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群立送宁璐回家的路上,夜风凉凉柔柔地一吹,宁璐的脑袋儿总算是清醒了一些。
她大概也察觉自己说了好丢人的话吧,于是嘟囔着要贺群立也爆一些私生活很她听听。
贺群立苦笑着,说自己实在是生活平淡,没啥可说的。宁璐就嘿嘿地笑起来,
“在作者聚会的那天,我在饭店大厅里看见你了。你和一个背影很漂亮的女孩子走在一起,是在约会吗?那女孩子是你的女朋友吗?”
贺群立一愣,眉头一紧,许久沉默不语着。直到宁璐不满地说,
“喂喂贺群立,我都把自己的丢人话都说给你听了!轮到你了,你就玩沉默啊!”
“不是……”贺群立有些难堪地说,“我不知道该称她是‘女朋友’,还是‘前女友’。”
“哈?”宁璐听了,陡然又清醒了三分,“对,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
“我和杨阳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过大学毕业后她觉得我没什么前途,和我的关系一直很淡。也许,我们俩之间已经算分手了吧。分手也不一定要用嘴正式说出来。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没通电话,连微信都没有,所以,已经算是前女友了吧。”贺群立好似是,相当平静地说。
“啊……我觉得,做编辑挺有前途的啊!”宁璐慌慌张张地想弥补,“啊,我听出版社的人说,你也是某大学文学系毕业的,是不是读大学时候就想做编辑啊!”
“不是。”贺群立却干脆地说,“其实是因为我爸爸是个书迷,家里有不少绝版的珍藏书。不过他喜欢的都是纯文学,匠气浓重的作品,在我读大学的时候他为了实现梦想,用家里的全部积蓄开了一家书店……你还记的你去过的一家英式Brunch吗?我爸爸当时开的书店,就在那儿附近。”
“啊……”宁璐一听,想起了,有一日他的确说在附近办事。
“那条马路环境很美,很幽静。我爸爸的书店开业了之后,我在大学里读文学系,本来想着毕业后延续爸爸的梦想,继承书店的。可是,你明白的,现在网络那么发达,书店的生意本就艰难。我爸爸又古板固执,只肯卖他看得上眼的书,对于潮流读物一概不知。书店的经营越来越困难。在我还没毕业的时候就支持不下去,转手了。现在那家书店的风格全改了,有很多很时髦的书,二楼还改成了咖啡吧,可以边看书边喝饮料。而我毕业之后,失去了目标,兜兜转转就做了出版社的编辑……”
宁璐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贺群立却忽然停住脚步,微笑地看着她,
“你不用替我觉得难过,其实我后来我就明白了,我爸爸的书店梦,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早点醒来也好,省得把家里不多的积蓄都给掏光了……说起来,我真该感谢你!”
“感谢我?”宁璐诧异地看着他。
“对,在书店经营艰难,可我爸爸却不愿轻易放弃的那段时间里。有时候他静静地在店里坐上半天,都不会有一个客人推门进来光顾。有一天,他不好容易等来一个客人,那是个女学生,站在书架前找了半天,然后问我爸爸,‘请问,有碧绿色的小兔子吗?’我爸爸直接蒙了,他完全听不懂女学生在说什么。在那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自己被时代淘汰了,也终于下定决心,转让了店铺。”
宁璐难以置信地看着贺群立,禁不住的说,“对,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贺群立低头看着她,看着她颤抖的嘴唇和湿漉漉的眼睛,“又不是你的错。”
“可,可是……”
“别傻了,我真该谢谢你,是你让我爸爸认清了现实。”贺群立忽而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宁璐的脑袋。
宁璐却好似触电般的缩了缩肩膀,贺群立这才也察觉了尴尬,双手顺势插~进口袋里,说,
“所以,当我进了潮出版社,进而开始负责你之后,我真觉得和你有缘。”
“觉得和我有缘,还总是对我那么凶,挑剔我的大纲,嫌弃我的剧情。”
“那是因为,你真的写得太差了……我爸爸要是知道那位让他决心关店的‘碧绿色的小兔子’原来写得那么烂,一定会伤心的。”贺群立无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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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自从那番对话之后,宁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悄悄的变了。
虽然她总是自我安慰,如果当时书店里的女学生问的是霓虹苍鹰,甚至是囍见的言情作品,那么压垮他爸爸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她们了,和自己没有关系了!而她宁璐只是很恰巧地成为了贺群立爸爸结束梦想的契机,所以她宁璐才没有什么义务,要为了他贺群立而努力呢!
啊,可是为什么,贺群立那天晚上的话总是徘徊在她的脑海里,
“我爸爸要是知道那位让他决心关店的‘碧绿色的小兔子’原来写得那么烂,一定会伤心的。”
啊啊啊无限循环地播放在自己脑海里,那把声音居然还越听越温柔,真是太可怕了!
宁璐简直要拿枕头闷住自己的耳朵了,也不禁从心底里油然而生一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
我是不是应该,再努力一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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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群立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随心的聊天,给宁璐带来了怎么样的变化。
几周之后就是公司的新书订购会,他作为出版社刚入职的小青年职员,自然是鞍前马后地忙碌个不停。偶尔有时间在Q~Q或者微信上和宁璐闲聊几句,问起《潮流爱情》的短篇稿子,宁璐也不再选择隐身逃避了,而是坦然地承认自己还在构思之中,虽然有几个素材可选,可是都没什么手感。
“前阵子参加远房亲戚的婚礼,新娘子是小学老师,我听她的朋友闲聊,知道新娘还曾经和班上学生的爸爸在一起过,不过后来发现被骗了,兜兜转转之后才找到真爱的。”宁璐在微信上对贺群立说。
“感觉挺不错,开始下笔写了吗?故事还得看成品的。”
“当时我只是当八卦听了一点,要落实到笔头,还得自己多想想。也已经写了几百个字的开头了,不过我总也找不到感觉。所以还在想别的素材。你放心啦,我不会放你鸽子的。”
贺群立看着宁璐的回复,隐隐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不过具体哪儿变了也说不清楚。还想再和她再多说几句,但宁璐说她正要出门,贺群立也就全然信赖她,
“写好了,给我和朱晓晓的邮箱各发一份。”
“明白啦!拜拜!”宁璐回复,发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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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璐的确是要出门了,今天是她去便利店打工的日子。
从中午开始一直上到晚上七点下班,在这家生意并不算兴隆的便利店里,宁璐觉得自己有大把时间可以放空脑袋,好好地思索短篇故事的题材。
“我要墨鱼丸和贡丸。”
“好的。”宁璐戴上口罩,给十多岁的小孩子拿关东煮。
“请问,这里可以充值交通卡吗?”
“可以的,请问要充值多少钱?”
“买三明治加饮料的套餐是不是可以打八折?”
“可以的,请问需要哪种饮料?”
“不好意思,我就进来问个路,请问XXX公园怎么走?”
“出去之后右拐第二个路口就可以看见了。”
意外的,今天的客人比平时多一些,宁璐的思路一次次被打断,好不容易在闲暇时瞪着天花板地苦思冥想,忽然想出一个还不错的桥段,却又听见自动门打开的声音,一时走进来好几位客人的样子。
客人们拿了东西走向收银台,宁璐也赶紧收起万马奔腾的思绪,微笑着抬起头来,
“欢迎光临……”
可,当她看清楚来者的面容时,瞬间犹如身坠冰窟之中。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起来,却越发衬托得面前的李好好,笑得既是佯装惊讶,又是灿烂无比。
李好好的手里拿着一瓶橙汁,身边跟着几个同出版社的作者。其中就有那位新晋作者林欢儿,既惊讶又心无城府地打招呼道,
“啊呀,这不是宁璐姐姐吗?你怎么会在便利店里打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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