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出了大事?”林向晚已经端起杯子,要尝尝叶宽给她推荐的水果茶,但听到叶宽话语不对,她就立刻放下杯子。叶宽的眉头皱成一团,似乎想要把事情理清了再讲给林向晚,但在努力奋斗了半天之后,他发现这件事本来就是一团乱麻,根本理不清,所以他也就自报自弃道,“哎,说来说去都是因为钱闹出来的事,妈欠了高利贷,人家带人追债到家,要砍妈的手,后来楚夫人帮忙,才把事情挡了下来,然后我们就认识了……”
“香姨欠高利贷?”林向晚被这个惊人的消息也是震到了,“我当初离开的时候,家里至少还有几百万的存款,她干什么了,把几百万都花光了,还欠了债?”
她出国之前楚狄曾给过她一张五百万的支票,扣除了叶衷的丧葬费用应该还余下许多,而林向晚离家的时候,根本就是净身出户,家里的钱她没拿走一分,这些年除了沈士君在最开始的时候帮过她,剩下上学,吃药,还有花在叶楠身上每一分钱都是她自己想办法赚回来的。
“家里有几百万?姐,你不会弄错吧?妈说她只赔了十几万进去……”很显然,林向晚说的话也把叶宽吓到了。叶宽虽说从小也算是被人捧在掌心长大的,但叶家的经济大权主要都控制在叶衷手里,他只是过了好日子,却也从未见过如此巨额的款项。
林向晚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鬼,于是她给叶宽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你别着急,慢慢说,把来龙去脉都说清楚。”
叶宽把茶水一饮而尽,“这件事情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二姐知道细节,我听的都她说的。妈喜欢打麻将,你是知道的。不过她一般不跟外人打,她有固定的牌搭子。可是那年冬天,你走了之后,邻居胡叔叔全家都移民加拿大了,所以经常和妈一起打牌的胡叔叔的老婆也跟着走了,妈她们的麻将局就三缺一,后来过了春节,有人买了胡家原来的旧别墅,两人在别墅里开了个小party,妈就和他们认识了。”
“再后来那家的女主人,就加入了麻将局,她还来咱家玩过,不过我那时候住校,所以也没见过她。那家女主人说自己丈夫是做期货的,可以介绍妈妈一起做……”叶宽说得口干,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那香姨就跟着做了?”林向晚听到这段,心里就已经有了计较,这年头做期货比做白,粉买卖还要提心吊胆,今天一个风暴,明天一个地震,全球的期货市场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起伏不定。
就算是极有经验的老手,在这样的市场环境下,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更何况是香姨!香姨平时连电视报纸都不看,要看也是看娱乐版,她还想要玩期货……简值就是自寻死路!
“妈开始也不敢,不过和她一起打牌的有位姓于的太太先跟着试了一个月,没想到居然赚了翻翻,后来妈……妈也就跟着做了起来……前两个月是赚了些钱……可是紧接着他们买了外汇期货……”
“就都亏空了……”林向晚接过叶宽的话。
前两年因为全球各地纷纷暴发出的恶性恐怖袭击事件,导致金融市场严重萎缩,期货市场和股市一泄千里,林向晚还曾经和沈士君开过玩笑,说现在市场坏成这个样子,不知道有多少企业家会在一夜之前变成穷光蛋,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些人里还有香姨一份。
“亏了也就亏了,为什么还要借高利贷?”
几百万,对普通人家来说,或许是赚一辈子也赚不到钱,可是在金融市场里,这些连大鳄们的牙缝都塞不满。
几百万,她卖了自己三年给楚狄,就这么一眨眼不见了。
齐香芸,你倒真是大方的很。
事到如今,林向晚已经不想再去过问那些钱消失的细节了,她更关心的是,她家的事儿最后怎么扯上了楚家,她可不信楚夫人是因为大发慈悲所以才决定救香姨一把的。
“钱亏空了以后,家里的生活一下子就变差了。我和二姐都在读书,也没有工作,只能靠打一点零工来赚生活费,妈没钱去打麻将,平时时常走动的那些朋友,也不跟她来往了,所以她总觉得不甘心,想要翻身,后来大概是听人说,有地下钱庄做**的买卖,要是运气好,一转眼就能赢几十万,她就去了……”
“最后把房子都输给人家了……”叶宽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他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林向晚,“人家来要房子,妈说什么也不肯搬,高利贷的人就急了眼,要砍她的手。事情搞得实在太大,二姐……二姐就给楚先生打了电话……不过楚先生那时正巧不在国内,是楚夫人接的电话,二姐就和她说了。后来楚夫人把房子买下来,还替我们还了帐。等二姐毕业之后她又替她介绍到了楚氏上班,我开的文具用品公司里面的业务,也大多是楚氏的……”
叶宽说完,林向晚彻底绝望的闭上眼,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家里的命脉,所有人的前程都被楚夫人一手攥得死死的,她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出于慈善心才做这种事,她想要的不过是让自己难受罢了。
林向晚不得不说,楚夫人成功了。
这件事情做得太漂亮了,让人根本没有半点可以指责的地方。人家不但替你还了债,还帮你打理了前程,于情于理,你都不应该对人家有半点怨言,可唯有她心里清楚,这个恩情,加负在身上,有多痛苦。
也只有她清楚,楚夫人这么干真正的目的。但她却没办法跟任何人说,这种不知感恩,反而还猜忌恩人的行为,不管放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是要遭人唾弃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虽然我这四年都没有回来,但是你哪次发邮件我没回?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你一个字也没和我提起过?”林向晚的眉头打成了结,她虽然没多少钱可以帮叶家,但如果她知道这件事,也不会至于让全家人都落在楚夫人手里,至少她可以问沈士君帮忙。
沈家和楚家在H市的声旺算是平分秋色了,她不信如果沈家出马的话,那些高利贷还能做出剁手行凶。
叶宽说完之后,一脸愧疚,他明白林向晚的意思,他从二姐和妈妈的只言片语里也听说过林向晚生母和楚家的纠葛,他也知道人家不会白白的帮他们,楚家是商人,现在付出一分,以后是要十分回报的。
“我想和你说来着,可是二姐和妈都不同意……她们说……说你……”
“说我一声不吭的离开家,就不是叶家的人了,而我当初就算是身在叶家,心也早就离开了,对不对?”
叶宽没回答,没回答就算是默认了。
林向晚觉得疲惫异常,心里十分不舒服,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到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一个名声,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谁都舒服不了。
“大姐,现在怎么办?”叶宽瞧着林向晚的脸色一点点变得灰暗,心也跟着一起灰了下来。
林向晚窝在沙发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没办法,先想法子还钱还债吧,你那个公司,能不做楚家的生意,就别做。H市这么大,干点什么不行,非得和他们家沾上关系,你以为他们家那个老太太是好相与的?这么和你说吧,楚家不出两年,一定会落败,你要是信我,就想办法和他们撇清了关系,你要是不信……”
“姐,我信。”叶宽挺直了身板,他是男子汉,他也不想靠人施舍着过日子,他其实早就不想和楚家搅和在一起了,可是叶蓉和齐香芸却不同意他这么做。“不过,你说楚家会落败是什么意思?”
“这事儿你别瞎打听,打听多了对你不好,也别随便出去说,你只要记着我的话就行了。生意上的事儿我不太懂,不过你放心吧,我会替你想办法的找门路的。”
打发走了叶宽,林向晚自己坐在沙发中没有动。
水果茶早就冷了,入口时甜腻浓重的香精味,让她有种反胃的感觉。
看来这四年,不光她的心智成熟了,有些人的手段也更凌厉了,她还以为她只会诬陷祸害这一招呢。
那好吧,既然大家都已经上了台了,也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有什么手段,就当面锣对面鼓地使出来吧,谁笑到最后谁笑的最好看,她倒是要瞧瞧,最后是母慈子孝赢了,还是男欢女爱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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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林向晚早早地就被叶楠闹起来,拿着张阿姨做的爱心便当,娘俩穿着一模一样的亲子衫一起出了门。
林向晚把叶楠安置在后排座上,给他系好安全带,就发动了车子。
一边和叶楠说着话,林向晚一边把车子驶出了地库,叶楠激动地一双眼睛不知道往哪个方向瞧才好,林向晚微笑的从后视镜里时不时地看着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自从他们驶出大厦后,就有一辆黑色的车子,一直尾随在她们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