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只有两家银行,每天办理业务的人很多。
季诺拿着楚厉言填好的单子排到队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你好,我们取钱。”
银行的柜员听到声音看了一下窗口,发现没人,就又低头继续整理手中的单据。
“你好,我们取钱。”季诺仰着脑袋,将手里的小红本递到窗口前——他也不知道有没有递到,脖子好酸,他只看到了天花板。
楚厉言:“……”
这时候的银行柜台跟当铺的一样高,到成年人胸口那里,柜台外也没有座位。季诺才一米多一点,踮着脚尖,柜台后面的人也看不到他的脑袋,不过却看到了一只挥着红色小本本的白嫩小手。
柜员左右张望了一下,没发现家长,一时也有点弄不清情况,再仔细看一下,发现白嫩小手旁边露出半颗脑袋,但从位置上看明显不是那只白嫩小手的主人的,于是更加糊涂了,站起来贴着窗口一看,这回算看清楚了,是两个五六岁的孩子,但却完全云里雾里了……家长怎么不在?
“楚厉言……”脖子实在太酸了的季诺扭头喊楚厉言。
楚厉言揉了揉他的脖子,把人抱起来,被抱高的季诺终于也看到柜台后面的人了,再次礼貌地说道:“你好,我们取钱。”
“呃……”以为被恶作剧的柜员正要发怒,却出其不意看到一张可爱得不能再可爱得小脸,一时生气的话也说不出来了,还不由自主地耐心解释,“你好,小朋友,取钱要大人来才行喔。”
“可是,我们取的是我们自己的钱呀。”季诺转过头,“对吧,楚厉言。”
楚厉言点点头。
得到肯定的季诺更有底气了:“你好,这是我们的存折,这是我们刚才填好的单据……”
说到这个,季诺觉得楚厉言真的很厉害,领了好几张都是字的表格一下下就填好了——很多字他连见都没见过,楚厉言却都认识。而且楚厉言不用问人就知道取钱的时候先做什么再做什么……简直不能再厉害了。
所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吧,他总不能让楚厉言一个人辛苦——被楚厉言辛苦地抱着的季小祖宗一点也不辛苦的想着。
面对手续齐全的小客户,柜员突然觉得脑容量有点小,一时处理不了眼前的信息,恰好银行经理来大厅巡视,看到两个小孩挡到窗口前刚想让安保将人撵开,却在瞥到两个孩子的衣着时犹豫了一下,待看清楚了人,脸上立马换上了亲切和善的微笑:“你们好,请问两位要办什么业务吗?”
季诺看了看楚厉言,得到默许,才对旁边突然冒出来的笑得像酱油铺老板家的松狮一样的人道,“你好,我们取钱。”
“取钱是吧?”经理双手接过季诺手里的存折和单据,看都没看,就交给柜员办理,还不忘和颜悦色地对季诺和楚厉言说,“两位请稍等。”明显是知道他们二人身份的。
季诺点点头,正要说谢谢,却柜员为难道:“经理……这个,没有户口本不能办啊……”
经理暗骂一句没眼力见,回头正要递个眼色,却听被抱着的小孩说:“喔,对喔,这是我们……楚厉言的户口本。”
经理接户口本的手一抖。
他一直以为取钱的是这位被抱着的小祖宗!
而且为什么那位的存折、户口本会在这位小祖宗手中!
季诺把户口本递过去,又转过头皱着眉问楚厉言:“我们真的不在一个户口本上呀……”
“嗯。”楚厉言也皱起了眉头。
季诺叹了口气,安慰他:“算了……只能先让钱在一个本本上了……”
经理翻户口本的手又是一抖,感情来取钱的也不是抱人的那位——合着还真是两个人一块来取钱了!
不过,是他理解错误了吗?存折里的钱其实是两个人共有的?
但这可能吗!说好的一个姓季一个姓楚呢!
经理到底练就了一身处变不惊的功力,心里虽然惊讶万分,但表现在脸上也只不过是笑得更加灿烂了而已:“两位请稍等,马上就好。”
“好的。谢谢。”季诺看是个能办成事的就放心了,回过头继续跟楚厉言讲话,体贴道,“手酸不酸呢……”
楚厉言说:“不酸。”
季诺就奖励般低下头亲了亲他的脸,亲完后觉得这个角度很新鲜,就好玩地又亲了几下,还很不要小脸地邀吻:“楚厉言……你也亲亲我呗……”
楚厉言就把他的脑袋按下来亲了亲。
季诺被亲得眯着眼直笑,就像是被满足了游戏规则的孩子。
“经理……那位,真的是楚家的那位?”柜员小心翼翼地问亲自将人送出门外又等了一会儿才回来的经理。
“都看过户口本了,你说是不是?”楚家是名门望族,分支众多,军政商无不涉猎,但如果说起楚家,那无疑指的是最楚家三爷一脉。
“这……不是说楚家,尤其是那个楚家不宠孩子吗……”这才大多点就有了自己的户头不说,还随便甩出来一张存折就比他十几年的工资加一块儿都多。
“你懂什么!那点钱就算宠孩子,你以为楚家首富是当假的?”更何况里面还有南部季家小祖宗的钱。
“是是是,我没见识,什么都不懂。不过,那位可真宠弟弟啊,想必以后掌了权……楚二少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草!”经理看白痴一样看了小柜员一眼,“说你没见识还真没见识,你哪只耳朵听说过那位有亲兄弟了!那是季少,望海城季家的季少!”说完顿时觉得自己也很白痴,“我跟你一个小柜员瞎扯什么劲儿啊这是!”
他还得赶紧跟城里的人透个消息,依季家小祖宗和楚家那位好得恨不得上一个户口本的交情……季家要贷的那笔款子可不能再拖了!不管谁在后面拦着都不能再拖了!
完全不知道无意间替他爸解决了一大难题的季小祖宗,看着手里薄薄的一叠钱,对楚厉言说:“好少喔……”
楚厉言听了,牵着他的手走到街角的一个摊贩前,从他手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买了一个一毛钱的棉花糖,将摊贩找的九十九块九毛钱连着新鲜出炉的棉花糖一块儿交给了他。
季诺舔着棉花糖,捂着口袋里厚厚的一叠一毛二毛五毛一块两块五块笑得眼睛都要找不到了。
楚厉言那天特别好说话,不但给他买了很多玩具,还允许他吃了好多平时不许他吃的路边摊,季诺喝着喂到嘴边的牛奶,觉得如果楚厉言不再在他睡觉前逼他喝牛奶那就很完美了。
可他也没忘记为什么楚厉言变得那么好说话,因为洗澡的时候,楚厉言把他剥光后没有像往常一样把他抱到浴室,而是前前后后检查了足足半个小时,确认他身上的确只有玩不倒翁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的一小块淤青后才抱着都要睡着了他去洗澡。
洗完澡被抱回到床上的时候他已经完全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亲了亲他,就勉强睁开眼看了一下,发现楚厉言正盯着他小腿上的淤青看,他就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不过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他想他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再受伤,也不要再遇到什么危险了……虽然让楚厉言心疼一下会得到很多好处,可他一点也不想看到楚厉言为他太过担心的样子。
不过,因为是睡觉前做的临时决定,他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就不记得了。
五岁半的孩子忘性大,季诺也是,但他隐隐摸到了楚厉言的底线,也就不会再故意触碰。
只是,偶尔觉得被管得紧了,就会加倍地撒娇磨人磨得楚厉言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后,想干什么继续干什么。楚厉言一点没看错,季诺太聪明,对他稍微软一点都会被他察觉,然后打蛇上棍,为所欲为。他虽然在对季诺该强硬的时候不会表现出半点心软,但季诺随着年龄的渐长已经能慢慢感到他深藏的柔软和宠溺了。只是,因着楚厉言的积威和他对楚厉言一点不少的喜爱,很多时候,季诺依然不敢太过违背楚厉言。
这简直是一种成长的战争,但因为没有弥漫的硝烟,反抗者和压迫者都浑然不觉,以至于较量中的两人越缠越紧,直至无法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