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褒收起短剑,拿出怀里的手绢仔细的擦着贾裕的小手,带着温柔“你看你的手,都是血渍。”
贾裕摇头晃脑带着天真却又说的人心惊肉跳“我这血渍必然是要染上郭槐的。”
贾褒笑了笑,也不回答,回头看向王戎“一个男子,却不保护女子,当真是白瞎了你的身份和性别。”
贾褒拉着贾裕转身打算离去,王戎看得出来贾褒是真的生气了,可是他自己也被贾褒的话语惊到了,这对姐妹花竟然对杀人这件事一点也不害怕,这让自己情何以堪?这样的狠毒,这样的嗜杀,这样的暴虐,这样的谋算,当真要倾心吗?
王衍撑着一口气,小跑到贾褒面前,拦住她的去路,淡淡说道“你如今要隐姓埋名,而能帮你做到的必然是我王衍。此次不只是你的被杀之仇,还有我的一身伤痕,你素来知道我王衍是心胸狭窄之辈,竟然他们是这般欺辱我王衍的,我岂能不尽数讨回?”
贾褒看向王衍,即便受伤依旧带着笑容,这样的王艳无疑是精彩的,也无疑是令人喜欢的。这样的他,让贾褒难以割舍,他即便看到自己和妹妹贾裕很残忍,依旧选择跟自己站在一起,依旧同仇敌忾的说要跟自己一起报仇,这样的他,让自己移不开眼。
“你选择与我们一起?”贾褒虽然心中是感动的,但是脸上依旧是容色淡淡。
“你既然是我王衍选定的女人,我自然与你同仇敌忾。方才你与我面对着敌人,浴血奋战,便是有了同袍之谊,如今你我生死与共,便是患难……这患难便是不离不弃的。”王衍没有把夫妻二字说出来,他知道他的阿荃懂。
“可惜我王衍始终技不如人,竟然在这荒郊野外输给了人家。真是丢脸,咳咳……”王衍很想说笑,可惜这一开口竟是喷出血来,血沿着嘴角滑下,竟然有一种弱不经风的美“你可会抛弃我,独自离开?”
贾褒摇了摇头,这个王衍,连说情话都这般惹人厌,这般吐血,怕是五脏六腑有些伤势,得处理才是。
贾裕看着姐姐走近王衍,也不说话,只是径直走了过去,抓起王衍的手,皱起眉毛,攥住他的手脉。“心脉受损,心速过快,你想死不成?”
王衍素来以为贾裕不过是个童言无忌的姑娘,可如今自己却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自己为了救贾褒,一挑十八个黑衣人,被人震乱了心脉,虽然心脉未断,但是五脏六腑早就出现了伤势。贾褒毕竟不是贾裕,这无疑不是很精通,也不想贾裕这般轻松可以杀死一个成年男子。为了保护贾褒不受一丁点伤害,他只有保住要害,将虚空之地交给杀手。
他当时没有想到死亡,只想到若是贾褒受到了伤害,自己还是多么的伤心和难过。他当时也没有想到死亡,只是想到若是贾褒在自己不留神的时候死于此地,自己该是多么的气急败坏。
也许这就是情劫,为了一个若即若离的女子,甘愿付出自己的性命。
贾褒看着妹妹黑厚的脸色,知道贾裕素来不说假话,看来王衍比自己想象的要伤势严重。如今,救王衍才是最重要的,其余都要靠边。
贾褒看向一旁呆愣的王戎,有些厌恶的说道“你可会驾马车?”
“会。”王戎知道此刻自己在贾裕心里有些失望,想竭尽所能的挽回颜面,想让她不要那么失落。
“姐,我需要银针,你那里可有?”贾裕摇了摇头对着贾褒说道“王衍需要马上救治,晚了就不好了。”
贾褒论医术和武艺都没有自己这个妹妹来的精湛,虽然也懂一些歧黄之术,却只能治病无法救人,尤其是救治危机之人。
“喏,我一直收藏在怀里。”贾褒交给贾裕。
第一次王戎见到贾裕一般正经的模样,风吹起她的秀发,让她本就精致的脸上带上了光晕,如梦似幻,如幻似梦。这认真的女儿最是迷人,如今王戎看来,的确如此。
只见贾裕接过贾褒的银针,拿了起来,仔细看了看,便从腰间拿出一个小药瓶,药瓶打开里面有着芬芳怡人的气息,还有些淡淡的薄荷味道。贾裕将银针插入瓶中,再拔出来的时候,银针染上了些许汁液。贾裕满意的点点头,将银针就着王戎的穴位缓缓刺入。
王衍本是忍着痛说话,这贾裕施针以后竟然疼痛减缓,还有一种清凉的感觉在血脉里游荡。仿佛与自己的气息一起,一起一伏,潮汐更替。
王衍看向贾裕,带着纳闷,这个十一二岁的女娃当真是聊得,竟然是如此精通医学药理,知道银针淬着药汁通过穴位进入身体,在进入血液之中,让身体血脉周而复始,滋养着五脏六腑,抚慰着受伤焦灼的脏器。
贾裕边施针边说道“五脏犹如人身,各自有各自的秉性。这脾脏是生血之地,本就发黄土像,是滋养身体,生养身体的原本。这里最需要刺激来生血,只有脾脏生血才会让其他脏器得以安慰,因为有足够的营养供应着。”
贾裕在王衍的身上转着银针,边转边说“你自己试着进入冥想,试着你自己在一个真空环境里,那里有你的五个脏器,他们都是可爱的小婴儿。你试着对你的肝脏说,他是哥哥,需要帮弟弟们承担一些事情,也需要帮脾脏这个大哥生血养伤,劝他不要惊慌,让他努力工作,转化你身体里的淤血为养分。试试看。”
头一次听说脏器是小孩子有自己神志的,王戎看着贾裕这般说,心里一动,这个丫头还有多少是自己所不了解的?她是一个嗜杀的武者还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医者?为什么如此矛盾?为什么如此妖娆?为什么如此美丽?为什么如此邪恶?为什么如此狠厉?为什么如此善良?
王衍点点头,闭着眼,顺着贾裕的说法,扪心自问着自己的肝脏,安抚着自己。
贾裕娇俏可人的声音在耳边继续响着“你再试着跟你的肾脏说,说肾脏是三哥,需要协助二哥消化代谢淤血,需要让弟弟们都看到情况好转,需要让弟弟们都知道坏东西会排出体外,促成尿液。”
王衍顺着贾裕的说法,做着她要求的事情。
贾褒在一旁看着,妹妹继承了母亲的衣钵,越发聪颖了。
贾裕手搭在王衍的手脉上,点头“很好,你的肝脏犹如树木是为青色,此为木像。木像是为生机,既能够释放氧气供给生命,又可以制造果实滋养生命,既可以锁住水土浇灌土壤,又可以消化残骸化为粪土滋养土壤,这便是木的作用。”
贾裕继续说道“肾脏犹如黑水,黑水者夹杂了尸骸残汁裹挟了石块泥土,奔腾不息,只为将身体的黑暗之物排除。肾脏水像,故而聚集排泄。我摸到了你的脉搏,已然肾脏储水,怕是你的五脏开始听你的话了,来听我的话,跟你五脏最小但是最懂事的心脏下达指令。”
“心脏火红,肺脏白皙,火像心房,金像肺脏。肺脏呼吸,视为天理,一呼一吸,一阴一阳,一张一弛,一收一放,储存金石,提供能量,明目皓齿,清肝利胆,滋养身躯,视为门户,打开门户,好运自来,敞开门户,浊气尽出。心脏蹦跳,视为能源,一张一弛,心脉永护,血脉延续,蓄养身躯,温暖身躯,红耀肌肤,肌肤奏里皆是火红,火灭万物火生万物,周而复始,始而复耕,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收!”贾裕念念有词的说道,话里话外皆是门道。
王衍本来苍白的肤色,渐渐红润好看起来,气息也好了不少。
只见贾裕淡淡一笑,看着王衍睁开他那清风朗月的眼睛,说道“你好了些,可吃些药丸,喏。”
王衍点点头,虽然身体不算多痛,但是依旧是伤势还在,只能吃药。只是他的眼睛离不开贾褒,他笑了却也是带着温暖的“阿荃,你这妹妹医术当真了得,我竟然也觉得通体舒畅了不少。”
“你舒畅了便好,如此我便放心了。”贾褒点点头。
王衍对着贾褒笑了笑,这对姐妹花当真是世间绝少的奇姝,姐姐智谋无双称得上再世诸葛,举手投足之间皆是心眼,一笑一颦之间皆是心机,字里行间皆有画外音,与她对话,要多动心眼,多动心神,多思虑,假若这没有急智,定然是输给她贾褒的。
而贾裕看似是傻里傻气,话多聒噪,实则是一个文韬武略皆会的丫头,武可提刀上马,决战千里,血战八方,一将功成;文可青衣小衫,锦绣文章,锦衣绣口,谈吐不凡。素手执着银针,仅是一点,便可救人;素手拿着毒针,仅是一下,便可去人性命。这样似妖似仙的丫头,当真是世间少有,这样活泼肆意的丫头,当真是世间难得。
王衍笑了笑,可惜自己仅仅喜欢贾褒这样的姑娘,对于不安定因素的贾裕,真是再好也难以让自己倾心不已。
王戎望了望贾裕,抿了抿嘴唇,终是说不出话来,方才贾褒对自己失望的时候,贾裕也甚是失望,该如何才能换回她的初心?不知为何,少有紧张的自己,竟然害怕了起来。不知为何,少有害怕的自己,竟然担心了起来。莫非是见到贾裕的聪慧和能耐,竟然担心了起来?莫非是见到贾裕这般出人意表,欣喜和倾慕之余,竟然自惭形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