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的最后甄璃命人准备了许多烟花，在河滩上一溜的摆好，让小太监们依次点燃。
绚烂的烟花映亮夜空，一时吹落星辰如雨。
史湘云和甄瑶都是会放的，看了一会便按捺不住，接过小太监手中的引火棒，自己放了起来。永延见了也要玩，甄璃便让把之前令人特制的仙女棒拿给他。
永延持着仙女棒，高兴地在河滩上跑起来。
跟他的两个小太监早上的时候没带着，不知道他这一日已经在这河滩上跑了无数来回。现在见他毫无顾忌地奔跑，吓得追在后面喊：“大皇子小心些！慢些！”
朱水泽看着永延对周贵妃道：“永延这些日子，胆子也大了好些。果然是该带出来历练历练。”
周贵妃笑道：“此事要多谢元妃，是她想得周到。”
朱水泽看着她道：“你们倒是和睦。”
周贵妃一时不明白朱水泽的意思，含糊地道：“出门在外，到底不比宫里。”
朱水泽又转头看了看和甄璃、贾探春站在一起的贾元春，像是赞许地点了点头，道：“你们都很识大体。”
贾元春、贾探春、甄璃此刻却是心事重重，无心欣赏眼前的火树银花。
贾元春懊恼地低声道：“是我大意了。”
贾探春也十分自责地道：“上次定海总制邬家进了一支玉屏箫，却是我不该在太后面前卖弄，才被太后知道我会吹箫。”
甄璃道：“此刻也不必说这些了。只是皇上……”她顿了一下，看着贾元春道：“你觉得皇上，很快就会招探春吗？”
她怕朱水泽一个不要脸，今晚就召贾探春侍寝。
贾探春脸色一白，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贾元春也反应过来，但是这个问题她却没法回答。
宫里全都是皇上的女人，谁被临幸都不能算作是意外。但是现在贾探春是未出阁的姑娘，而且又在南巡路上，朱水泽到底是会随意就决定将贾探春收入后宫，还是暂存个心思等回去再说，这她也没有经验说不好。
贾元春默然半晌，沉声道：“总之今夜，无论如何我都会拖住皇上。”
甄璃皱眉想了想，又对贾探春道：“这段时间，万一皇上真的召你，你就哭着不从。说为了姐姐，不忍承恩。”
贾探春惨白着脸道：“可是这对姐姐……”
这种说法未免像是欲擒故纵，要陷贾元春于不义的意思了。
“妒忌”可是七出之一。
她若是以贾元春为拒绝的理由，贾元春必然只能装作贤惠的接受。要是明确表示反对的话，不但皇上，恐怕连太后都不会站在她那边了。
贾元春决然地道：“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也只能如此了。”
贾探春心中震动，她握住贾元春的手道：“姐姐，我……”
她自然不愿入宫，但如果是为了大姐……
甄璃见俩人都肯为了彼此牺牲，心中感动，安慰道：“还没到那地步，只是先做最坏的打算。太后和皇上现在既然都没挑明，就应该还是有顾虑的。我们只当做听不懂，不要接茬就是。只要有时间，就能想法子打消他们这个念头。毕竟太后和皇上也不至于非要探春入宫不可。”
贾元春冷静下来，道：“你说得是。”她想了想，对贾探春道：“这些日子你跟在太后身边，也见了不少人。那些世家子弟，你可有留心？”
贾探春一怔。
贾元春道：“此时却不是害羞的时候。我这几日看下来，状元张温、奋武将军的幼子卫若兰、神武将军的长子冯紫英人品却都还好，不知你的意思？”
贾探春面上一红，道：“我没留意……”
甄璃看她表情，知道她都不愿意，便道：“我们先不要自乱阵脚。还是先看皇上的想法。若是皇上没有这个意思，太后也不会强求。”
贾元春点了点头，重整了一下表情，朝朱水泽走了过去。打定主意，今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朱水泽有心思提到贾探春。
朱水淳见贾元春走了，便过来道：“你们说完了没有？”
贾探春知道不能再拖着甄璃，勉强笑着道：“对不住王爷，和娘娘说话说忘了。不打扰娘娘了，我去看看太后。”
她屈了一下膝，离开甄璃身边。但是她现在也不敢去太后那，生怕太后一个心血来潮就给挑明，到时候避无可避。她踌躇半晌，一个人往河边走去。
侍书见了有些担心，道：“三姑娘……”
贾探春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跟过去，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河滩边上有一块巨石，上面刻着“觅渡”两个字，她走到巨石边上，不提防阴影下已经站了个人。
贾探春吓了一跳，刚要叫出来，那人开口道：“探春姑娘。”
贾探春听出是邬宸的声音，她怔了一下，道：“邬大人。”
她应该走开，或者邬宸走开。
但他们都没动。
两人沉默了一会，邬宸终于忍不住道：“你梦到了什么？”
贾探春不说话。
邬宸轻声继续道：“我梦到你在那个洞里，手里拿着一块雨花石，那雨花石发出强烈的光，好像要把你吞噬了一样。我抓住了你，把雨花石从你手中扔出去。那一瞬间……”
他顿了一下，看向贾探春。
贾探春也看着他。
她脸上的表情既不是震惊，也不是诧异，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冷静。
邬宸便知道他们的梦是一样的。
在那一瞬间，他们都看到了同样的画面。
贾探春从一条船上下来，穿着凤冠霞帔，而他穿着新郎的喜服，迎在码头。
她嫁给了他。
是巧合？是前生？是幻念？
贾探春垂下眼，道：“不过是个梦罢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做这个梦，也不过是个梦罢了。入宫自然非她所愿，但是嫁给邬宸又是她所愿吗？
她还记得自己那一刹从船上走下来的感觉，像是有无限心酸，又像有无限孤寂。
“你果然想入宫。”邬宸扯了一下嘴角，语带讽刺地道：“那娘娘还是离我远一些罢。要让人知道你和我做过这样的梦，我怕你入不了宫了。”
贾探春低头默然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抬头看向他道：“若我不想入宫呢？”
远处的河滩上，史湘云和甄瑶正带着永延放烟花。
笑声被夜风遥遥的送了过来。
这样的日子多好。
可是这样的日子是甄璃为她们争取到的。
为什么甄璃可以做到呢？
如果是她们自己，怎么才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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