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卷21、肚子大小(1 / 1)

回到寝宫,那拉氏愤怒坐下,恨得咬牙切齿,攥拳狠狠拍着炕桌。

仿佛那手掌已经不是她自己的,又或者那只手已经变作金石所铸,已然不知道疼了。

“气死我了!我绝饶不了他们!他们一个个儿的,都必定要为今日之事得了报应去!”

德格与果新三人都小心地面面相觑。

果然,那拉氏霍地扬眸,盯住她们三个,“……今儿我这般受辱,你们三个也能这般眼睁睁看着?主子受辱,就是你们当奴才的罪过!”

德格与果新、更根都赶紧上前深蹲在地,“辜负主子,奴才该死。”

那拉氏微微眯起了眼,“如今咱们在杭州呢,这儿本是汉人的地界儿!你们去打听打听,这杭州乃至江南,汉人们有什么法子出心中恶气的去……打听清楚了,回来报给我。”

德格几人都是浑身一连串的寒颤!

主子想要打听的主意,是要对付谁?究竟是令贵妃、庆妃,还是——皇太后和皇上!

不论是当中的哪一个,她们都是要掉脑袋的啊!

那拉氏瞟着她们三个的神色,不由得冷笑,“你们怕什么!凡事自有我担待着,到时候儿自用不着你们来充大个儿、顶着天去!”

“况且,我说了,叫你们去学这江南汉人们咒人的法子去!到时候儿就算犯事儿,也自然叫人以为是后宫里那些汉人蹄子设的局,自然与咱们撇的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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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风波过去,次日,亦即闰二月初十日,皇帝才正式对乌什之事颁下旨意。

“阿克苏办事副都统卞塔海等奏:办送沙枣树科之乌什回人二百四十名,于二月十四夜,聚噪城中,枪伤绿旗兵。”

皇帝不能容忍变乱之事,故此决断:“……所有起衅回人,务严行根究正法,以示惩创。”但是与此同时,皇帝却也没忘记乌什城中与此无关的百姓:“仍即晓谕各城回众,令其各安生理,毋得惊恐。”

婉兮得了信儿,这才终于来寻容嫔,小心觑着容嫔的神色,轻声求问,“阿窅,此事可叫你为难了?”

内地人对回部所知本就不多,后宫里也是同样。终究是只要一提到回部,就会与容嫔联系在一块儿。故此这乌什的变乱,便也直接当成是容嫔的母族又在生事。

容嫔反倒豁达地笑,“若是旁人这么担心我,倒也罢了。可是贵妃娘娘,你是曾经看过《西域图志》,了解过我回部风土人情的人,你怎么也问出这样的话来?”

“倒叫我心寒,白白这几年与你这般要好去了!”容嫔说罢,故意一拧身子,这便背转过去,仿佛要不搭理婉兮了似的,“贵妃娘娘可也要问我:那乌什办送的‘沙枣树科’,可是皇上为了我而做的?!”

谁让古时候儿有那么著名的“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叫人们想当然以为,皇帝必定肯为了自己的宠妃,不管关山遥远,也必定将宠妃喜欢的果儿啊、树啊的都给送到宫里来。

婉兮这便笑,急忙说好话,“好好好,算是我乱打一耙了。我自明白,便是皇上宠爱你,要为你办沙枣树送入京中,却为何要从乌什置办去?那又不是你母家所在,也多年来并不在你家族治下。”

容嫔母家和卓氏,世代居住在叶尔羌和喀什。大小和卓之乱时,大小和卓两兄弟各自控制的中心回程,也正是叶尔羌和喀什。

而乌什,根本不是和卓氏一族控制的地界儿。

婉兮轻叹一声儿,“我知道,乌什实际上是霍集斯家族的地盘儿。”

霍集斯家族,祖上是吐鲁番的,从吐鲁番迁徙至乌什、阿克苏,这两个大回城便成为他们家族的地盘儿。

而霍集斯家族与和卓氏家族,势力相当,并不存在臣属的关系。甚至霍集斯当年还与准噶尔交好,曾想借助准噶尔之礼,“总统回部”。故此霍集斯的野心和权势,丝毫不在大小和卓两兄弟之下。

“而乌什此时的阿奇木伯克是哈密郡王玉素甫的弟弟……故此,若是从乌什办送的沙枣树科,那便不是霍集斯家族要进贡的,就是玉素甫家族要进贡的。却不管是他们两家当中的谁家,都与你母家并无关联。”

回部八大王公家族(四王、四公),哈密回王玉素甫家族、霍集斯家族都在当中。这一件“沙枣树科”就牵连到两家王公去,足见其牵连至深。故此皇上才生生忍了三天,百般斟酌之后,才正式颁下旨意来。(另外还有咱们前面讲过的额敏和卓家、鄂对家……)

容嫔冷笑,“正是这么回事!霍集斯和玉素甫两家要办沙枣树进贡,取悦皇上,又跟我什么干系?凭什么前朝后宫的,都将这个罪名扣在我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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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也是微微一震。

容嫔的语气里,流露出太多的委屈和愤慨。

一件原本与容嫔母家毫无关联的事,若是因为偏见而误伤了容嫔去,反倒会将并无瓜葛的和卓氏家族都给牵连进来——到时候儿,原本无关的,便也变成有关了。

婉兮闭了闭眼,伸手过去,紧紧握住了容嫔的手。

“阿窅,你受委屈了……谁让你是和卓家族的女儿,身份堪比回部的公主,这便叫前朝后宫不了解回部情形之人,便将整个儿回部全都当成了你的母家去。不管哪个回城叛乱,都说是你母家再叛。”

容嫔冷笑,可是一抬眼,还是红了眼圈儿。

“我又不是杨贵妃,我当真扛不起那祸国红颜的罪名去!”

婉兮轻叹一声儿,“好好好,杨贵妃是贵妃,如今我也是贵妃,那只当她们是骂我呢,自与你无关去。”

听见婉兮都这么替她分担了,容嫔终是“扑哧儿”一乐,气性倒也散了一半儿去了。

“你不用这么替我分担,终归回部又与你无关~”

婉兮故意道,“怎么能说与我无关呢?咱们啾啾的公爹,可是兆惠将军。凭兆惠将军平回部的铁血手腕儿,说不定乌什进贡的沙枣树,就是来讨好兆惠将军的儿媳妇——咱们的啾啾啊!”

叫婉兮这么一说,容嫔终是忍俊不住,“好好好,若是为了咱们啾啾,这罪名我倒扛得起了!行,就叫他们嚼舌根子去吧,我不在乎了!”

婉兮静静垂眸,拍了拍容嫔的手,“因为咱们啾啾,你自可不在乎她们嚼舌根子去。可是……你叔叔、哥哥他们终究又跟咱们啾啾没交情,他们心下怎么能不在乎呢?”

容嫔浓黑的长眉悠然一挑,“你们放心就是,我必定不会将自己心里的委屈叫叔叔和哥哥知道。我反倒会告诉他们,此事出了以后,皇上反倒对我更好;还有你,早帮我宽了心去。”

婉兮悄然松一口气,“中国这样大,天子却起居都在京师,故此这山南海北啊,哪儿不给皇上进贡物品呢?奇花异草、飞禽走兽,皆在进贡之列。咱们永寿宫里啊,就曾经收过外藩进贡的白猿和黑熊去呢!”

“不说旁的,便在关东还特地设‘打牲乌拉处’,将关东特产按年送进宫来。专门进贡松塔的,那叫‘松塔科’;专门捕获鳇鱼的,那叫‘鳇鱼科’;这都是统一进贡给朝廷的,统归内务府收入、调遣,何曾是单独给某一个后宫享用的去了?故此啊,那些人说什么沙枣树科,只是为了你——那就当真是蒙眼说瞎话罢了。”

“或者又有人说,西域远,比不得关东距离近。故此这么千里迢迢的送进京的沙枣树,必定是皇上只为讨你欢喜——那是他们忘了,每年福建也进贡荔枝树啊!西域在西边儿,福建则在南边儿,距离京师都是数千里之遥……那荔枝树,可曾是为了一个如同杨贵妃一样的人进贡来的?“

容嫔便也笑了,“可不!内务府都有底档呢,哪回进了荔枝树结了荔枝,皇上不是按着数儿,将后宫里所有人都给赏到了,轻易都不落下谁去,从来都不只是为了某一个人!”

婉兮含笑点头,“可不嘛。所以皇上的旨意里也说得明白,‘办送沙枣树科,其事甚属微细。何必派出如许回人,以致激成事端?’皇上都说进贡沙枣树啊,真是太小的事儿,没什么要紧,根本就必须要兴师动众去。皇上这么轻慢的小事儿,又怎么会是‘讨好’阿窅你呢?”

“所以啊,便是‘无人知是荔枝来’,在咱们大清,后宫里却也从不是某一个妃子在笑。那这回乌什办沙枣树科,就当真不该是阿窅你一个人生气掉泪。”

容嫔鼻尖儿又是一酸,却终究还是宽下心来,微微含笑点头。

“好歹这后宫里,还有一个贵妃娘娘你明白我。”

婉兮摇头,“谁说只有我一个?还有陆姐姐,还有陈姐姐,颖妃、豫妃她们都明白你的。”

“更要紧的是,还有皇上啊!皇上可是会你们回部的话,那些《西域图志》啊,西域见闻啊,皇上看得可比我全多了。皇上这些年如何对你,如何对你母家人,你心下更该有底。”

容嫔垂首,艳丽的脸庞上,终于爬起了红晕。

“我们西域啊,从汉代‘西域三十六国’时候儿起,就没有郡县,只有城邦。故此整个回部都是几个大回城为中心,几大家族分而据之,彼此并不从属。”

“便是说我家是和卓,可其实回疆的和卓家族,并不止我一家。我家是白山派和卓,死对头黑山派也有和卓;还有原本有的家族不是圣裔出身,却因为在教中担任长老,故此也可被称作和卓——比如霍集斯的父亲就也号称自己是和卓……其实这些家族完全都不是一回事。”

婉兮点头,“是因为不了解,才会都混为一谈。所以皇上也才派大学士,耗时多年,修成《西域图志》,皇上又钦定《回部王公功绩表传》,就为了让回部掀开神秘的面纱,为内地所知……这些又何尝不是皇上的一片苦心?”

容嫔无可否认,红着脸用力点头,“我知道,咱们这位皇上,跟古往今来的皇上,都不一样儿。只有他将西域真正当成是这大清江山的一部分,而不是只来朝贡的外藩。”

婉兮笑了,“你说得对,既然西域是自咱们皇上这儿才正式归入《皇舆全图》,那皇上就是将你们都当成了自家人。更何况后宫里还有你这位宠妃呢~~”

容嫔便扛不住,红了脸啐了一声儿,“谁都说得,就你说不得!我若是宠妃了,那我现在是位分在你之上,还是孩子比你多去了?”

容嫔如此模样儿,终令婉兮放下心来。

婉兮婉转道,“不管你怎么说,你们家终究是回疆百姓顶礼膜拜的圣裔。如今每年有年班伯克进京朝觐,都会到你叔叔、兄长、侄儿面前去行礼。足见你家对整个回疆,仍然具有极大的影响力。”

婉兮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道,“一个乌什乱了,倒不可怕;可怕的是,其他回城也会有人闻风而动……一旦整个回疆再度全都乱了起来,到时候儿朝廷必定重兵压境,刚平定下来五年的西域,就又要生灵涂炭了去。”

容嫔腾地站起身来,“我明白!我立时写信给我哥哥,叫他设法转圜,不叫其他回城也跟着一齐乱了!——尤其是我母家世居的叶尔羌和喀什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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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容嫔便兴冲冲来见婉兮。

一见面,容嫔便上前握住婉兮的手,“我给你带来好信儿了!我知道你最起先的时候肯与我好,是因为另一个人……”

婉兮不由得扬眉,心下也是咯噔一跳,“热依木夫人?”

两日前说到容嫔母家世居的叶尔羌不能乱,而在容嫔母家迁到京中安置之后,皇上便将叶尔羌的阿奇木伯克一职,交给了鄂对去。

有鄂对和热依木夫妻二人镇守叶尔羌,婉兮心下是既放心,又忧心。

她自相信热依木夫人深明大义,必定不会反叛朝廷;却也因此,她忧心热依木夫人的安危。

容嫔含笑点头,“我哥哥也与我说,从一个月前乌什出了事儿,鄂对伯克实则早给我哥哥来了信儿:热衣木本在库车,协助长子治理库车,在听说乌什生变,她一面嘱长子鄂斯满听从朝廷调遣,一面带领亲随,五日驰驱三千里,进了叶尔羌。”

“此时叶尔羌城内群情汹汹,不少伯克打制兵器,聚马匹于城郊,大有风雨欲来之势。鄂对束手无策,日夜愁哭,两目尽肿。热衣木立即命杀牛宰羊,准备酒宴,邀请各伯克,阿訇长老们赴宴,一面暗中查清各伯克准备的军械数目。”

“酒席上,热依木说:‘汝等皆无藉,蒙大皇帝恩为太平民,今乌什叛,即日夷灭,乃欲效尤,为不忠不义鬼耶?虽说我是个妇道人家,可是我还是有本事今儿就杀了你们,你们今天若不答应我,便不要想再走出这个门了!’”

婉兮心下巨震,已是被热依木夫人的有勇有谋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位旷世奇女子,不愧令她倾慕多年。

容嫔望见婉兮神情,心下也是生起自豪,“当时众人都惊愕,四处查看,只见果然门守甚严……这才知道一个妇人说的却字字都是铁钉。他们这便服了,皆跪倒说不反叛朝廷。热依木这才重设酒宴,晓以利害,众人听罢都落下泪来。”

“可是那帮男人啊,也时常嘴上说的一套,实则背地里又是另外一套。故此热依木叫出歌姬劝饮尽醉,暗地里吩咐手下将那些伯克、长老们的武器都给收了起来,将他们的坐骑给放跑了。”

“不仅如此,鄂对白天率诸伯克,在办事大臣的官邸集合;到了夜晚才各自散去,叫他们都没机会再私下里动什么心眼儿去。这样一来,叶尔羌的伯克、长老们便也都安定了下来。热衣木助其夫日日巡视,直至全疆平静。”

婉兮欢喜得攥紧了容嫔的手,“真是奇女子,叫我佩服得五体投地!阿窅,在我心里,你必定是与热依木夫人一样智勇双全、深明大义的回部奇女子去!”

容嫔不好意思,垂首莞尔,“……总归,我会尽我之力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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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来,婉兮都小心陪着容嫔,与容嫔一起绸缪西北之事。终于在闰二月十二日这天,大抵将容嫔和她兄长之心安定下来,且得到了热依木夫人稳定叶尔羌的壮举,叫婉兮终是能松下一口气来。

皇帝则在闰二月十二这一天,驾临灵隐寺。

灵隐寺对于杭州的地位,不言而喻。皇帝四次南巡,均驾临此地。

婉兮与语琴陪皇帝一同来进香。

因寺院中皆为出家僧人,六根清净,故此便是后宫嫔妃,倒也方便相见。

语琴娴熟地与僧人们用江南的话语交谈,婉兮则小心望着皇上。

皇上虽说意态轻松,不将心中的忧虑显露出来,可是婉兮却如何能不明白,西北的不安与后宫的不定,都叫皇上心绪难安。

皇帝与灵隐寺住持和尚德琳说了一会子话,不过是询问当年接驾的住持和尚与德琳是何因缘,此时又何处去了,以及德琳是谁举荐而为住持和尚的……这些不过是最普通的问话,便是高僧,亦不能为皇上解忧。

皇帝淡淡说完这一会子话,便进行宫喝茶。

德琳和尚送上龙井新茶,殷殷介绍着这龙井新茶的种种好处。

这闰二月的龙井,本是最鲜的新茶,可是婉兮却白白牛饮了好几口,竟没品出半点清甜来。

她只垂眸观心,拢着自己的心事。

少顷她见皇帝也有些懒懒地放下了茶盅,并没夸奖新茶,这便也明白皇上同样是心不在此。

婉兮便故意笑着对皇帝道,“按说奴才也随驾来这灵隐寺两三回了,可是奴才竟怎么都记不住飞来峰上究竟雕刻了多少尊佛像去呢?摩崖石刻是功德,既然来过,便不敢说按个儿顶礼,可好歹也得大约都记得住才好。”

皇帝无奈地瞟着婉兮,“飞来峰上自五代、宋、元以来,不断有摩崖石刻。前后八百年了,至少累积了几百尊佛像去,你哪儿能挨个儿都记得清楚去?”

婉兮撅嘴执拗,“那便是奴才不够心诚。皇上,求皇上今儿再陪奴才去一回!”

皇帝扬眉。

婉兮悄然伸手故去,从桌子底下扯了扯皇帝的袖口。

皇帝无奈,展眉对住持和尚德琳道,“知道啦,供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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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如愿以偿,随着皇帝一同来到飞来峰前。

婉兮虽说要认清几百尊佛像,可是她一来就直奔那宋代的布袋和尚去了。

婉兮指着那佛像便忍不住莞尔,歪头轻声问皇帝,“……佛家造像本该皆为宝相庄严,他却为何每次来见,都是在捧腹而笑?”

听闻贵妃娘娘有问,德琳还是第一次接驾,这便诚惶诚恐上前解说。将那大肚能容、笑尽可笑的典故,一一与婉兮讲起。

婉兮便也笑了,拊掌道,“奴才愚钝,既然此处是杭州灵隐,想来这故事里头蕴含着禅理。奴才只觉乐呵,皇上是佛家弟子,想来必定能参透其中深奥禅理,得更多的自在去。”

皇帝长眉倏然一展,抬眸望向布袋和尚,再侧眸凝视婉兮……

终于,红唇轻勾,由衷笑起。

山林之间有风来,幽幽徐徐,清冽过耳。

婉兮忽地侧耳倾听,又是悄悄拉了拉皇帝袖口,“皇上听,有人吹笛?”

皇帝扬眉,“怎会?”

婉兮甩甩头,“那便是奴才听岔了——好像不是笛子,而是哨子。”

婉兮又听了一会儿,便是拍手又笑,“像是那鹰骨的鹿哨子!”

提起那鹿哨子,两人心中便都不约而同泛起多年前的甜蜜。

皇帝的笑意,便更牢牢挂在唇角,轻易下不去了。

婉兮更是欢喜,这便回眸问住持和尚德琳,“可是寺中法器之声?”

德琳也听了听,便笑了,“是法器,又非法器。乃是冥冥注定、天籁奏明。必定是因为皇上驾临我云林,佛祖有感,故应天地。”

德琳一伸手,指向山壁之上一小小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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