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色的天花板上一盏暖色的吊灯,灯光的晕色流泻下来像是把一切都覆上了温暖,打了蜡的地板明亮地折射出微红的光来,使得围坐在中央的雕花红木桌边吃饭的父女看起来异常温馨。
半晌,莫倾染拿起手帕优雅的擦了擦嘴角,望向对面的莫父灿烂的笑说:“莫老头,我吃好了。”
莫行斜睨了女儿一眼,悠悠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擦了擦手,沉声道:“越来越没个规矩了,哪里还有个女孩样。你在国外这些年就给我学了这些回来?”
不满地嘟了嘟嘴,莫倾染正准备说什么,却被莫行打断了。
“说吧,你是怎么知道码头那边的事儿的,这么巧就赶回来了?”顿了顿,又说道,“你也别想着糊弄我,你回来直接就去了码头,要说这里面没事儿,我可不相信。”
看着这边莫行边说还边摇着头,莫倾染总觉得有些滑稽,估计是莫行那好似湖上野鸭张开的翅膀般的浓眉太吸引人。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长得如花似玉的,怎么爸爸却......难道是她长得随妈?也不是说莫行丑,其实他长得还是挺正派的,那眉毛估计是他唯一的败笔了。
叹了口气,莫倾染故作沉重:“爸,这些年,你对手下那些人有多好,我和其他莫家人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见莫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又接着说:“可是,总有那么几个渣子吃里扒外,人前装模作样,背地里却做着见不得人的事。”她的声音有些发狠,听得出来,她对这些人很是嫌恶。
沉默了一会儿,莫行低声问道:“是谁。”他不傻,一般的人不可能算计到他,只会是身边的亲信。
“莫忠。”莫忠,果然是不忠啊,莫倾染心里冷笑。
“是他?”莫行对这个名字感到几分惊讶,虽然想到是自己的亲信,却没怀疑过他。
莫倾染对他的想法有些了然,毕竟,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的人,算是他的半个儿子了,被这样的人背叛,不免有些心寒。
如果不是当初老道说过,不能随意处置这个世界的人,去改变原本的轨迹,她早就解决了这个叛徒。
另一方面,留着他,也是想着十多年的时间,或许这次他不会背叛,但是,贪婪的人即使是给他多少次机会,也依旧不能改变他的本性。果然,她还是太过心慈手软了。
想到老道在她回国前突然出现,通知她回国,说是剧情正式开始了。
虽然有些不明白,但也索性不再深想,她总会知道的不是吗。重要的是这次她终于可以尽情的施展,不必再有所顾虑了。
莫行眉宇间有些沧桑,此时更是泄露了他有几分难过的情绪,端起餐桌上的茶杯轻轻地抿上一口,而后又叹了口气:
“不说他是从小跟在我身边的,就是他是我恩人的遗孤这一点,我也不能把他怎样。”
说着放下了茶杯,定定的望着莫倾染,“女儿啊,暂时不要动他。能放过他就不要伤害他,能不伤害他就让他走吧。”
推开椅子,莫行起身去了书房。他看出了女儿对莫忠一行人的愤恨以及想铲除他们的念头,不是舍不得莫忠,妇人之仁只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的灾难,这么多年,他深谙此道。也不是觉得女儿变得阴狠,女儿能独当一面的蜕变令他欣慰。只是,莫忠暂时还不能动,除却他是恩人之子外,他,还是日本人的人。
他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自己女儿的安全。
莫行离去的身影让莫倾染有些气闷,她不明白莫行为什么要护着莫忠。
因为恩情?这么多年将他养大,供他吃穿读书,也算还的差不多了,如今他既然背叛了莫家,为什么还要这么放任着。更何况,还有前世原身也曾苦苦哀求过他,可是也没见他伸出援助之手啊,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莫家衰败,莫行父女惨死。也是,他怎么会管呢,毕竟,这些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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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蓝色的天空如同被泼墨后的大肆渲染一般,洋洋洒洒地铺满了整个星空,晦涩的压抑着。
“一品香”是广州赫赫有名的歌舞厅,此时,厅内歌舞升平,一首《玫瑰玫瑰我爱你》在整个厅内回旋着。
舞台底下坐着一名男子,此时正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小憩,而从他搭在腿上的手指不时地点动着可以看出来他是真的在欣赏着歌曲。周围嘈杂的声音似乎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嗨,先生,你很惬意嘛。”一温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男子缓缓睁开了双眼,入眼便是一张含着笑意的清新俊逸的脸。
没好气地白了对方一眼,男子自顾自的整理着自己的袖口:“让我来看戏,自己却姗姗来迟,你小子够可以的啊。”
没在意对方的调侃,枢宁笑着将旁边座位上撒沙的档案本拿起来,然后坐了下去:
“撒沙,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像个中国人了呢?”
虽然撒沙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但毕竟不是纯正的中国人,更何况他从小在苏联长大。可是,他就是莫名的觉得撒沙却更像华人。
“是吗,但是我倒是很喜欢中国的文化。而且,有个华人在我身边近二十年,可能对我有些感染吧。”
扭头看了看旁边的人,撒沙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他并不在乎被说成像华人,也从来不歧视华人。说起来他甚至有点高兴,可能是源于他祖母给他的那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吧,撒沙这么想到。
“看来还是我的原因了。”枢宁挪揄道。
“说不定。”撒沙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似乎真的认同了这个说法。
枢宁这次到是没接话,专心的看着台上的表演。
撒沙也将视线转移到了舞台上,歌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现在台上是一些女孩在进行着大提琴的演奏,领头的那个女孩,似乎是个大学生?
扭头看了看枢宁,他正认真地看着表演还有......那个女孩?
这是他的同学?还是?撒沙有些猜测。
“她是我同学。”撒沙的目光热切,即使枢宁有意忽视但是为了避免撒沙对他离谱的猜测,枢宁还是出声解释着。
“哦,我没其他意思。”无辜的耸了耸肩,撒沙挑眉,“不是说有热闹看么?”
“急什么。”虽是这么说着,却微扬下巴,示意撒沙看台上的表演。
将舞台重新扫视了一遍,视线在领头女孩的身上停留了几秒,又不着痕迹的收了回去。有些百无聊赖的半躺着,他对大提琴不感兴趣,但是那个女孩却让他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台上的演奏在继续着,女孩儿们青春靓丽的面貌在灯光的照射下更显娇媚。台下众人如痴如醉,不知是醉于曲声还是其他。此时,气氛正好。
“错了。”枢宁眉头紧紧的皱着,似乎有些难以容忍。
撒沙闻言并没有睁开双眼,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手法不熟练,何况还心不在焉。”手指轻点了几下,慵懒的开口道,“听听就好,那么当真干嘛?”
闻言,枢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自己也从小痴迷音乐,或许是因为自身的经历太过肮脏,他只有在音乐里才能找到纯洁的天地,甚至不能听到任何杂音玷污了它。就连撒沙精于音律也是因为自己特殊的嗜好。想到此,枢宁有些阴郁的神色才有所好转。
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枢宁健步走上舞台,俯身对着女孩说了什么。只见女孩含着笑将大提琴递给了枢宁,未见丝毫不满,起身将琴凳让给了枢宁,自己退到了枢宁身后。
俯身对台下的观众行了一礼,枢宁坐在琴凳上,手指缓缓的抚上了琴弦,曲声流泻。
门外的女子扶着门把,惊喜的看着台上人,听着琴声,如痴如醉。女子正是莫倾染。因为不理解父亲的做法,想出来解解闷。但是走在“一品香”的附近时,手腕上的印记再次发热,离“一品香”越近便越是灼热,等进了里面,更是发出微弱的光亮。
“枢宁......”莫倾染喃喃低语。没想到下午才有他的消息,这么快就见到了他。
正准备上前,却心口一痛。莫倾染捂着心口,额头上迸沁出冷汗,神色痛苦地倚靠在门沿上。
边上的侍应生见此,连忙扶住她,开口询问道:“小姐,您没事吧?需要我送您去医院吗?”
艰难的摇了摇头,莫倾染指了指舞厅内的空座位,示意侍应生扶她过去。
等她坐下后,侍应生再次询问了她需不需要帮忙,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便离开去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