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贺群立回到家,贺妈妈抱怨儿子不回来吃晚饭也不提早说一声,害她白白炖了鸡汤却喝不掉。贺群立就歉意地笑了笑,说这次只是意外。
也的确是个意外,起初只是宁璐的父母盛情邀请,后来却是连宁璐都跟着说,
“来吧来吧,就是一顿便饭而已。”
于是乎贺群立就,糊里糊涂地跟着宁家人回去吃饭了。
……
席间,宁璐的父母很是殷勤地给他加菜添汤,说宁璐虽然是个大姑娘了,但本质上还是个小女孩儿,让贺编辑多多看管她。
宁璐有些不好意思,她咬着筷子抗议道‘贺编辑其实也没比我多大少啊’,但宁妈妈却说贺群立看着就比宁璐要成熟不少,甚至还调侃起她小时候的丑事来,
“璐璐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我们给了她一瓶进口矿泉水带去学校。她同学眼尖认出来了,她就得意洋洋的哟,隔天里面的水都喝没了,还往空瓶子里灌凉白开,天天带到学校去显摆。刚升初中的时候,有个亲戚从美国回来,送了她一条裙子做开学礼物。她就三天两头穿去学校,别人夸她一句漂亮,她就开始得瑟,说‘这是美国带来的裙子,当然好看’。可后来……”
“可后来……”宁爸爸笑吟吟的接口,“可后来被人家发现了‘madeinchina’的小标签,气得璐璐塞进衣橱里就再也没有穿过……”
二老絮絮叨叨地,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好似也回到了女儿可爱的小时候。宁璐却被他们说得频频吐舌头,而贺群立则听得津津有味,不禁心想:
原来她从小就是这个矫情的性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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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八卦听多了,就要付出代价了。
才刚洗完澡躺上床的贺群立就接到了宁璐的夺命连环CALL,气势汹汹的宁大小姐在电话那头如是说道,
“贺群立!我就随便跟着我爸妈附和几句,你怎么还真来我家吃饭了呀?”
贺群立一愣,耿直青年这才知道……宁璐原来不是真心邀请自己的呀。
“你来吃个饭也就罢了,还白白给你听了那么多我小时候的八卦!不成,我亏大了,你就想想怎么还给我吧!”宁璐说着,贺群立仿佛能看见她握着手机张牙舞爪的模样,不禁一笑,
“你想我怎么还给你?我可没那么多丑事可以说给你听。”贺群立这是实话实说,可落在宁璐的耳朵里,又惹得她哭笑不得,
“你……你……算了,你下次请我吃饭弥补吧。”
“想吃什么?”
“我……”宁璐于是仰头思索了一番,不由地吞了屯口水,“我有点想念,那家夜排档的爆炒兔肉了……”
贺群立就这么欠下了宁璐一顿夜宵,等过两天他再联系宁璐,宁璐就高高兴兴地告诉他,她妈妈明天就要去医院取体检报告,检查结果没问题的话坐晚上的动车就回老家去了。
她提心吊胆的日子就快结束啦!
………………
是啊,宁璐做贼心虚的日子就快要结束了。
虽然有自家父母在,宁璐每天都能吃上热气腾腾的家常菜,房子也打扫得干干净净,但是幸福之余,却因为她的心里始终沉甸甸地藏着个秘密,不管吃什么山珍海味都提不起嘴角。
隔天是爸妈去医院拿体检报告的日子,宁璐一大早就背着小包坐着地铁去x大学装学生了,百无聊赖的她一路转悠到文学社的活动室,和正在整理材料的林欢儿随意聊了几句,又被热情的她硬是塞了一本文学社的周年特刊。
“……江涛呢?他今天不在吗?”宁璐垂着眼帘地问。
“社长啊,他最近都要实习,很忙的,已经难得来一次社里了。上次能遇到宁璐姐很幸运呢!”
“他说自己找了一份销售的工作?”宁璐问。
林欢儿点了点头,不无遗憾地说,“虽然社长喜欢诗歌,不过诗歌不能当饭吃啊。哎,我虽然运气好出了一本书,不过我爸妈都不觉得我能把写作当职业,他们叫我好好念书,毕业了还是正经找工作才好!说起来,还是宁璐姐你厉害啊。”
宁璐听了,心酸酸地笑了笑。等出了活动室,她坐在图书馆的长椅上随手翻开了那本特刊,江涛的黑白照片很不明显地登载在某一页的角落里,附言是短短的一句话:
说再见吧。
我虽然不曾放弃我的梦想,只是为了生活,我选择暂时遗忘了它。
宁璐看着看着,莫名地就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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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分,宁妈妈拿到体检报告,发微信和女儿报了一声安好。宁璐悬了许久的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随即和父母约在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餐馆吃晚饭,吃完就能坐车去动车站,十分方便。
自然,为了避免遇到旧日同学,宁璐依旧选择了既远又贵的饭店。她翻了又翻妈妈的体检报告,听爸爸宽慰地说,
“你妈妈她身子本来就虚,也有年纪大的关系。几个指标不太好,医生说慢慢调养呗,急不得的,也没办法急。年纪大了总是一身病的,你妈也算是提前适应起来。我们只是担心你啊,璐璐,今晚我们就走了,你得自己照顾自己。好好吃饭,好好上学。”
宁璐放□□检报告,心虚地点了点头。只见璀璨的水晶灯把光芒投影在妈妈鬓间有些发白的发丝上,妈妈笑得有一丝丝虚弱,但还是给宁璐夹了一筷子又一筷子菜,
“来,多吃点。”
“嗯……”宁璐酸酸地点点头,把碗里的菜统统吃光了。
和父母走出饭店的时候,天色开始阴霾,微微有些要下雨的倾向。于是他们站在街边赶紧拦出租车,却是过了一辆又一辆,都是有客的状态。
宁璐看着乌云层层翻滚的天空,有些担心起来。好不容易瞧见路口过来一辆空车,她赶紧伸手扬招,整个人都几乎要冲上马路去了!出租车于是缓缓的停在了她附近,她连忙伸手去开车门,却是忽然,有另一只手和她在同一时间握住了车把手!
是谁和她抢车呢?
宁璐于是气呼呼地瞪着对方,却等她在昏暗中看清了对方的面孔,她顿时错愕得结结巴巴了,
“你……你怎么在这儿?”天啊!李好好怎么会在这里?
李好好也惊讶地看看宁璐,又看了看宁璐身后的中年夫妻,皱眉问道,
“宁璐?你怎么在这儿啊?我来x大学找林欢儿,她问我要了几张签名照片给文学社用,我们才吃过饭。”
宁璐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尤其是当李好好狐疑地望向她身后的父母时,她的心跳都要漏半拍!
宁璐妈妈迎着李好好的目光,温柔地开口了,“你好,你是璐璐的大学同学吗?也是刚下课过来吃饭的吧。我们是她的父母,来学校看看她。”
李好好听了,眉头于是锁得更深。其实她依稀认得出宁璐的妈妈,当年她还寄住在宁璐家时,有一次宁伯母也来上海小住过几天。但是显然,宁妈妈早已认不出今非昔比的李好好了。
而宁璐听了妈妈的客气话,更是紧张万分,脑袋里一片空白。她当然明白作为自己的死对头,李好好肯定知道她早已休学的事情,甚至可能还知道她是干脆退学了的……她于是惧怕地咬了咬嘴唇,只得用恳请的目光看着李好好。
她真怕李好好一开口,她辛辛苦苦编织的善意谎言,就会全然穿帮……
却见李好好似乎是犹豫了片刻,才慢悠悠地回答宁璐妈妈,
“啊……伯父伯母好,我也不算是宁璐的同学,只是彼此认识而已。我是来x大学找个朋友的。这就回去了。”
说话之间,出租车司机不满地扭头问他们,“喂,你们到底谁上来啊?”
李好好率先礼貌地退让,微笑道,“你们上吧,我再等等。”
宁璐不由一愣,随即感激不尽地看了她一眼,赶紧带着父母坐上了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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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璐真的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有感激李好好的一天。
当时的她早已做好了被揭穿的心理准备,脑海里已经茫茫然地思索起该如何对父母认错,也已经开始担忧她孱弱的妈妈能不能接受女儿荒废学业的事实……
但,李好好却没有那么做。
“她不是该事事都针对我妈?”宁璐在电话里叹息着问贺群立,“为什么,她会帮我?”
“你为什么不亲口问问她,顺便谢谢她帮你隐瞒?”贺群立回答。
宁璐咬着嘴唇地想了想,“我问不出口……更谢不出口……”
好吧,最后她还是软磨硬泡地缠了贺群立,通过李好好的责编转送给她一盒小点心。
可隔天,李好好就施施然的提了另一盒小点心过来,丢在了贺群立的办公桌上,
“帮我还礼给你家碧绿色的死兔子,告诉她,我虽然喜欢折腾她,但是祸不及父母。我知道她妈妈身体不好,她也不用特地来谢谢我。就吃了她一点儿送来的点心,我昨天一天都在上吐下泻。”
贺群立看着眼前这盒甜腻腻的葡式蛋挞,只得愣愣地点了点头,随即看着李好好挥挥手,高跟鞋一扭一扭地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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