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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茶摊的相遇(1 / 1)

合上芙芜经,承心长吁一口气,只觉得浑身轻松,特别是后背,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刀割,而是世界上最舒服的按摩。伸展了一下筋骨,看时候尚早,他决定去看下张小康,不知道这个憨货现在怎么样了。

来到佛祖面前,念一身阿弥陀佛,他便取了些善男信女供奉的新鲜的蔬果。取一个果子,在衣袖擦了擦,便叼在嘴里往寺外走去。

今日也算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加上他自己的心情也算是有种云开雾隐的感觉,脚步不免有些放荡。远远看去,这哪像个小和尚,分明是个从家中溜出来的纨绔子弟。也就只有他不时对着身边的人来一句阿弥陀佛,才能让人觉得这是慈林小镇定安寺中的承心小师傅。

因为要去那个隐蔽的洞穴,承心不能径直往那里走,一路上七拐八拐,绕过几片农田,经过几个市井,顺便听听最近的一些传言。

他路过了林大户家的大门,正巧看着林老爷从外面回来。一座小轿四人抬着,可是行动之时也是晃来晃去,完全就是四个人在岸上帮林老爷撑船。林老爷下轿之后,脚步也有些踉跄,臭骂几句没用的轿夫,连个轿子都太不稳。

承心看在眼里,不免又解气又好笑。解气的是自己早就看不惯这种恃强凌弱之风,他强了林少爷的新娘,让他也知道知道天理有循环;好笑的是这富贵人家当真矫情,明明坐不了轿子,可是每次出门都是几人抬着,难怪看上去一个个都是肥头大耳。

他坐在附近一家茶馆,想听听最近乡里是怎么说这件事的。茶馆摊主是个心善之人,一看是承心,也十分热情,招呼道:“承心小师傅,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地方,快歇歇脚,我给你沏一壶茶。”承心谢过老板,便说自己去帮村头林大娘干点活。

小镇不大,对于茶摊老板而言更是认识这里所有的人。那个林大娘早年本有个儿子,可是世事无常,她儿子在一次上山的时候遇了难,从此再没有回来,老伴问询后当场气急攻心,吐血死了。可怜她几次三番想寻短见,被邻居救下。后来秋三大师亲自对她说,若想他父子二人在地下过的安生,她必须在阳间再活十年,每个月初来庙里虔诚祷告,请菩萨赦了他们的罪过。并且每月都让承心去她家中帮一些农活。

茶摊老板一声叹息,拿了一壶好茶给承心,感慨生活不易,好人命短。

承心正好走的有些乏了,喝了口水润润嗓子,便坐着等听边上人闲聊。茶馆酒肆,都是闲人待的地方,而闲人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闲聊身边发生的事情。平日里没有什么大事,聊得便是街头巷尾的一些风月趣事,而前夜林少爷被采花贼盗了小妾,这对于巴掌大小的慈林小镇来说是个轰动的消息。此时,正有些游手好闲之人在这里吹嘘扯皮。

“我那天坐的地方离林少爷的洞房最近,当时我正偏头望向那里,心想这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得到林少爷的垂青。忽然一声巨响打破我的思绪,洞房的屋顶破开一个大洞,只见一个歹人一身黑衣站在屋顶,右手持一柄大刀左手抱着的正是林小姐,他大笑三声,声若响雷。最后,一跃三丈,就飞出了林府。”一个青衣小伙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承心听完觉得一阵好笑,这小子的口才平骗骗少女倒也不错,但里面内容真是漏洞百出。

当即有人不服,反驳他说,那贼人大笑三声,若真的是声若响雷,为何我们没有听到?听到这样的反问,那青衣小伙当即脸色一阵青红皂白,反问道:“难道你当时见过那个歹人?”

这个放下手中的茶杯,一副运筹帷幄的态度,好像就是在等他说出这句话。“没错,我就是见过,我不仅见过,还和那个歹人交了手,可惜那歹人技高一筹,不然我就救出了张小姐,领了林府的赏银。”说完,这人还摆出一副扼腕叹息的姿势。

“林兄,你当真是好本事,快和我们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青衣小伙脸皮也倒是厚,瞬间忘记刚刚自己所讲。

“当时,我受林少爷邀请,在内厅喝酒。正当要拜别之时,忽然府内传出骚动,说有贼人掳走了张小姐,我一想那歹人必然不可能从两旁大道逃脱,只有林府后面的竹林是最适合隐蔽的路线,立刻带了一队人马前去搜寻。那竹林一片漆黑,我们四处搜寻,正当要放弃的时候,忽然我看到一个某处有打斗痕迹,断定这就是歹人逃跑路线。想到他带着张小姐逃跑速度必然大受影响,我带着几个手脚快的人立马上前追去,果然在不远处就看到一人立在那里。可惜……”

“可惜什么?”众人被吊起胃口,立刻追问。

“可惜那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我们便晕了过去,待醒来之时浑浑噩噩,完全记不得要去救张小姐。”这人说的还有些靠谱,承心听完一阵心惊,看来自己的计划当中是有很大的漏洞,而这人口中所说的应该便是二师兄。

“这位兄台,不知高姓大名。”忽然在众人的嘈杂声中响起一个别样的声音。这一声不响,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承心也是转过头去,发现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陌生少年,同样的年纪,他若和承心站在一起会有一种很强烈的对比。这个少年天庭饱满,一双眼睛十分,面庞比较圆润,中等身材,长得不是很清秀,但是绝对不是普通人家能培养出来的。镇上的小孩他全部认识,这个人是外乡人。

“这位小弟,我姓林,不嫌弃可以叫一声林大哥。”这位林姓男子看了一眼这个少年,心中暗暗觉得此人应该出自大户,郑重回答道。

“林大哥,方才你说那歹人把你们弄晕,不知是否对其手段还有印象。”这个少年好像对也对这个事情很感兴趣。

他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真是没有什么印象,好像有一点光,那人手段太过高明,真的没有印象。”

“有一点光。”这个少年喃喃自语,接下来也不再问些什么。

喝着茶,听着这些人在瞎编采花贼偷了张小姐的事情,承心觉得有些好笑。听了这么多人说此中的惊险,可是又有几个人关心张小姐?在他们的意识里,张小姐只是这个为这个故事增加了桃色的趣味,很少有人关心她那晚会遭遇怎么命运的转变。

“阿弥陀佛。”承心竟也不自觉地说了一句佛语,这一声阿弥陀佛包含了太多的意味。于此同此,承心也听见那个少年轻叹一声。二人立刻目光相对,这一对视,彼此竟都有些惺惺相惜。

那个少年也是好气魄,隔空举起一杯茶,承心也举起一杯茶。二人隔空撞了杯,接着一饮而尽。喝完这杯,承心暗暗赞道,这外面的世界当真是卧虎藏龙,随意来一个外乡人,便有这等风采。那少年也是暗暗心惊,没想到这穷乡僻壤,一个小和尚竟也能这般脱俗。

一壶茶很快便喝完了,承心也了解了自己布的这个局的发展态势,还好有了师兄的帮助,大致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心情也舒畅了很多。谢过茶摊老板,他便上路去张小姐的藏身之处。

一看四下无人,承心来到一个小土坡前,对着一块石头先敲三下,再敲三下,眼前的土层裂开一道缝,承心迅速钻了进去。这里黑洞洞的,没有灯,只有一点光线从土层下透过来。承心也看不清他此时的容貌,但想来应该是十分憔悴,二人静静坐着,像一对姐弟。

此时也不能大声说话,二人只能在对方手上写字。说的内容自然十分简单,互相问下安好,然后张小姐表示对承心的感谢。张小康自那日后便回到家中,一直配合着承心的计划在演戏。看着那微微颤抖的影子,想来张小姐肯定没有怎么休息。承心递上带来的鲜果,张小姐低声道谢。

吃完这个鲜果,张小姐便沉沉地睡去了,恐怕这是她这些天第一次合眼。在这个狭小封闭的空间内,身子也不能伸直,有一种浓浓的压抑感,他忽然感觉自己身上有了一种别样的责任。若是这次的局布的稍微有所不妥,若是没有师兄最后的帮助,此刻眼前之人的结局不知会变成怎样。

承心坐的腿脚有些发麻,稍微一动身子,带动边上的泥土发出轻微的“簌簌”之声。张小姐立刻警觉地醒了过来,发现承心还在自己面前,这才放松下身子。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只能感觉到从土层中透过的光线越来越少,承心便打算离去。又是一阵心惊胆战,承心终于离开这个洞,掩盖好洞口,已是黄昏时分,日头西斜,小镇炊烟袅袅。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暗处的一双眼睛目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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