远之,却也是一个为老不尊没有师德的老家伙。莫龙苏的恶劣事迹虽然出名,却鲜少有人能见上一面,颇为神秘。相比起来,经常呆在门派的秦禾就大众化些,威望也就高些。门派里的弟子,挣破头都想拜入秦禾门下。秦禾本人却是挑三拣四,愣是一个徒弟也没有。
按秦禾的想法来说,师徒也是要靠缘分的,冥冥中自有安排。秦禾从第一眼看见这个小姑娘,就有了收徒的想法。不为别的,就因为缘分!这孩子合他的眼缘。总觉得,这孩子就注定会是他的徒弟。
秦禾摸了摸长须,一脸淡然:“我看不出她的灵根,不知道资质如何……不过本君打算收她做弟子。”
莫龙苏有些意外,看自己师兄一脸的认真,心知他是下定了决心,哪怕这孩子不能修行,他也要收在身边做徒弟。莫龙苏转动着自己手指上的玉扳指,缓缓道:“师兄大可放心地收她做徒弟。她的灵根资质可不比白峥差,相反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禾给自己添茶的手停下来,隔着朦胧雾色瞄了静坐一旁淡淡浮茶的莫龙苏一眼,他心中已经做好收一个凡人丫头做徒弟的准备,听见莫龙苏如此一说,到有些疑惑道:“比白峥还好?”
白峥是千云门小辈中最有前途的孩子,单一属性的变异冰灵跟。秦禾知道莫龙苏会这么一说,那一定是知道什么,绝非是在开玩笑:“那金乌破壳而出,你不是追去了吗,难不成是看到什么了?”
莫龙苏看着远处的一人一鸟很有兴味,歪在竹椅里,眼尾含笑:“很有意思的一幕,这丫头能够引动灵力。敢于徒手斗鹰,很是有几分胆色!最主要的是她发现了一处秘境。”
秦禾在此处守了有些年头,除了寿元果的灵气异动外,没有发现任何异处,竟不知还隐藏着一处秘境。这个小姑娘着实令他意外,顿时对她的际遇十分感兴趣:“如何?”
莫龙苏摇了摇头,“那秘境下了特殊禁止,只有拥有混沌之气的人才能进入,强行破禁只能造成空间崩塌。”
“混沌之气?”秦禾目瞪口呆:“混沌之气早在万年之前就已经绝迹了,这丫头发现的是一处古境!”
看着秦禾惊讶的表情,莫龙苏又爆出一个惊人的消息:“令人意外的是,这丫头进去了。”
“这……这小姑娘竟然有混沌之气,怕是遇到过天大的机缘!难怪我瞧不出她的体质,怕是有什么隐匿之法。”
果然注定是我的徒弟!秦禾嘿嘿笑了起来。
莫龙苏会对荀欢感兴趣,倒不是因为她的机缘:“金乌有神兽血脉传承,天生对天命感应极强。它愿意认她为主,可见那小姑娘身世绝非一般。师兄可听说过太古时期的混沌无属性天灵根?这种灵根在太古时期最为强大,而在上古时期就已经绝迹了。”
秦禾震惊,这个猜想太过惊悚,他想了想,才道:“这个我听说过,太古时期的恒桑上神就是混沌天灵根。据说恒桑后代只有第十二子荀继承了他的灵根资质,只可惜荀的后人早已经绝迹。那传说中最逆天的资质也从此永远消失了。”
他顿了顿,“师弟猜测她是荀的后人?”
莫龙苏道:“不仅如此,只怕她是最后的一个荀族后人。我看过她的元神,元神与命魂上都覆盖有古文字,我猜想是一种太古流传下来的古老隐匿术法,这种术法施展大多都是要很多人的,若是凡人施展,那是需要用性命血祭的。恐怕发生了什么灭顶之灾,才会如此舍命施法。”
秦禾眼神瞟向远处的荀欢:“如此说来,她的资质公开,必将招来杀身之祸,注定是一生坎坷。”
莫龙苏撑腮靠在竹椅的扶臂上,他并没有将事情全部告诉秦禾,太虚天演录的存在,此界很少有人知道。莫龙苏知道的是,如果她真的是荀族后人,那么太虚天演录很可能在她的身上。莫龙苏慢悠悠地道:“这只是猜测,也有可能她拥有混沌灵力的秘宝,才得以进入那秘境。”
秦禾瞅了莫龙苏一眼,“师弟你是在打她的主意?”
莫龙苏云淡风轻道:“这么个小娃娃,我还不放在心上,只是觉得好玩罢了……”
秦禾见惯了莫龙苏捉弄人,吹胡子瞪眼道:“你莫要打我小徒儿的注意!”
每日在药园里清理杂草,给灵药捉虫子,细细数来已经有一段时日。荀欢栖身扭了扭酸痛的腰,琢磨着自己伤已经痊愈,也是时候该回云中城,再久一些,齐伯莫要以为她死在龙潭山了,到时候来寻她,免不了出什么意外。想起自己临走前说两月后回,如今耽搁了三月有足。
秦禾朝她招了招手喊道:“丫头,过来。”
莫龙苏依旧是一身蓝衫,斜靠在竹椅上一派平静,小指尖轻轻敲打着杯沿,懒洋洋地看着荀欢一步一步走近。被他这一注视,荀欢顿感压力倍增。
荀欢瞧得心惊胆战,入屋的步伐慢了慢。想起前几日的一猫一鼠,莫龙苏看她的眼神就像看那猫鼠一样,她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秦禾开门见山道:“丫头,我欲收你为徒,你可愿拜我为师。”
荀欢七上八下的心情顿时一松。她一直为无人指导而困扰,眼下是个大好机会。山野之中,能遇到高人,是她的机遇。但是荀欢是经过大灾难之人,不免有些小心谨慎。自己背负着荀族的秘密,不愿轻易相信于人。荀欢想过,自己拜师一定要找个浩然正气的师父。眼下对二人的背景一概不知,她不敢就此拜师。
一番思虑过后,她一脸平静地向秦禾拜了一拜。这才道:“荀欢没有灵根,不能修仙,怕是要让前辈失望了。”
咱也是要挑师父的,要求高着呢。秦禾没想到会被小丫头拒绝,吃了个大瘪。也没生气,反而对收她为徒弟的心思更加坚定了,遂耐着性子道:“师徒讲究缘分,我瞧你对医药单理有些天赋,你跟我学炼丹可好?”
要拒绝一个天大的馅饼,其实荀欢很痛苦,但她仍是不肯如此随便:“再看看吧,如果有缘,相信我们会成为师徒的。我在此打扰前辈数日,怕家中亲人担心,晚辈是来拜别的。”
秦禾哑口无言,他竟然被人嫌弃了。
荀欢收拾好包裹,带上元宝。回去的路上比来的时候方便的多。她幻想有飞禽带她飞翔,如今梦以成真,前后的心情大为不同,一路上荀欢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元宝此时展开的身形只有普通大雕大小,只够荀欢一个人乘坐,身体轻盈灵活地穿梭在树林之间,它飞的缓慢,荀欢一路欣赏着景色。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里飘散,荀欢突然叫元宝飞低一些,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坐在树脚下,他的衣衫被鲜血染红,身上的伤口似是被凶手撕咬过后留下的,十分触目惊心。
荀欢在那老人身边落下,探了探他的脉搏,已经是有气进无气出了。他伤的太重,荀欢无能为力,只能等老人断气后将他埋葬了立个坟。就在这时,那老人忽然回光返照一般,突然睁开了眼睛,紧紧地抓住荀欢的手臂,张嘴发出“啊啊”的声音,像是要说什么遗言。
“你想说什么?”荀欢听不清楚,只好又凑近了些。
“老头儿……我……孤苦一生……无人……继承我的……衣钵。”老人伸出手,他的手里紧紧地握住一块染血的玉牌。“临死前……我想收个徒弟……”
老人费力地举起玉牌道:“收下它……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徒弟。我死也……瞑目了。”
荀欢皱起了眉,这老头好生奇怪,快死了也不忘记找个徒弟。自己是不是走了什么大运,怎么接连遇到的都要收她做徒弟。眼下这老头死死拽住她,真有不收下这玉牌,他就不能瞑目的架势。
这时,老头子猛地口吐鲜血。荀欢慌忙地扶住老人的头,可他一直吐血不停。老人费力地说道:“我……死不……瞑目。”
荀欢心中焦急,只得先稳住他的情绪。
“我做你徒弟!”荀欢接下他的玉牌,伸手压住老人的穴位,期望能减缓他的痛苦。
“你不能反悔!”老人仍旧不死心地抓住她不放。
荀欢知道人临时前会回光返照,没想到这个老头力气如此之大。看着她痛苦的样子,荀欢只好答应:“不反悔!”
哪知,荀欢的话音刚落。前一刻,老头子还要死不活的吐着血,突然猛的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血也不吐了,精神抖擞地拍了拍荀欢的肩膀,眉开眼笑道:“好徒儿!”
荀欢面容僵住了。因为他看见了一个蓝袍男子,在他十步开外的地方逐渐浮出了身形。莫龙苏隐在树后看了一出好戏。
荀欢艰难的扭过脖子,面前站着这老人虽然是一头白发,荀欢却已经知道他是谁了。荀欢怒瞪着秦禾:“你骗我!”
秦禾的得意劲儿收了一大半,立即将错误推给他的师弟:“是他教我的法子。徒儿要怪就怪师父耳根子软,听了你师叔的歪主意。”
那边那位抱着手臂歪靠在树旁,荀欢哪里敢去指责他。
她看看秦禾,又看看莫龙苏。
最后,荀欢一脸沉痛道:“既然答应了,那还说什么。我只好做你徒弟了。”说罢荀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秦禾摸了摸长胡子呵呵笑道:“好徒儿,按规矩是要等你结丹为师才给你取道名,但是做我秦禾的徒儿自然是不同于他人。今日,为师赐你道号,梅非。望你保持梅的高洁品性,寻找一条属于自己的大道,得道飞升!”
“……银装幽径无人迹,傍竹偎墙疏影横。哪惧朔风寒噬骨,冰姿玉态悄娉婷,傲梅非仙。”荀欢琉璃般的眼睛闪烁:“这名字好!”
秦禾心情大好,畅快地从乾坤袋中摸出一大把符篆,翻出一大堆乾坤袋,东找找西找找,翻出一块玉简和一双靴子给荀欢。
荀欢望着一把把的乾坤袋,心道,大能修士都是乾坤袋一大把大把的吗?
秦禾有个习惯,喜欢吧物品分门别类装着,像他看不上的东西就用乾坤袋装好,要是遇到个小辈什么的,方便拿,秦禾出手向来很大方。不过他给自己的徒弟的见面礼,自然是给好东西。太高阶的,荀欢又用不上。普通了,又拿不出手。想了半天,想起自己的丹书正好合适,但是乾坤袋太多,他自己都忘记放在哪个袋子了。
“这玉简是九鼎丹书,里面有各种丹药的炼制之法,也有为师炼丹心得,望你勤加练习。另外,这玄阴靴是上品法器,用来逃跑阴人的好宝贝!”
荀欢摸着这双靴子爱不释手,正好自己的布鞋磨得不成样子,她穿上这双白色的玄阴靴,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得了好东西,荀欢心情大好,被迫认师父的郁闷一消而散。她转身看向莫龙苏道:“师叔!”
她的双眼亮晶晶的,带一点璀璨,睫毛微微抖动,瞅着莫龙苏的俊眉修眼。
莫龙苏深邃的双眸含笑,薄唇扬起一个弧度似月牙般完美,竟没有丝毫瑕疵。
“既然你师尊送你飞行法宝,那我就送你斗法的法宝吧。”
说完一扬手,他手掌心冒出暗红幽光,璀璨狡黠。荀欢看清楚了他掌心漂浮的是一把扇子。扇柄金光摇曳,扇面暗沉如血,扇尾上缀着一弯月牙,极为精美,令荀欢第一眼就喜欢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