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飞往洛阳北郊邙山机场的飞机上,老头子心神焦虑。
40多年了,再次踏上邙山这片故土,纵使面貌早已焕然一新,却改变不了烙印在心灵深处的记忆,每一草每一木还是那样的亲切。
一直说着是该放下了,可谁又能真正的放下?
老头子先回的后李村,那是他出生的故土。村子早已变了样,四周楼房高耸,道路平坦,一时竟不知家在何处。看到路口有闲聊的人群,便走了上去。
“小伙子,老李家住哪里?”
“俺这村子都是姓李的,恁找的人叫啥?”
老头子竟一时忘了这个茬,一脸尴尬地说:“李王城!”
“李王城?李王城……听俺爸说后头那破院儿以前住过叫李王城的,几十年都木住人了!”一人指着村北边说。
老头子点了点头,像是记起了一些,一路走了过去,触景生情吟起诗来:“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路边一些年轻人指指点点地傻笑着,估计心里在想是哪里来的疯老头啊!
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瓦房,被两栋楼夹在中间,极煞风景,老头子笑了笑,村民还是憨厚朴实的,空了几十年的破瓦房,也没人动过。
搬开腐朽散落的木栅栏,腾起一片灰土,老头子被呛得咳嗽起来。院中一尺厚的落叶混杂着一些垃圾,屋门敞开着,已经变了形,那是自己曾经匆忙离去的痕迹。
走进屋里,蜘蛛网粘了一脸,老头子“呸”了两声,用手抹了抹。桌上床上摆放如初,一瞬间思绪万千。
突然老头子眼睛一亮,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到桌前,拉开了抽屉。那块锦帛静静地躺在里面,几十年来竟毫无褪色。老头子双手捧起锦帛,目不转睛地盯着,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道:“都是命啊……都是命!”
“这是哪儿来的小偷啊!”门外突然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紧接着是拐杖碰到门槛的“嗒嗒”声。
老头子猛地一惊,转过头去,眼睛瞪得大大的:“棒槌哥?”
“王城……?歪日他嘚啊,恁几吧还木死!”
“老哥还健在,我哪敢啊!”
“哈哈哈!”
“哈哈!”
眼泪从两人布满皱纹的眼角流了出来,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离别时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再见时却都已白发苍苍。
“这些年去哪儿了?我都想着恁几吧是不是跟着老蒋跑台湾了!”
“哈哈,棒槌哥,咱可是跟毛主席握过手的!”
老头子深居上海已久,突然在家乡遇到故友,倍感亲切,两人坐在这间破旧的瓦房里一聊就是一下午。
老头子看了看表说:“时候不早了,棒槌哥,我还得去看一位老朋友。”
“咱都一把老骨头了,你还有啥放不下的朋友?”
“去趟庄王村,给她上柱香!”
“唉……”棒槌老人摇了摇头,“正好俺外甥女今天来看我,听她说也要去庄王村,坐她车吧?”
“中啊!”老头子本来还在想这村子里不好搭车该咋去呢,便笑着说,“你现在是儿孙满堂,可幸福喽!”
“哈哈,秦潇潇这闺女啊,一年也不来一次,这一来就被你这老头子给碰上了!”
“你外甥女叫啥?”老头子一脸惊讶。
“秦潇潇,这闺女可有出息了!”
“秦潇潇……嗯……名字好听!”老头子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坐在秦潇潇的车里,一路向南,驶向了庄王村。路上秦潇潇打趣道:“叔,庄王村有您老相好吧?”
老头子笑了起来:“能够活着走出东汉三陵的女人果然聪明!”
“叔……您竟然认得我?”秦潇潇有些吃惊。
“只要是道上的人,谁不认识大名鼎鼎的秦潇潇!”
“原来叔您也是挖洞子的?”
“哈哈,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做做生意还可以。”
秦潇潇自己从不盗墓,可文物界黑白两道无人不晓,只要下地宫,都会找秦潇潇带路,当然她更愿意替黑道办事,因为酬劳高。
秦潇潇天生有着绝对音感,几乎可以听到任何频率的声波,可以听回声感知四周万物,甚至超越蝙蝠的感知能力。而且她还有绝对的空间感,大脑就像一个导航系统,任何环境下都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邙山上的东汉三陵墓,外面看是一字排列的,可进入地宫下就像一个无止境的旋窝,环环相扣。
在里面指南针会失灵,就连钟表都会停止转动,好像里面完全不存在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人只要进地宫里就如孤魂野鬼一样四处游荡,永无天日。
当年考古队进去的第一批人,全死在了里面。
秦潇潇听说后毛遂自荐,带着三个人再次进入了地宫,据说她从进墓开始就闭上了眼睛,从未睁开过,三人跟在她身后吓得半死,最后找到了第一批人的尸体,成功带了出来。
从此大家都知道有个人叫秦潇潇,在黑暗中行走犹如白天,称她为猫女。
如果说上官海只是深谙风水和机关的大师,老李只是地质学的专家,老虎只是先天缺失恐惧感,那么秦潇潇是真的天赋异禀。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也许,邙山四鬼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天赋。
到达庄王村后,老头子嘱咐道:“既然你们答应替人办事,就尽力而为吧,不过……”
“不过什么?”秦潇潇好奇。
“不过要多保重……”
来到老院的门前,大门紧锁着,老头子的心是沉重的。
回头的一刹那,犹如看到故人正站在门口微笑着朝自己招手,老头子伸出颤抖的手,触摸到的却是生满铁锈的冰凉的大门。
曾经住在院中的,是自己这辈子最亏欠也是最爱的人。
思绪慢慢袭来,往事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