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卷82、小主母(1 / 1)

玉蝉从惇妃宫里出来,面上愠怒未释。

惇妃主仆自也是都气歪了鼻子去,观岚坠着玉蝉后头出来,虽说没敢当面骂回去,却在玉蝉后头狠狠啐一口,还特地在那吐沫上狠狠跺一脚——在民间,这是愤恨诅咒的意思去了。

玉蝉身后没眼,自是没看见。可算是这一幕却落进了远远走来的一领肩舆上。

肩舆上所乘之人,正是小十五的福晋点额。

点额远远呼唤,“玉蝉姑姑,我正要去给皇额涅请安,你且等我一等,咱们一起走。”

点额所来的方向,又恰好在观岚的背后。观岚便一个哆嗦,急忙深蹲在地,“奴才请十五阿哥福晋的安。”

点额的肩舆走到观岚面前,点额高高坐在肩舆之上,垂眸睨着观岚。

“……这是谁啊,当着本位的面儿,朝地上吐吐沫不说,还狠狠跺脚。这是诅咒本位不成?本位倒是纳闷儿,本位究竟有哪儿得罪过你个奴才?!”

观岚一听腿都软了,哪里还蹲得稳当,直接跪倒在地上。

“回十五福晋,奴才岂敢!真真儿是十五福晋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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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点额上下打量观岚。

点额母家几十年前也是包衣世家的出身,况且此时父亲就是总管内务府大臣,对于这帮从内务府出身的官女子,自是最了解不过。进宫之前,她阿玛也没少了教导她进宫之后,如何御下。

故此对于观岚这样的年纪大、资历深、且在得宠的妃位跟前伺候的掌事儿女子,也许旁的皇子福晋不敢得罪,反倒要尊称一声“姑姑”;可是点额可不是。

她知道如何对付这样的悍奴,她更不畏惧这帮蹬鼻子上脸的东西。

点额不慌不忙转着手指上的金戒指,“你说得有理,说不定就是本位误会了。一切都只是赶巧儿,正巧你正在啐旁人,却是本位走过来赶上了。”

观岚松了口气,连忙叠叠点头,“十五福晋英明!”

点额便笑了,“这话终究不是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给说定了的,总归也得叫本位相信才行。你得给本位明白回话,你既不是咒骂本位,那你——又是在这儿咒骂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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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岚尴尬得脸都变成了猪肝色去。

因为玉蝉被十五福晋给召唤停了,就在那站着盯着她看呢。

玉蝉的目光也冷,跟一双小刀子似的。

玉蝉倒不是仅仅为了自己,其实是为了护着十五福晋。

终究十五福晋年岁还小,才十五岁;又是刚嫁进宫来,怕是要吃观岚这样资历深的官女子的亏。

可是点额的表现,倒叫玉蝉刮目相看。

玉蝉渐渐看明白了,十五福晋非但没用她来护着,反倒这会子是十五福晋要为她抱不平去呢。

观岚左边望一眼,是肩舆上高座的十五福晋;又看一眼,是皇贵妃位下的掌事儿女子。两位的身份,都不是她能当面得罪得起的,她这便尴尬得赶紧俯身求情。

“回十五福晋,奴才,奴才方才实则是谁也没咒骂呀……”

点额小小年纪,忽地冷笑一声,狠狠拍扶手一记,“笑话!你是想当本位瞎了眼,还是将你自己当成这天下决定聪明之人?!就你那动作,本位难道看不懂是在做什么?”

点额说着,冷冷道,“……来啊,去回了内务府,就说有官女子一不守官女子规矩,行为不端;二实则是在咒骂本位!问问内务府大臣们,官女子咒骂皇子福晋的,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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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岚想说自己不在乎的。反正十五福晋只是皇子福晋,还不是内廷主位,只不过是“在内行走福晋”;她自己则是惇妃位下的官女子,这十五福晋没权利越过惇妃主子去,直接惩罚于她。

况且惇妃主子现在已经报了遇喜,谁敢得罪啊!

可是……话又要说回来,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这位十五福晋的父亲就正是总管内务府大臣啊!

她一个官女子,总归是捏在内务府手里的。便是她自己可以倚仗惇妃主子,暂且不怕;可是她的家人呢,家人依旧还都是内务府管理之下的内三旗包衣啊!

观岚只得忍了,放下自尊,向点额叩下头去,“奴才求十五福晋宽宥!是奴才该死,方才,方才……是看不惯玉蝉姑姑,这才,这才……”

点额满意地点头,“你看不惯谁,本位不管;可是你这么咒骂一位官女子,且是皇贵妃额涅位下的掌事儿女子,那便是你乱了尊卑,以下犯上,居心狠毒!”

点额轻叹一口气,“你是内廷里的女子,我一个皇子福晋自是责罚不着。不过这事儿我既然赶上了,便也不能当什么事儿都没有。”

点额指尖撑着额角,仿佛有些为难,“况且你也不瞧瞧,你遇见的本位是谁啊,本位可是皇贵妃额涅的本生儿媳妇。若这事儿我都不管,我还算什么皇子福晋了,你说呢?”

点额高高扬起头来,眼望天际。

“你便自己掌嘴吧!我不方便打你,不代表你就不该挨打!”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必定仗恃主子,以及在宫里当差的资历,不将我这么个年轻的福晋放在眼里。故此你也可以不打,我甚至不能强迫你打……我只能就这么算了,暂且离去。”

点额说着忽地眸光一转,盯住观岚去。

“不过本位不妨告诉你,本位年纪小,便心眼儿也跟着一样小,故此本位记仇!你可以逃过今天之事,不过啊,这后宫里的年月还长,今天这笔账,本位总归会逮着机会,连本加利全都给你算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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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肩舆上坐着的,只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儿!观岚当真不服!

可是此时此刻,观岚却是真没办法。

她咬紧牙关,深吸口气,还是缓缓抬起了手来——

外头这么一闹腾,宫里人还是听见了。

原本因为惇妃已经正式报了遇喜,宫里添了守月姥姥和大夫之后,宫门外也加了宫殿监的值房,故此人们出出进进就没那么容易,总要多了几道盘查。

观岚是掌事儿女子,自是太监们都认得,这便出入还自在些;其余人要出来,甚至还要跟观岚去要对牌。观岚既然不在,那她们只能去跟惇妃去请对牌。

这便是听见外头有动静,也没能立时赶出来。

就在观岚举起了巴掌时,惇妃位下的听风终于拿了对牌冲了出来,扬声喊,“观岚,主子唤你呢!”

点额笑了,自是明白这听风是拿她们家主子压人呢。

点额淡淡耸肩,“这位姑娘,不必多礼了。本位早说过了,今儿姑娘既然没这个心,就不必勉强了!”

点额看都没看听风,桀骜抬眸,目光漫掠长天,“咱们走。”

眼看仿佛窘境已解,可是观岚却哪里敢叫点额这么就走了?

观岚不敢再犹豫,忙在点额的肩舆缓缓起步之时,左右开弓,狠狠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奴才自知失言,还请十五福晋恕罪!”

点额坐在肩舆上,高高回眸,淡淡一笑,“姑娘爽朗,必有后福。”

点额说完,冲玉蝉含笑点头,“姑姑,咱们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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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拐角去,玉蝉忙上前给点额行礼,“奴才谢十五福晋的恩典。”

点额笑了,再不是之前那个疾言厉色的主子,依旧又是十五岁女孩儿的模样。

“姑姑快请起,这本是我应当做的。此时婆母身子不自在,我这当儿媳妇的便自当为婆婆分忧。我便是年纪小,进宫的日子还短,没本事帮婆婆旁的事儿去,却难道还不能帮婆婆护住身边儿的人去么?”

玉蝉欣慰地点头,鼻尖儿都有些酸。

时光过得可真快呀,当年的十五阿哥都有了福晋;便连十五福晋都已经有本事护住她去了。

不能不说,皇贵妃主子替十五阿哥选的这个福晋,真是好。

玉蝉吸了吸鼻子,小心问,“不知十五福晋今日怎么会转到这边来的?”

便是十五福晋这样依旧跟随皇子住在宫中,没有分府的,却也不是住在内廷里,另外住在皇子的住处。在宫里是住在乾东二所,在圆明园则在福园门内,总归不与内廷主位们混居一处的。故此点额今儿走到惇妃寝宫门外来了,绝非偶然,必定是特意。

点额含笑点头,“姑姑猜中了,我啊,就是特为姑姑来的。姑姑替婆婆来给惇嫔送赏,却有一会子没见回去了。正好儿我跟阿哥爷进内廷给婆婆请安,这便赶上了。”

“惇嫔是个什么性子,我虽年纪小,却也知道。婆婆、阿哥爷都担心姑姑仁厚,怕是要吃亏。可是婆婆位分崇高,阿哥爷也不便到妃位寝宫来,那我便自告奋勇,这就绕了个弯儿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不叫她们知道我是从婆婆那边直接过来的……总归是来迎姑姑。”

玉蝉又要行礼,点额红了脸,“姑姑万勿如此了。就当我这样做,一来是叫阿哥爷安心,二来也是讨婆婆个欢喜,我这便也是存了私心呢,姑姑莫要笑话才是。”

玉蝉欢喜的哟……别看这位十五福晋年岁小,可是真有气魄,将来必定是个当家主母的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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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蝉回去,等十五阿哥伉俪相偕而去,玉蝉才将今儿的事仔细回给婉兮。

婉兮听了也是含笑点头。

实则当年为小十五选福晋的时候儿,她早就侧面打听过点额的性子。

总归和尔经额就是总管内务府大臣,永瑢、福隆安他们同为总管内务府大臣,彼此之间最是了解不过。这便都说,和尔经额的这位格格呀,是个爽利的性子。

便连和尔经额的儿子盛住,本来是当哥哥的,可是在家都被这位妹子给管着。

陆姐姐彼时还曾担心,说小十五是仁厚宽和的性子,怕这位性子爽利的格格嫁过来,两人性子不合。

倒是婉兮含笑道,“此事我倒要与姐姐闹意气去了呢……我啊,反倒觉着小十五性子宽和,便更要配个爽利的福晋才好。这样儿啊,若是将来小十五有些话不宜直说的时候儿,若是夫妻心气儿相投的,自可由福晋代替小十五来说。”

便如今日的事儿,小十五自不方便出面;甚或即便亲眼看见玉蝉受欺负,小十五也不便直接跟那观岚闹腾去。反倒是点额就太方便了,也唯有点额是这样的脾气,才反倒能治得住那些自以为资历深、又有主子倚仗的悍奴们去的。

说到底,婉兮都不知道她这个当娘亲的,还能在这人间陪小十五多少年;尤其在陆姐姐薨逝之后,这样的感受就越发加深了。

一旦她不在了,能在这后宫里陪伴着小十五的、能在时时处处都方便冲出来挡在小十五前头的,只能是他的福晋。

一旦婉兮不在了,这后宫里还有汪氏、还有那两个钮祜禄氏,个个儿都不是好相与的。这后宫里需要有个人替小十五看着,能随时替小十五说得上话、压的住茬儿的才行。

故此,这时候就需要点额这样性子的,而绝不能是温文尔雅的淑女去。

今儿听得点额为帮玉蝉所做的种种,婉兮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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惇妃九月二十九日正式报遇喜,添炭、添守月姥姥和大夫等,这对于惇妃来说重要的日子,皇帝却并未在圆明园中。

皇帝正巧就在这一日之前一天,亦即九月二十八日,从圆明园回宫,进斋宫斋戒去了。

尽管进了斋宫,皇帝却还是叫人将山东的奏报送回圆明园来给婉兮,叫婉兮安心。

拉旺去山东平叛,这才半个月,已是传来捷报——此次判民之首、自称白莲教分派教主的王伦,已经在穷途末路之下,自行焚灭。

树倒猢狲散,其余教众死的死、逃的逃。

舒赫德上奏,直到这个时候儿,他才放手叫七额驸拉旺带人去城中搜捕藏匿起来的教众——危险已经大部分平定,此时捉拿漏网之鱼,就是在白捡功劳一样了。

婉兮将这消息与婉嫔看了,婉嫔也忙两手合十,“哎哟,阿弥陀佛。咱们拉旺也是个有福的孩子,没想到这样快就已经成功了。”

白莲教之名早已传说甚久,婉嫔原本也甚为担心拉旺会有危险。哪儿想到这么快就成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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