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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洼,雾帘山脉外围,一处平坦之地,有十几户人家,因所住之人都是高姓而得名。此时的高家洼,房屋尽毁,不少残垣断壁之内,仍有少许烟雾冒出。
靠近村子东边一处只剩下半边围墙还存在的房子旁边,一个男子的身影,在挥着工具,卖力的挖着坑,那坑足有两丈长,半丈宽,被那男子挖的已经快及腰的深度。
那挖坑的男子,一身粗布衣裳,上面打着数个补丁,腰间系着一条,微微能看出是白色的腰带,脚下的鞋子也不知道穿了多久,左脚更是炸开了一个口,一个脚趾露在外面。一头凌乱的头发,有被火烧过留下的痕迹,显得参差不齐,额头同样系着一道白色布条。
这男子所挖大坑的一边,并排躺着一排尸体,细数之下,竟有二十六人之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小的竟然是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不知这下手之人为何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这男子将手中工具,放在旁边,双手用力撑着坑的边缘,跃出大坑。低头看看身边那并排躺着的尸体,又看向自己刚刚挖的坑,似在做着什么思量。
这人的双手以及脸上已经遍布泥污,那脸庞更是因为有汗,有泥,加上半边血肉模糊,时不时还有血水,顺着皮肤流下,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只有那还算完好的右半边脸庞上,右眼之内,依然透露出一股倔强的眼神。
这身系孝带,此刻站在尸体旁边的男子,正是此前躲进村子,自废修为,自毁面容的苏南。在苏南将那遮蔽自己气息的玉佩,扔进火堆后,就走了出来,在附近找了现在所穿的衣服,鞋子换上,将原先穿的全部扔进火堆里。
在走出来的时候,苏南就发现了这村子中死去的众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各处。死相凄惨,皆是一击毙命,可见出手之人狠毒至极。
将每一具发现的尸体,都背到这里集中起来,准备挖个坑将他们安葬。
既然要靠着这高家洼躲过劫难,就要当自己是高家洼的人,帮着这些惨死的村民收尸,免得他们暴尸荒野,被野兽吞食,落得凄凉下场。
苏南冥冥中觉得这高家洼村民的死跟自己有关系。
苏南迈步走向最前面这具尸体,这是一位年迈的老者,头发花白,胡子稀疏,被人扭断脖子而死,此刻脑袋只能随意的耷拉在一边,嘴角还有一抹凝固的血。
苏南跳进坑里,拖着老人的双肩,慢慢的将他拖进那坑里,轻轻的放下,苏南在村里连能裹尸的草席都没有找到,只能这样草草将他们安葬。
弯下腰,为这老者整理一下衣裳,将那总是倒向一边的头颅摆正,再次起身将那第二具尸体拖进坑内,放好。
这是一位中年男子,右臂已经消失不见,一同不见的还有半边脑袋,看情形是被人一掌击碎半边头颅,那只剩下一半的头颅上,还残留着一只眼珠,一丝血肉相连,挂在眼窝边,很是凄惨。
一具一具尸体被苏南放进坑里,摆好,尽可能的把他们的衣服整理的看起来顺眼一点。
苏南此时身前的女子,这是一位刚刚做了母亲不久的女人,在苏南找到她尸体的时候,在其身边不远处还找到了一个婴儿的包裹,只是那包裹中的婴儿已经没了气息。
这女子的死相无疑是最惨的,不仅衣着不整,似乎死前遭遇凌辱,其头颅更是直接被割下,就放在离婴儿包裹不远的地方,那嘴里满是血肉,似乎咬着什么东西。
这女子双眼瞪得浑圆,顺着眼光看去,正是那包住婴儿的包裹。
苏南俯身将那女子的双眼合上,把婴儿包裹紧紧的放在这女人的身侧,看起来就像在女子的怀抱中一样……
将所有的尸体都放进坑里,摆好,苏南爬了出来。
站在坑边,看着这躺在坑中的一个个陌生的面孔,双膝跪地,突然在这坑边跪下,向着这并列躺着二十六人的大坑,磕了三个头。
抬起头时眼睛已经充满泪水,苏南没有说话,在其心里却是有一个声音响起:“虽然不知道你们的死是不是跟我有关系,如果我苏南能借高家洼躲过一劫,此生必定会追查凶手为各位报仇。如违此誓,身死魂消,不入轮回。”
苏南起身,拿起工具,将挖出来的土一点点的填埋回去,上面被挖出来的土越来越少,那坑渐渐被填埋,慢慢拱起一个土堆。
望着这自己亲手堆起的坟堆,苏南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再次跪在坟前,失声痛哭。
苏南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死了连尸首都没有留下来,想起自己的族人,不知道他们中有多少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他们走的时候有没有人替他们收尸。
这些天以来的震惊,逃亡,委屈,压力,在这一刻都化做眼泪,倾泻而出。
夜晚来临,整个山脉一边漆黑,在高家洼一角那新起的坟堆旁边,燃着一堆火,燃烧正旺,这火堆被三块石块聚在一起,那火堆之上,放着一口黑铁锅,此刻里面的水正煮的翻滚,咕噜咕噜向外翻腾着热气。
这缺了一个耳朵的黑铁锅,是苏南在一户已经倒塌的房屋内找到的,也是苏南找到的唯一可以用来煮东西的家伙。
苏南已经没有了修为,需要和普通人一样的进食,不在是原来辟谷就能活下去的时候。
虽然苏南没有做过饭,但是煮点水粥果腹还是可以做到的。
好在粮食对于村民来说都是珍惜之物,存放的比较小心,多是存放在瓦罐石缸中,虽然房子都已坍塌,这粮食在苏南细心搜索下倒是找到不少。
至于生火做饭会不会暴露自己的问题,苏南在扔掉那玉佩之时就已经没有了要躲着的念头。
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了修为,面目被毁,与其躲着藏着,还不如就这么自然的活在明面,如果自己真的被人识破,那只能怪自己命该如此,自己已经尽力了,谁也怨不得。
苏南静静的靠在墙壁上,仰望着漫天的星辰。
听说人死了以后,灵魂会化作一颗星星,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哪一颗是自己的父亲?哪一颗又是自己的母亲?
如果自己的族人都化作星星,那是不是就是自己眼前的整片星空?他们是不是也在看向自己呢?
“你是何人,为何会独自出现在这里?”
突兀出现的一个声音,将沉浸在看向星空的苏南惊醒。
猛然回头望向那发出声音的地方,一个男子,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距离自己不到一丈的地方,隔着火堆看向自己。
这突然出现的男子,此刻正微笑的看着苏南。
这男子的脸上有一道刀疤,此刻笑起来给人一种很恐怖的感觉。
“我在给家人守灵。”苏南起身向那男子说道,并没有过多的话语。
这身穿长袍的男子,迈步向前走了几步,在火堆边蹲下,随手拿起一根树枝,伸进火堆里,拨了拨,抬起头继续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这村子里就你一个人活着?”
“这里叫高家洼,我叫高力,至于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活着,我也想知道,如果可以我……”
苏南正在说着的话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打断,那原本蹲在火堆前的男子,身形诡异的绕过火堆,伸出右手向着苏南一掌拍出。
苏南震惊的望着这瞬间发生的巨变,眼睛只能盯着那奔自己而来的手掌,眼看着它拍在自己的胸口,自己却根本没法躲开。
“砰!”的一声,苏南的身体被这一掌击的直接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刚刚依靠着的土墙上,整个人又被弹起,面朝着地面狠狠的摔了下去,又是“砰”的一声,苏南整个人趴在地面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很是痛苦的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哼哼之声。
几息之后,苏南双手撑地,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脸色通红,原本就被火烧的那半边脸更因为这次摔击有鲜血溢出,顺着皮肤流下。
苏南捂着刚刚被手掌击中的地方,抬起头,怯生生的问向那刚刚对自己出手的男子:“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我?”
向苏南出手的男子并没有回答苏南的问题,而是看向自己刚刚击打过苏南的右手,好像在想着什么,随后竟不在理会苏南,直接转身离去,消失在夜色里,就好像刚刚凭空出现一样的诡异。
苏南在原地,看着那男子消失的地方愣了几息,将嘴角里的血水吐出,重新靠着那土墙坐下,继续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每一天苏南都做着一样的事情,煮点水粥果腹,白天坐在坟前发呆,一言不发,偶尔会发出几声笑声,随即又再次陷入发呆着的状态。
晚上就生一堆火,靠在那土墙上,抬头看星星,一看就是一宿。时不时的伸出手指对着天上的星星指指点点,嘴里更是低声的念叨:“这是父亲,这是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