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乱说了？婢女喜欢主子，那是很正常的，好吧？而且郭公子，听你们说又生得仪表堂堂，我听他声音也很好听啊！且他一天到晚，都跟着萧玉姑娘，萧玉姑娘会喜欢他，是好正常的，对吧，对吧？”老妇用耳朵对着萧玉，听萧玉的动静。
这话等于是捅破了小刑跟小固心里的窗户纸，确实，他们二人都知道，公子对萧玉不同，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让这老妇给当众说了出来，他们两人也只能继续装作不知道，小固忙伸手拍了拍自己母亲的肩膀，加重了语气说道：“母亲，请你闭嘴。”
老妇非常不快地闭上了嘴巴，然后开始吃饭。
萧玉听着那老妇的话，心情的震动，也是巨大的。
毕竟，她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一来是两人之间，隔着两千年差不多的时间，二来是，两人一开始的盟约关系，三来是郭嘉有那个姚家小姐的事情，她一直不觉得自己跟他，能有什么爱情的可能。
但是，让那老妇方才这样一说，她才发现，自己真的是极度有可能喜欢郭嘉的。
虽然，她是平民，他是贵族公子，但是身为现代人的她，没有仰望郭嘉的视角。
她只是觉得，自己花他的钱，是一种下属的关系。
她回答郭嘉的关于萧大公子的问题，用的是萧大公子对于爱情处理的态度，觉得两人的身份悬殊，所以没有爱情。
事实上，她跟萧大公子最主要的问题，是两人根本不怎么认识，并不了解，所以一切都是问题。
她今日，三次被问，是否喜欢郭嘉，一一在她脑海里浮现。
“若你是婢女，你是平民，你会喜欢你们家公子么？”
会吗？
“若你是你，我们一样的认识过程，但是你不是我的婢女，你会喜欢我吗？”
会吗？
若她是女人，郭嘉是男人，没有两千年的时间间隔，没有一切的变数，她会喜欢他吗？
萧玉的心，乱得像再次入了那离阵，心火缭绕，且脚步慌乱。
假设喜欢吧，正如她回答郭嘉的答案，加入喜欢吧，她的喜欢，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虽然喜欢，未必要一个结果。
但就是喜欢本身，都不会被接受吧？
婢女喜欢公子，那哪里是喜欢啊？！
……
她真是乱啊，还想着世俗的眼光。
就回答自己，她喜欢郭嘉吗？
不喜欢吗？
萧玉两三下便吃完了饭菜，然后在小固小刑的惊讶中离席。
郭嘉听着她的反应。
是好笑的吧？
她的世界，对于跟他这样身份的人发生感情的纠葛，是不划算的吧？是浪费的吧？
就像她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手段，去跟那首饰摊位的老板砍价，成功后那么眉飞色舞，那么得意，而他只能看着那样生动和有趣。
她不是贵族女子，所以她不会掩饰自己的行迹，所以就站在灯火阑珊的大街上，那首饰摊位旁边，开始梳头发。
那画面，在他的眼里，美得想伸手掬起入怀。
但是，她觉得那都跟他无关吧？
他若是参天大树，她并不稀罕他给的林荫和庇佑。
当然，事实上，他如今也没给她带来真正的庇佑，反倒让他的奶奶，把她的脊背打成那样，还各种言辞的伤害。
小刑刚开始，那么不待见她光着膀子的行径，但是很快便能理解，没有隔阂。
两人在城外半山的院子，相处一月……也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他跟她在城外，相处的两月的，吵架的次数很多，从酸枣大营出来，他还让她滚。
因为他不理解，她送死的做法。
他觉得那样简直愚蠢……
但是，从她的立场而言，她却是，愿意豁出性命，却维护他的周全，不被许攸那帮人给冤枉。
性情刚烈，有情有义，士为知己者死，她待他，从一开始就如此。
也更别提，她投湖相救……
当日的种种，如今都成了刺，往郭嘉的心里扎，他看着那些饭食，难以动筷。
终究，他还是把自己当做了不可一世的公子，而她，只是他买来用的婢女。
没有这一开始的平等对待，如何能说，他是喜欢她的？
他喜欢的，是她一路相随，愿为他而死的情义和信任吧？
包括她在罜城西城门和离阵的襄助。
……
他，潜意思里磐恒了所有的利弊，所以希望她留在身边，是贪图这样的好吧？
如此想着，心竟然疼了起来。
然后耳朵听到她放下了碗筷，到了院子里，上了木桩。
她干嘛去木桩上？
郭嘉很想放下筷子，出去问询。
但是，他哪里配？
萧玉站到了木桩上，身后的明月，幽幽地照着她的身影。
她让气息归拢，稳住重心，这对她来说，已经不是难事。
他希望她能自保。
希望他奶奶再让人打她的时候，她能跑掉。
想到此，萧玉的心绪涌动，几乎立不住，在那木桩上摇晃。
“你干嘛又上了木桩啊？”小刑放下碗筷，跟了出来，劝阻道：“既然吃过了，先去洗澡吧，水应该凉了，我再给你提热水。”
“不必了。”萧玉的声音冷冷的，有些不近人情：“我若要洗，自己烧水便是。”
“小固的母亲也是喜欢你，想给你物色一婆家，所以才开口试探你的心意，你不要往心里去。”小刑开口劝道，虽然他心里其实想说的是：啊，喜欢公子，也没什么，公子也喜欢你的。若是公子娶妻了，你便可以做公子的妾，那也是可以的。
但前提是，那位姚家小姐或者别的小姐，要容许公子纳妾。
否则，府里也绝对没人给她做主。
“跟她无关，是我自己的事情。”萧玉也不做更深的解释，她清楚小刑的好意，但是她此刻没空理他：“你走吧，我想自己静静。”
见萧玉如此说，小刑也不好再开口，只能默默地退开来。
走过转角处，看到那小固，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样的担忧，两人都默默走开，没有办法。
公子那边，他们也不敢去过问，萧玉这边，他们也无能为力。
只得默默走开。
萧玉在木桩上，身子跟随心意，来回地摆动，直接到了午夜。
郭嘉面前的饭菜，也让小刑端了出去，小刑跟小固在厨房，反复察看那从郭嘉处端出来的饭菜，竟一点都没动。
这是怎么了？
两人都这么奇怪。
萧玉的动静，公子的耳朵灵，能听见，但是公子的动静，萧玉却听不见，两人对视一眼，小固便默默地走到院子里，对着那站在木桩上的萧玉，开口说道：“萧玉姑娘，已经午夜了。”
萧玉没有吭声。
“公子粒米未进，若你愿意下了木桩，可以进去看看。”小固声音很低，但是萧玉听得清清楚楚：“可能是我们的厨艺太差，又反复热太多次，天气又热，所以公子没有了胃口。”
小固顿了顿，见萧玉没有反应，便也不再往下说，默默地转身走掉。
萧玉的心绪，因为小固低沉语调，描述的事实，更加紊乱。
既然在木桩上，她的心绪也不能安定，那么，就直接面对吧。
萧玉下了木桩，走到郭嘉的卧室，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动静。
萧玉推门而入，进了内室，走到郭嘉床榻边上，坐在郭嘉的床榻前。
竟然发现，自己的心绪要平静些了。
萧玉就这么坐着，郭嘉自然没有入睡。
但是他没有出声，任由她在床榻前坐着。
他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跟她说任何话。
两人就这么无言以对，一个装睡，一个守着。
也不清楚里面情况的小固小刑，也不好自己先去睡觉，过了半个时辰，小刑开口说道：“你还得照顾妻儿，快去睡觉吧，我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