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的见一片黑暗,全身上下无一不痛。
有人压在她的身上?她全身一僵,而且还是活人,那人的手还环着她的腰,即便没有灯光,她也觉得自己面色一路发烧,可是这人是谁?她坠下山时,是这人救了她把?
她伸手推了推那人,那人哼了一声,手臂又紧了几分。
“哎!”她恼羞成怒,用力地推了推。
“别动,我受伤了。”
她应当是碰到他的伤口了,他闷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疲惫。
这声音她真是熟悉不过,她吸了一口冷气,手竟然慢慢地收了回来,她拢紧手掌,只觉得指尖发热。
那人动了动,下巴抵着她的头,两人离得极近,呼吸交缠在一起,郑福毓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在发热,受了伤的地方也愈发疼了起来了。
“你……没事吧?”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幸好是在黑夜里,看不见彼此的脸。
果真是造化弄人,最不想接触的人,却离得最近。
听不到回答,她用手轻轻地碰了碰那人的手臂,那人的身子比她还热,她才伸手探了探,觉得热的异常,她心里一惊,莫不是发热了?
“顾世子?”她推了推身上的人,“你怎么了?”
身上的人不见动静,她废了极大的力气,才将顾怀慎推下去,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真是在发热。
“这可如何是好?”她叹了一声,这是何处她也不知道,天色那般黑,她也不敢到处走动,外头一点风吹草动便会让她紧张许久。
她爬起来四处摸索,才发现她和顾怀慎应当是在一处山洞里的,俩人从山崖上滚下来,难道是顾怀慎带她来这山洞的?她坐在地上思虑,也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四处到底有没有人家,若是就这么贸然出去的话,指不定会遇见什么危险,可是顾怀慎怎么办?她刚站起身,一滚烫的手便握上了她的脚踝。
“不要出去,危险。”他的声音虚弱至极,但是手中的力度却是愈发紧了。
“你……”她手一顿,只觉得被握着的脚踝发烫发热,她蹲下身子,去扯那只手,反被那手握了起来。
“你冷吗?”顾怀慎睁开了眼,眼里一片黑暗,他只依稀地看得见一道黑色的影子,但是他正拉着那人的手,那手柔弱无骨一般,细腻柔软,带着丝丝凉意。
“啊?”她扯了扯手,反倒被握的更紧,“不冷……”一点都不冷,她还觉得惹了……
“我热。”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觉得喉咙干的发疼,手中握着的手带着凉意,很是舒服,他咳嗽了一两声,大掌包裹着那手,他只觉得全身发热,汗水几乎要渗透了他的衣裳。
“你发热了,我去外头看看何处有水……”她动了动手。
“外面没有。”他摇了摇头,握着的手又紧了几分,越是到这时候,他脑子便越是清醒,没有杀到人,杀手是不会甘心的,他身上受着伤,若是真来了,他不一定能敌得过,而且还有一个女子在身边,他如何舍得让她受伤啊。
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誉王派的人,那么为何要对郑福毓下手?若是誉王,他下手的对象应当是太子,闹这么一出,不就是为了太子,又如何会对郑福毓下手?况且,还是三个人?追一个弱女子,那说不过去了吧?难道是两拨人?碰巧凑到了一起?
“你得罪了谁?”他哑着嗓子问道。
得罪了谁?她一愣,得罪了谁?莫非是灵芝郡主不成?灵芝郡主会对她下手?“其实也不知……嗯,灵芝郡主好像……”好像不喜欢她,嗯,是不喜欢,前头拦了一个蒋津远,听蒋新月说,灵芝郡主喜欢蒋津远……
他咳嗽了几声,便不再说话了,外头的风呼啸地吹过,刮着外头的树木,沙沙作响。
两人就这般安静了许久,她都以为顾怀慎已经睡着了,她甚至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郑福毓觉得腿都快麻了,但是手依旧被人握着,她只觉得手心都出了汗了,她伸手去掰顾怀慎的手。
“睡吧。”那人捏了捏她的手。
“你!哎!”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地,头便撞上了顾怀慎的胸膛,估摸着是撞到了他的伤口,他闷哼了一声,她也撞到了头,禁不住哼了一声。而另一只手,竟然环上了她的腰。
“你做什么!”她有些怒了,顾怀慎简直是无赖。
“外头凉,不要伤风了。”他松开她的手,抬手按着她的头,“你睡,我听着外头的声音。”
“不必了。”她冷声拒绝。
“你怕坏了名声?”顾怀慎笑了几声,“你以为你这回出去还有什么好名声?”
即便她先回去,那她摔下山崖的事早已传遍,她这回回去,一个女子,还能回来,名声早就坏了,谁知道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若是同顾怀慎一同回去,那她和顾怀慎……
“不过名声而已,不必顾世子为我担忧。”她伸手去推他。
“既是如此,我便吃亏娶你,你觉得如何?”他即便是受了伤,但是郑福毓终归是个女子,哪里敌得过他的力气,推了半天,手都酸了。
“我如何都是郑家嫡女,不必让顾世子将就!”她冷哼一声,什么将就,她堂堂国公嫡女,还要人将就娶她不成?便是不嫁那也不关他顾怀慎的事儿。
“那你吃亏嫁我如何?”
这话一变,郑福毓一噎,还真不知如何接话了,手紧紧握着,顾怀慎的手一手放在她的腰上,一手按着她的头,她只觉得全身都烧了起来。
前辈子是如何的?她一心爱慕着顾怀城,虽然嫁给了顾怀慎,但是她的心里只有顾怀城,为了顾怀城,她什么都愿意做,最后还落得那般的下场,真是可笑至极。如今又让她嫁给顾怀慎?又进顾家去管那腌瓒事?她的手紧紧握着,“还请顾世子松手的好。”
顾怀慎一愣,他说的都是真话,他是真的想娶她的……而且一定要娶。
良久,他才松了手,觉得浑身都痛了起来。
***
一个春雷打下来,郑福毓身子一抖,便醒了过来了。
天已经亮堂堂地了,她睁开眼,又立马转过了身,只觉得十分刺眼。
山洞里此刻已经升起了一堆火,她的身上还披着一件外衣,她扫了一眼山洞,并未见顾怀慎的影子。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又饿又渴,绕是上辈子,这等饿肚子的日子她还是没有过过的,她朝着火堆靠近了几分,扯着自己脏乱的衣裳看了看,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模样了。
顾怀慎是往何处去了?她站起身,便往外头去。
她不可断定这到底是九宫山的何处,但是看着便知道是荒无人烟的,干枯了的杂草一堆一堆的,她伸出手看了看,手掌上的伤已经结痂了,圆润的指甲里都是泥土。
***
国公府里此刻愣是忙成了一锅粥,尤氏接到女儿摔下山崖的消息当即便晕了过去,国公爷已经出京,偌大国公府做主的人便只有老夫人一人。
“祖母,三妹妹一定会好好的回来的……”郑福柔眼睛都已经哭肿了,边上的柳姨娘也跟着抹眼泪。
严氏也是刚哭过不久,她一共派出去三队马上山了,但是还未有个消息,她手中捻着一串檀木佛珠,口里不断念着佛号。
外头进来一个小丫鬟,立马见了礼,说道:“老夫人,五公子来了。”
严氏捻着佛珠的手一顿,“他来做什么?”随后又对那丫鬟摆了摆手,“叫进来。”
一阵珠帘的响动,郑浩之自行撩了帘子进来。
“孙儿给祖母请安。”他拱手行礼。
严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轻轻答了一个“嗯”字。“你来做什么?”
“三妹妹她……”
“还未寻到,已经两日了,也不知人到何处去了……”这提到孙女,严氏的眼眶便红了起来了,柳姨娘和郑福柔都不顾着自己哭了,起身去安慰这个老太太。
郑浩之微微握紧了手,看那几人哭作了一团,“三妹妹吉人自有天相,祖母不必忧心了。”他说道,拱手行了行礼,“孙儿告退。”
一出屋子,一阵冷风便灌了进来。
他抬步便走,刚出了院子,便被人叫住了。
他回过头一看,一个娉婷少女披着一件粉色的披风,眼睛已经哭的红肿了,看着有几分若柳扶风的样子。
“不知二妹妹有何事?”他淡淡道。
“妹妹不好出府,拜托五哥一事。”她声音软糯,带着几分哭腔。
“二妹妹请说。”
“还请五哥上九宫山去寻三妹妹,三妹妹一个人如何是好,那山上野兽定然多……”
“不必二妹妹说,我自是知道的。”他打断郑福柔的话,“我倒是有话要问二妹妹。”
少年生的高大,穿着一件青色的夹袄,面目清冷,郑福柔只觉得五哥和她印象中的五哥不一样了,印象中的五哥,是国公府里罪卑微的一个庶子,常年见不着几回,十分地瘦……如今面前的人,已经这般高大了,面容细看,当真同父亲有几分像,他确实不一样了,少年举人,一个卑微的少年总有一日会位极人臣……她握了握自己的手,仰着头问:“五哥要问什么?”
那人的眼睛似是没有温度,她看着都觉得有几分心寒,她才发现,五哥,早已不是以前那个最卑微的少年了。
郑浩之走近了几步,“我想问的是,当日二妹妹应当是同三妹妹乘坐的一辆马车吧?”他一进府时便找下人问了个清楚,当日两个妹妹是坐的同一辆马车出府的,为何郑福柔就一丝未受伤地回来了?
“五哥这话什么意思?”她向后退了一步,声音渐渐冰凉了下来,“五哥难道是怀疑我?当时的场面五哥大可去问当日在场之人,我是受灵芝郡主相邀,才搭了郡主的马车,后头的事谁人又料的到?五哥这番话不是来刺我的心,难道三妹妹只是五哥一人的妹妹?我也是她姐姐,若是预知有今日,我宁愿代替三妹妹!”她气极,眼泪便抑制不住地往下流,“五哥不信我能如何?我再如何歹毒,怎么会害亲妹妹!”
“亲妹妹?”他笑了一声,“我只是来问二妹妹的话,于此也警告二妹妹一声,将那些不该的心思都收了。”
不该的心思?她怒极反笑,“五哥是说什么不该的心思?你以为我就想是有个庶女的身份?我都是被逼的!我如何狠心去害三妹妹?五哥若是不信便算了!”
她生为庶女,这是她能选择的么?若她真生为嫡女,福毓是她同胞亲妹,她自然会怜惜,可是两人的身份之差……她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郑浩之看她一眼,“生为什么,便是什么。”
“五哥!难道你不想要这世子之位?”她拉着郑浩之的袖子,冷笑,“我不信,我不信!”
“我确实不想要这位子。”他抬手,将郑福柔的手拉开,转身便往另一头走。
不想要?郑福柔笑了几声,不想要那参加科举是为了什么?以往是她看错人了,其实这阖府上下,最有心机之人,是五哥啊!
她胡乱地用衣袖擦着眼泪,一点贵小姐的样子都没有,看起来可笑至极。
“姑娘……”红袖担忧地看了郑福柔一眼,她不知五公子同姑娘到底说了什么,但是看着样子,便也知道了不是什么好话。
郑福柔看着郑浩之离去的方向,两手紧紧握着,修剪地十分好看的指甲嵌进了皮肉里,她也丝毫不觉得疼痛。
“郑福毓,既然如此,那我便愿你不要再回来了,就死在外边吧!”
死在外面吧,她就是国公府唯一的姑娘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