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媒运(1 / 1)

正在所有人都闷不做声,各自愁眉以对的时候,十四无意识地摇了摇头。

“这条路是走不通的!张廷玉不会是任何人的把柄和缺口,尤其不会是皇阿玛的!皇阿玛不会允许的!”

闻言,我们几个人都不禁暗自肯定。

“是啊!皇阿玛当然不会允许!咱们也受用不起啊!再者,这事儿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咱们今儿个都心里有了数也就得了,想要从张氏父子那里得不到便宜也罢,没得惹了一身的麻烦才是真!”胤禩转向老九,别有深意地笑问,“倒是前儿个,我听说哪家的小姐又为这张大才子泪筑闺阁啊!”

老九会意,无奈苦笑。

“可不是吗!昨儿个李大人还托奶母跟我家福晋捎话,想着让弟弟给他家小姐做媒呢!”

“噗!”老十一口茶噎住,哽了好半天,才说出整话,“李……李大人?!……该不会是李光地李大人吧?!”

老九不知所以地点了点头。

“是啊!没错!说是舍不得这张老脸,不好当面同八哥开口,才借了我这一句话的事儿。而且他女儿这般执拗怎么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啊!”

他这一句话倒把大家都给逗乐了。我默默坐在角落,心中异常平静。

“九哥!你可知李大人的这个闺女可是有名的才貌双全,怎会……怎会……”

“十哥!你连这都知道?!是不是早对人家姑娘心怀不轨了?”

我听着他们满人嘴里自以为豪放豁达的猥言亵语,下意识地撇了撇嘴。而正说着热络的十四转而肃容。

“不过,这李家小姐的美名我倒也听过一些。总归不是亲眼所见,不能做数。倒是有一件,听说这姑娘与李大人并不亲近,不会是为了和她爹赌气的吧?!别人不知道,他自家人怎会不明白那李大人和八哥的这份和气。”

胤禩手未离桌,随意摆了摆。

“那也倒未必。一来,若只是和她父亲起杠,为何不转向太子?谁不知道李大人向来看不惯太子的言行,平日明里暗里都忘不得奚落一番,就是当着皇阿玛的面儿也照旧不误。就算不是太子,再怎样也还有四哥和小十三顶着。外人瞧不明白,可是我和四哥的这点子事李大人我是向来不瞒的。别看那李家小姐对他父亲不甚迎合,但却是李大人最宠的一个儿女不假,言谈中少不得还要和我提及只言片语,可见一斑。这样一来,父女间再怎样的过节也是轮不上张廷玉的!

二来,这张大人一个鳏居多年,就连皇阿玛自己都为了他的婚事暗下了不少的功夫,更何况他家里的长辈,少不了唇舌。而李家小姐倒也是称得上是书香世家,又闺名远播,还有李大人如今的威望,门当户对,也不失为一个天作之合。就冲她双十年华,仍逾龄未嫁,坚守至此,相信也是个性情中人,配得起‘奇女子’之名!”

“奇女子?”我蹙眉不解。

胤禩含笑应道。

“正是!当年李大人老母故去,出于私心,舍不得亨通官运而回乡守孝,未能如实以报,正是她一举向皇阿玛揭发!”

原来竟是个耿直不讹的率真女子。说实话,印象之中,我一直对历史上这个嗜权恋位的假君子李光地没什么好感,不仅是因为这些不齿于人的过去,再有就是记载中,日后康熙最终对胤禩的排挤有很大程度上也是来自于这个死忠的八爷党一再地劝谏立储非八子莫属的推波助澜。如果说这是他的心计或是陷害,以现在我对他的了解,这样的可能微乎其微。想来这样一个贪恋权势几近于冷落了亲情的人怎能轻易放弃这大好的前景,落得被康熙一而再,再而三的猜忌与罪责。我宁愿相信这其中还是有着巨大精神力量的支持的。至少他相信自己的赌注没有错,所以要为这赌注赔上一切。这是一个人在满腔的政治抱负驱动下再正当不过的行为了!要知道再清醒睿智的政治人物也会犯下不可悔过的错误,更何况一个区区李光地,一个对权势趋之若鹜的朝臣。

可是话说回来,那样一个纤尘不染欲洁于情的男子,若说世间真有哪个女子配得起?我始终不能相信。他的处事也许熟稔,但固执地,我总是宿命般地相信这将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清澈的男子!毫无缘由,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牵强,而又坚定。

“八哥这么说的意思,可是有促成这一桩好事的意思了?!还别说,我这么一合计倒也是个积德的差事,省了京城里不少官媒的事儿了!哈……”

“十四说的倒也不差!这是若成倒真是省了不少人的麻烦。一则,也总算是给皇阿玛了了一桩心事;再则,也是我最顾虑的,若是张廷玉真成了李府佳婿,有些事情就不见得是他自己可以控制的了。”

“八哥的意思是说,我……四哥会有动静?!”

十四咬唇艰难地吐纳。我心中明了,毕竟是手足,心里总是过不去的。

“十四也不要心急,四哥那样严谨的人怎会如此唐突?!我料定他不会对张廷玉动手,做下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咱们的四哥绝不会糊涂至此!我只不过是想向他表明一个姿态,一个满朝文武只有他一人能够看透的姿态。我与李大人的关系除了咱们兄弟几个就是十四手底下几个拜唐知悉,再有就是他曾经撞破一回。那之后,我也就更加的谨慎了些。”说着,眼角的余光向我迅速一扫,自然清楚他言语所指,正是被我瞧见的那一次,“这倒也成了我这回可以假以利用的契机。你们想,如果他得知疑为咱们的人这样的笼络朝臣,何况还是这个最为敏感的关键人物张廷玉,他还能坐得住吗?他就是再冷静,补救的措施总是要有的。只要有所动作,这一双双眼睛可都放得雪亮,有谁逃得过去。即使不是即刻就有所谋,那么明年呢?后年呢?”

胤禩并没有把话说完,留给了我们充分的想象空间。也就是说,胤禩这一回力将每每地被动接招转为主动,生生将雍正的处境逐渐逼入尴尬,而且这一步步滴水不漏的诱敌深入可以称得上是绝妙!就是如今已经失去了情报局专属权的雍正他自己也很难料到的!

“八哥说的句句在理,这一路下来,咱们倒成了局外人,还不是捡了个大便宜吗?!”老九语气一顿,“不过,八哥可别忘了,这张大人可是固执得很。别说是其家中高堂苦口婆心,这几年也仍然孤身一人,就连皇阿玛也是三番两次寻思给他觅了几位闺秀都不得而终,可见这张大人的脾气不是任谁就能说动的啊!”

“嗯嗯!还别说!九哥正说在了点子上啊!”老十信手抹了一把额头,啧啧道,“我家福晋也和我念叨过,这张廷玉是个十足的倔驴,念旧得不得了。他的正室去世了这么多年……少说也有十年了,可连一个女人都没再纳,真是丢尽了咱们大清男儿的颜面……不知道的还以为……”

热烈的讨论一下子消声静音,十四狠狠剜了老十一眼,又暗地朝我和胤禩横扫了两眼,对他以示警戒。显然,老十也意识到了,悻悻地闭上了嘴。

我和胤禩不约而同地对视,苦笑。

“老九的顾虑确是当务之急。如果过不了张廷玉,其他的也都是咱们的痴心妄想罢了。”

一阵死寂中,每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眉目郁结。

从理论上讲,胤禩的这一个姿态的确正中了雍正的下怀。教科书上的指导还是颇有深意的。想来,雍正时期,由于十三和张廷玉无论性情还是诗文书画上的莫逆私交,这个历来刻薄为名的帝王可算是对这个三朝元老礼遇有加,屡次破格加官进爵,却始终不曾有过丝毫的间隙,可见对其的赏识与倚仗。而如今正当侍驾的张廷玉相信也早已得到了这位眼光独到的政治家的关注无疑。胤禩有此想法也就不难想到了。单单看日后这犹如手足臂膀的君臣之情,就可以预料到雍正绝不会放任张廷玉这一皇权支点的倾斜而毫无所动。

然而,我不得不承认。胤禩的打算是不切实际的,就如他所说,不过是一个孤芳自赏的美好规划罢了。以张廷玉的为人与自持,以张英的机敏与自律,这路怎么说都是走不通的。可是这一切我又如何向他们一一道明呢?

更何况,私心里我真的无法想象,有朝一日那样恬淡的男子是否也会将满腔的柔情倾注于人?!那又将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那个女子又会是怎样的一番仙姿才情才能够得意匹敌呢?真的会有这样的一个女子吗?那么于那个总是与冷清孤独为伴的男子而言,也并非不是一种幸运吧?!

我恍惚地晃了晃头,略有些晕眩,双手打着圈在太阳穴上轻揉。

“诶?!我倒有个主意!”

“啊?!是馊主意吧?!”十四正想得入神,被老十一吼浑身打了个激灵,禁不住讥笑了几句。

“十四!且听十弟说说看!说不定也是个办法!”

“哼!还是九哥明理!”老十冲着身旁的老九咧嘴嘿嘿一乐,又扭身面朝所有人,“我这个法子倒也不难想到……其实,也就无非是要找一个说客罢了。”

“说客?!说的容易!他老子磨破了嘴皮子都没用,皇阿玛都不敢妄下圣旨,还能有什么神通广大的说客啊?!”

“九哥你别急啊!你难道忘了还有一个人能够说得上话吗?”

“哦?这我倒不知道了!”

说着,老十一双瞠圆的双眼急切地焦灼在我的身上。顿时,脊背一阵酥麻。

“八嫂啊!”

一语,片刻惊愕,满座一时都没了言语。

“老十!你胡咧咧什么呢?!”老九最先爆发了。

“九哥你先听我说……”

“这就是你说的好主意?!你也太能咋呼了?!八嫂?亏你想得出!八嫂堂堂的皇子亲眷怎可轻易抛头露面!你是越大越糊涂了!”

“九哥!”

“你要还认我这个哥哥就自此打消了这样荒唐的念头!你这样置八哥于何地?又置八嫂于何地?!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进呢?!”

老十不堪他九哥的一顿数落,一下子噎得涨红着一张脸。还是十四适时地出声打断。

“九哥、十哥勿急勿燥!十哥一向直来直往,脑子一根筋儿,九哥何必动了真气?再说十哥也是好意,只是未必想得周全,如何也不能伤了自家兄弟的和气啊不是?!”十四瞟了一眼老十,“不过,我倒是想听听十哥何来这样的想法?八嫂素来与朝臣不怎么相熟,就是与八哥过从甚密的几位大人也不过泛泛,怎么就能说动那张廷玉呢?老十,这话可不是乱说的,今儿个你总也要先说个明白。不然,别等八哥罚你,就是咱们兄弟几个也定饶不了你这信口开河的莽汉!”

“嗨!”老十大掌重重拍在大腿上,羞愧地摆了摆手,“是我的过错,没有说清楚!怪不得九哥骂!八哥可别在意,十弟先给八哥在这里赔礼了。”

说罢,就要离座拜下。毕竟,他这一句话要是放到大庭广众之下,也是足以惹人非议的。老十好歹是从小在皇宫中多如牛毛的规矩中长大的,是非轻重还是分得清的。就说他今日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句话,就可以陷多少人于麻烦之中,想来他也领会到了。

听到这儿,我才些微的轻吁了口气,想来这老十还真是个没头没脑的愣头青,说话都不打个草稿,太不靠谱了!

“老十言重了!咱们兄弟之间没有这些虚礼!再者,你八嫂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妇人。小十四说得对,你也是好意,咱们兄弟间集思广益本该如此。”胤禩连忙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老十快快起身,脸上依然挂着沉着的笑容,丝毫看不出应有的尴尬,可话里的威严却已透了几分,“不过,老十你这性子也该改一改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也该有个九九。今儿个的事儿若是让旁人听了可就不是这么好了的了。到时候,你不是让我为难吗?!”

才生生忍下了老九狂轰滥炸地一顿抢白,老十早已耐不住了,急于为自己辩解。

“八哥,弟弟我并非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只是这半天没个开口解释的机会。”

“哦?”胤禩闻言,饶有兴味地含笑望了我一眼,见我也满脸疑惑,复又开口问道,“既然如此,那我倒真要听听你的理由了?如果真有那么点意思,今儿个倒是咱们误会了你。”

老十一听胤禩有此一言,立马来了兴致,从未有过地据理力争,滔滔不绝起来,脸上洋溢着少有的雀跃与得意。

“难道你们忘了那年英吉利的黄毛小子们来咱们大清觐见,便是张廷玉和八嫂二人在一旁跟访的,还是皇阿玛特指的呢!我听我家紫瑛说过,八嫂和那张大人经常一处共事,好像有几个通商条令还是八嫂出的点子,皇阿玛竟当面夸赞了好一番呢。你们忘了当时那些礼部的老头子们脸色有多难看了?!想来张大人恁地聪明,眼界也非寻常泛泛之辈,和他老子一样,是见过大世面的,总会高看八嫂一眼的。又有这样难得的交情,想来总比旁人好说话儿。再者说,八嫂也好歹是个女人家的,闲来东扯扯西逛逛,没事给人说道说道做个媒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多稀奇的事啊!怎么说这也是一番好意,张廷玉他还能如何不识好歹!”

我的心随着他毫无章法的长篇大论,渐渐兴起了一丝无奈,暗暗摇头。

“诶!还别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皇阿玛向来对八嫂另眼相看是真,想来他一介儒生再清高还能眼高于顶吗?虽说这张大人谁的帐都不买,可怎么说也是个读书人,道理还是明白的。与其要寻个牢靠的说客,倒不如是个局外人,对谁都说的过去。”

说到这儿,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只是谁都不愿意点破,一双双征询的眼神齐刷刷地瞄着座南朝北的正主儿。却只见他缄默不语,垂首拨弄着自己的手指,时而又略有所思地凝视着某个角落出神。

“晴儿怎么看呢?”

终于还是来了。我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唇,察觉了所有的眼睛都满怀兴奋地注视着自己。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可是有一点,也许你们并不了解。张大人为人严于自律,恪守己则,不是一个轻易就可松口的人。而且……而且他志并不在朝堂权位之上,心亦不在此。他是断不会为了任何人的薄面而放弃了自己的原则和坚持的。无欲则刚,这大概就是张大人为何一直被万岁爷青睐不已,在万岁爷心中脱颖而出的缘由了。这样的人,无欲则无惧,无惧亦无忧,因得坦荡二字,任何人都左右不得。”

我言尽于此,并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白。我必须承认,这样的一个人是如神祗一般的屹立于朝堂之上,值得被众人所嗟叹与膜拜的。我亦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因为我们每个人都被难以自持的心魔所驱使,唯独他。他的清心寡欲,让他独独屏蔽在了一切喧嚣之外。也许在我们的初识一夜,我就应该醒悟到,只有这样的性情才能够得到永恒的洒脱。世人只道是他独具慧根,通晓处事为官之道,却不知这一切皆溯于他与世无争的心境。

这一番对衡臣为人为臣的感慨,已大致透露了我对此番议论的抵触。我真的不愿为我们本该清纯如水的情谊蒙上世俗的风尘。我不知道,这样究竟是亵渎了他,还是辜负了他对我的诚挚相待。无论是哪一样,我都不愿看到。

“无欲则刚……无欲则刚……”

在我从无限灰暗的深渊中得意喘息的时候,转首间,胤禩就是如此茫然地微颔项颈,呐呐地自言自语。

好一会儿,十四霍地站起身来。

“八嫂句句说得实在,一针见血。倒是咱们几个兄弟从未琢磨到的。况且,这说法虽然新鲜,但细细想来,大有深意在其中。八嫂果真识人不凡,这道理说出来都让人受教良多,难怪皇阿玛都说八哥是个有福气的,咱们京里哪个女人能够及得上八嫂半分的见识!有戏!如此看来,我瞧这事儿有戏!就凭八嫂的这份不输于男儿的才识与见地,相较于那张廷玉又如何!”

呸!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怎么我说了这么多,费了这么多精力,全都成了废话,做了无用功,你们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啊!整个儿一个榆木脑袋啊?!说来说去,怎么就又绕了回来呢?!那我刚才这么半天都在和谁说话呢?!敢情是自说自话,自娱自乐呢?!

识人不凡?!我这哪里是什么本事,不过是几百年后人人都能略得一二的评论,哪里轮得上我?!

还不等我开口,胤禩即时出声打断了几个兄弟三言两语地议论。

“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往后,再不可有人提起。”

“八哥……”

“行了!就这么着了!我不想再听到任何的异议。”

胤禩果断地摆了摆手,言语里有了些不耐。而我的心却在这一刻触动了,只为了他对我无微不至的设想。他原是不想让我两难的吧,所以连一句争取都不愿勉强于我……

那日之后,我再没听人提及过关于那天的分毫。只是不经意间,间或看到胤禩不自觉地手执书卷怔忡地望着窗外的风景,眼中一片恍惚的纷乱。

静夜里,异常激荡的欢愉后是我们滚烫交缠的躯臂。

“晴儿……若是……若是……他日……我败了……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没有预警的晶莹顺着眼眶缓缓淌下。

枕下,早已湿了一片,不规则地蔓延开来,心随之一阵张皇。

然而,手里只是将他的自背后紧紧环于身前。

“……我应承你……”

不是没有想过成败得失,只是当一切临近的脚步越发清晰之时,恐惧竟史无前例的得到了升华。

这样震颤的夜究竟还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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