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倒在地的那一刻,他用剑尖支地,抬头看见粉墙上,自己那歪斜孤单的(身shēn)影。
他便向自己的(身shēn)影举杯,用力大笑。
他说恭喜,他说早知道九儿会有这样一天。他说九儿当了这些年的官女子,已是委屈了九儿;九儿就应该当高高在上的主子,就应该拥尽皇上的三千宠(爱ài)!
可是他却又在影子之外,止不住地落泪洽。
他心里还是在控制不住地嘶吼:九儿,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皇上给你的宠(爱ài),我一样可以给你。
皇上给不了你的自由,我却可以给你。
皇上不可能为了你,遣散三宫六院;可是我却敢为了你写下休书钤!
皇上后宫里不能只有你一个人,我却可以将我整个后宅都只给你一个人。
可是那一刻他纵然再醉,心下却也是明白,一切的关窍不在于他(爱ài)不(爱ài)九儿,甚至都不在于皇上(爱ài)不(爱ài)九儿;一切的钥匙,都只掌握在她自己的手里。
她愿意向谁敞开她的心,她愿意为谁扛起那些委屈……她愿意为谁而笑,为谁而哭,从来都只有她自己才能决定啊!
他强迫不了她,甚至连皇上都强迫不了她,一切的一切,唯有她自己的心甘(情qíng)愿!
他心字成灰,甩手扔开宝剑,(身shēn)影在粉墙上如同落叶一般滑下,可是在现实中却是噗通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摔得好重,他却不知道了疼。
那晚他就这样,在十二月的寒冬天气里,独自躺在地上醉卧整宵。
那夜,落雪。雪片子从关外朔方而来,呼啸如猛兽。
他那一晚睡在地上,又冷,又疼。
为谁风雪立中宵?
“九爷?”
傅恒在窗前站立太久,仿佛已经忘了正置(身shēn)在兰佩房中。兰佩不由得止了泪,自己下地穿鞋,走上前来扶住傅恒的手臂:“九爷在想什么?”
傅恒这才回神,轻叹一声转回头来:“没事。”抬眼对上兰佩的眼:“你可好了?”
兰佩红了脸垂下头来:“我已没事了,叫九爷见笑。”
傅恒这便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态度温柔,却分明还隔着疏离。
兰佩心下便又是难过。试问这天下的年少夫妻,如此分别数年,重得聚首之时,难道不该是亲亲(热rè)(热rè)么?
兰佩努力按捺下自己的心绪,只走到内间,打开衣柜,拿出傅恒的故衣来帮傅恒换上。
重着旧时衣,那衣裳上还带着从前的气息,这才拂去征尘,是这个人正正经经回到家来了。
兰佩又叫碧海和蓝桥沏茶、张罗饭菜。
两人这才坐下来叙话。
兰佩便问:“不知九爷怎地忽然回来了?”
傅恒道:“是忽然接到旨意,叫我轻装简从回京,不必声张。不过我却也修了家书回来,算算(日rì)子,三(日rì)前应当已经到了。怎么,你却没接到么?”
兰佩一怔,忙站起来。叫蓝桥到门房去问,可有信件回来。
蓝桥忙不迭地去了,兰襟红了脸向傅恒福(身shēn):“……这几(日rì)来,妾(身shēn)有些事在忙碌,故此疏漏了。”
傅恒点头:“我方才回来,你便没在府中。篆香也没在。问了芸香和府中人,却没有一个说上来你做什么去了。后来还是到了正院,是四嫂房里的妈妈才说你跟四嫂递牌子进宫了。”
傅恒眼中不由得浮起一层清冷来:“你进宫便进宫,又何苦要瞒着家里人?”---题外话---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