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安达西星并不寒冷。得益于大型人造日光,巴塔的原生星都有控制四季变换的能力。有些星球的人民喜欢四季变换,这个星球的地方性法规便规定四季变换,星球便有四季交替。而像安达西星这样的边境星球,人们的物质追求远远高于精神追求,对于四季变换这样的情调自是毫不感冒,因此,安达西星一年四季都是恒温,27摄氏度。
“这里面都是牛肉吗?”检查人员只是看了货箱一眼,便把目光投向旁边的商人。
“对。”商人很干脆的回答到。
“嗯,只有牛肉没有其他的吗?我看不像吧,我们必须严格按照规定进行盘查,开门。”检察人员冷冷的说了一句,同时两眼给了商人一个威胁加利诱的眼神,不是道上的人,当真是难以捉摸出他眼神的含义。
“好的。”商人没有理会他的眼神,而是打开冷冻集装箱的箱门,一股冰冷的寒气从里面冒了出来。
“嘶~”检查人员似乎很是忌惮这冷气,他没有迈步进去,也没有抬脚离开,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那个商人,然后问道:“这里面都是牛肉吗?”
“对。”商人迟疑了一下,之后立刻回答。
“我看不像,这箱肯定有问题,我要扣押下来仔细检查,你人可以走了!”检察人员的语调很是坚决,仿佛他便是世上最严格的铁面判官。
商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边观察了下四周,一边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信封悄悄塞到检察人员的手里。
“麻烦您通融一下。”商人的声音很低,低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
“哧~”检查人员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用手摸了摸信封的厚度,之后才将头扬起看向别处,十分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货箱通过。
“十分感谢。”商人向检察人员鞠了下躬,可检察人员根本不甩他,煞有介事地看了看表,仿佛很是忙碌的样子。
“十分感谢,十分感谢!”商人又连着鞠了几个躬,然后跟着货箱去下一个关口办理通关手续。
巴塔很富,但过大的贫富差距和财富分配不均使得这种富足毫无意义,穷人总想变得更富从而成为另一个层面上的富人,所以如果一个人只将追求与金钱挂钩,他的物欲将永无止境。如果一个国家都是如此,必将是弱肉强食、道德沦丧,直至回归原始与野蛮。没有了文明的支持,法律这种孕育于宗教与道德的高层产物,自然是空中楼阁。犯罪行为,当然也就有了可乘之机,甚至是,大行其道。
“你们可以出来了!”刚才的商人没好气打开货箱冷库里面的暗门,紧接着一群瑟瑟发抖的人从里面鱼贯而出。
“顺着这里一直走,动作快点。被抓住了就自认倒霉吧!”商人重重地摔上货箱的门,之后爬回驾驶舱。牵引货箱的大车立即启动,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虽然有惊无险,但整个偷渡的过程在繁星看来还是十分顺利的。看看周围这些人有恃无恐的样子,恐怕出生证明、学校、身份履历等资料也已经通过金钱买通办理好了吧。对于像巴塔这样制度如此健全的国家,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情。然而它却真实发生了,可见巴塔已经腐败到了何种的程度。
繁星皱着眉头一脸的忧愁,在巴塔的时间虽然只有两年,但他却早已将它当做自己的国家。这个国家,给了漂泊的繁星一个家,一个国家。给了他参军的机会,锻炼了他,让他成长。尽管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家依然是家。现在繁星见到的越多,越是觉得自己和云城偷听到的消息是真的,如果巴塔真像他们说的那么腐败,军队里那么多的……那么巴塔当真是危险了!
无论如何,必须赶紧和陶诺将军取得联系!
繁星打定主意后,立即和云城跑到最近的车站,准备前往航空港,搭乘最近的班机去往胜利港。电话通信或许会更快一些,但繁星无法确定这是否安全,如果被敌人截获,后果不堪设想。
“嗖~”
“嗖~嗖~”
道路上的悬浮车辆速度极快,一辆辆像幽灵一般紧贴着地面呼啸而过。或许是安达西星太过偏僻的缘故,候车台站里几乎没有什么人。繁星进入台站后,他的身边便多了一个悬浮的小光球,轻轻一点,一副长方形的全息光触屏马上伸展开来。
“您的旅行路线已经选定,请稍后,悬浮车将在1分20秒内到达。”悦耳的提示音响起,比起军用设备冰冷的提示音柔软顺耳了许多。
很快,一辆四人座的小型悬浮车稳稳地停在繁星和云城的身前,上车之后,小车轻微地向上漂浮,然后迅速加速,疾驰而去。
“欢迎您乘坐安达西星公共交通系统,我们将在35分钟内到达安达西北方航空港,为了给您带来更好的乘坐体验,内部系统将自动切入娱乐模式,如果需要退出,请您进行语音提示。祝您旅途愉快。”温软的提示音结束之后,小型悬浮车的前挡风玻璃由透明色变为深蓝色,接着多维立体的节目开始播放。节目的内容无非是一些产品直销之类的广告,这是公共交通切入娱乐模式后默认的频道。繁星本就没有看节目的心情,所以没有更换频道,云城更是闭目养神,眼皮都没有抬过一下。
悬浮车就这样在宽阔的公路上高速飞驰,由于所有的悬浮车都是由城市交通管理系统,也就是区域智能电脑统一管理,因此整个城市的交通系统运行极为有序高效。
忽然,毫无征兆的,繁星和云城同时睁开眼睛,死死地盯住屏幕上。
“近期,有两名外国间谍混入我国的下西北军区,企图窃取我国军事机密,后被发现逃跑。据悉,这两名间谍男的化名叫做离繁星,而女的化名叫做云城,国防部保密委员会副委员长托卡尼夫称,这两名间谍十分危险,他们的逃脱将给国家造成巨大损失。如果您发现他们的踪迹请及时与当地警察部门进行联系,政府承诺将会给予您十分丰厚的物质奖励。
接下来播报一则天气方面的新闻,据悉……”
沉默。
许久的沉默。
繁星只觉的头脑发麻,就像是一记榔头毫无征兆地猛锤在他的后脑,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呼吸随之停滞。
云城则是双眼平淡的看着显示屏,仿佛新闻刚才播报的完全是另外两个人,而和她毫无关系。之后她将目光投向繁星,这个时候,云城的眼神终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的眼中不再是天崩地裂也无法改变的平淡,而是带着一丝丝的担心的情绪。只不过繁星全然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呆了。
间谍?
逃跑?
繁星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自己会竟会与这两个词联系起来。
他本来是一个失去记忆的普通人,和普通人一样过着随波逐流的生活。后来他参军了,他的头脑中有了责任,有了国家,有了荣誉,有了正义感,有了军人报效国家的铁血情怀……然而现在,他竟被定义为间谍,逃跑的间谍?
痛苦,失落,愤怒,焦急,委屈,耻辱……各种情绪一股脑的涌了出来,让繁星心口发闷,闷得像是灌了水泥一样恶心难受。
“呼~”
过了好久,繁星长长地出了口气。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口罩,然后开始调整呼吸,平复心情。
冷静,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开始。繁星必须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之后思考问题。
见到繁星的表情逐渐严肃,眼神逐渐冷却,云城知道繁星已经开始思考,她眼中的那丝担心也随之消失,接着她又闭上双眼,恢复打坐的状态,不过这次她双手只是虚握,没有握实,仿佛随时在等候繁星做出的指示。
毫无疑问,繁星此时终于完全确定那些话的真实性。巴塔国的高层已经被贿赂腐蚀到了一种近乎可怕的境地,但不是全部,至少不是大部分。
繁星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他的思路如下。首先必须明白敌人这样做对他的影响。一来是为了抓他,如果能够抓到他则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二来是为了减少他的影响,即使繁星回国报信,此时对方已经先入为主,将繁星定义为间谍。试想又有哪个巴塔的爱国人士会听一个间谍的话,并会被他的话所蛊惑?如果此时繁星公开路面揭露布娜丽塔尼的目的,那么就像是间谍临死前乱咬一气,又有谁会相信?
对方能够在这种全国性的节目通缉他和云城,毫无疑问是买通了高层的关键环节,才能够指鹿为马,将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栽赃嫁祸。但同时,他们如此大费周章,不惜代价地通缉他,栽赃他,先入为主抢先颠倒黑白。说明他们有所忌惮。至于他们是忌惮高层的反对力量还是忌惮民众的愤怒舆论,繁星不得而知,但这种忌惮无疑让繁星有所宽慰,至少证明了一点,巴塔,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