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没想到方金乌所谓的“有事”就是带她去见一个人。
而且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他的秘书小丁。
听说小丁突然间发起了癔症,逮谁就咬谁。
方金乌把他关在休息室,以防万一,门口还派了助理守着。
此刻,守门的助理见到方金乌出现,脸上立即流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来。
这让天黑不免更加好奇,小丁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听门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打砸声。
可见,小丁对于自己被关这件事是十分不满的。
这种不满一直延续到门开的瞬间。
要不是天黑躲的快,这会儿被烟缸命中的就不是花架,而是她的脑门。
回头看了眼那副已然断成两截的花架,天黑心有余悸。
而祸首小丁,大概是心虚,他避开天黑的目光,好象做错事被人逮了现行,原本左手正擒了一个高举过头顶准备抛出去的相框,这会儿却成了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的烫手山芋。
天黑觉得他这个样子实在有点滑稽,好象电影行进到一半,忽然被按下了暂停键,他臊眉耷眼的仍旧还要强装镇定。
这跟当初她在医院见到的那个说话、做事都一板一眼的小丁简直判若两人。
可不就是两个人。
当小丁决定丢下相框,然后欣喜若狂的朝方金乌飞奔而来的时候,天黑的脑袋里终于跳出了——方宝宝这三个大字。
而此时的“小丁”已完全脱离了人类物种该有的除了男就是女——这一常规的两/性/范畴。
他正用自己那高达一百八十公分的身条,上是坚毅而阳刚的脸庞,下是销魂而闷骚的内八,他用着——就连奔跑中也要紧紧闭合靠拢的双膝,以及那由内而外所散发出的浓浓的粉红色少女味的跑姿,向大家诠释了什么叫做“不男也不女”的新物种特征。
除了从视觉上营造出惨不忍睹的效果外,他还无所不用其极的玩起了声诱。
天黑不禁以手抚额。她想:一定是神在造人的时候,忘记给他添加所谓“矜持”的属性。
所以,他才能如此义无返顾的用那把粗犷浑厚的嗓音,喊出有如蜜糖一样甜腻的话语:“蜀黍!你终于回来啦!”
再配上那副娇羞的小表情……
简直让人——如!遭!雷!劈!
听者无不是鸡皮疙瘩都瞬间掉了满地。
在距离方金乌怀抱只剩下一步之遥的时候,两名助理迅速出手。
他们左右夹击,眨眼间就将“小丁”拦截到安全范围以外。
可“小丁”并不死心,他张口咬向其中一人的手,想借此扳回局面。
显然,那助理也早有准备,手上戴了副不知哪里翻腾出的羊皮黑手套,与身上单薄的夏衣极不相衬。
这一时还真叫“小丁”无从下口。
眼看双方过招正到难解难分处。
“你们都出去吧。”方金乌挥了挥手,姿态从容而冷静。
好似得到赦免,两名助理在抹了把冷汗后纷纷夺门而逃,将遍地狼藉的战场留给了他们三人。
“蜀黍……”重获自由的“小丁”立刻围上来,扯住方金乌的袖口就是一阵摇晃。之后,他垂下脑袋,又从脸上露出一抹低回婉转、不胜娇羞的笑来,“谢谢你帮人家去找尤天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人家不管的啦!”
方金乌盯着那截被“小丁”捉在手里的袖子,深深地深深地蹙起了眉头。
既然被点名,天黑就不好再扮聋作哑,她站出来,对着“小丁”没好气道:“你找我做什么?”
“作证!我要你告诉叔叔——我到底是谁!”
“那能不能麻烦您先告诉我一声,你到底是谁?”
“你少装!我是谁你会不知道?”见天黑干脆摆出一副“我从来就没认识过你”的样子,他急了,“我是方宝!”
听完这话,天黑故意拿眼将他上下好一番打量:“你说……你是方宝?”还没等对方开口,她自己就先摇起了头。
“小丁”不满:“好好的你摇什么头?”
天黑撇嘴:“我觉得,不像。”
他就很不服气:“怎么不像?!”可嚷嚷完了才觉出不对来,“什么像不像的,压根就没有像不像这一说!因为我本来就是方宝宝!”
天黑火上浇油:“你现在,明明就是丁秘书。”
“装!你再装!看不出来啊尤天黑,装傻充愣也是一把好手?!我为什么会是丁秘书,你不清楚?”
“我不清楚。”
拿她没辙,对方一跺脚,只得竹筒倒豆子:“尤天黑,算你狠!我承认!以前是我不对,不该趁你睡着了偷偷上你的身!不过,我前后总共也就上过三次。那天会议室算一次。再就是碧海潮生我叔叔家,两次。”
这下,天黑看向方金乌,与之对视的那份底气十足里分明写着:瞧,你家大侄女终于还我清白了。
而“小丁”仍旧在那儿喋喋不休:“有一点我要申明!这次的事情可不怪我,是丁秘书他自己撞上来,我完全就是被动接受他的身体。所以,这是个意外!你们可以忽略不计……”
事实上,现在哪个也没空听他罗嗦这些。
因为摔到地上的那架传真机恰好响了。
乍然听到铃声,现场三人都吓了一跳。
还是方金乌最先回神。他弯腰,将那架正在自动收发的传真机重新放回桌面。
等看到传真的内容时,他的眉头却渐渐皱起。
“有什么问题吗?”天黑不禁有些好奇。
那是一份病历报告。
按理说,秘书小丁入职时的体检并无异常,个人也无任何重大病史,入职这么多年好象连感冒都很少发生。
所以方金乌特地找人调取了他身边亲属的病历报告,结果发现他的母亲患有癫痫病史。
抿了抿薄唇,方金乌从那张报告里抬眼。因为涉及到个人隐私,所以他并不愿多说,只淡然的瞥了眼天黑:“丁秘书他病糊涂了,说的话怎么可信?”
“既然病了就该找医生,那你为什么找我?”天黑不依不饶。难道一句病糊涂了就是他对鬼上身这件事的所有理解?那她刚才和方宝宝岂不是白说了半天。
“你要怪就怪我!是我让叔叔去找你的!”奈何小丁现在身体里住的不是本尊,而是那个脑袋缺根弦的主。不光缺弦,这还是个极品叔控。
天黑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索性眼不见为净,她扭过脸去对付方金乌:“既然叫我来,那是不是代表其实你内心还是有点相信我的话?否则,早就把他交给警察一了百了……反正,你也不是没有这么干过。”
最后一句,她说的极小声,可方金乌还是听见了。
他敛了敛眉:“我的秘书人品如何,我很清楚,这点不劳烦旁人费心。至于尤小姐你……”方金乌顿了顿,明知她还对上次被拘留的事耿耿于怀,“我不会说抱歉。因为人做错事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接受惩罚、痛改前非是值得尊重的。真正不可原谅的是那些明明做错了却还要一味抵赖、不知悔改的人。尤小姐,你说对吗?”
方金乌的声音不急不缓,却自有一股凛然的气质。
人们常说,从一个人的眼睛可以看出他的内心。而方金乌的目光,给人的感觉除了坦荡就是坚定。
所以,天黑忽然就有些释怀。她发现这个男人虽然大多数时候看上去沉默冷峻,但其实是一个很有原则和底线的人。
于是她点头:“你说的很对。也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话。”
他欠她的那句对不起,她不介意将它保留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当然,如果有那一天的话。
“蜀黍……”知道叔叔有心维护,“小丁”不禁激动到眼泛泪光。
大叫了一声后,他纵身飞起,一头扎到方金乌的怀里,将自己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埋进去使劲蹭啊蹭,“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任凭方金乌如何推阻,他就是抱住了死也不肯撒手。
“你对我这么好,所以,我不想骗你!其实,之前那些东西都是我偷的啦!不关尤天黑的事。不过,我是宝宝啊,宝宝拿自己的东西怎么能算是偷呢?”
然而,此时的方金乌并不关心什么真相。
因为,他正头疼该如何甩掉像八爪鱼一样纠缠不休的“小丁”。
天黑落得作壁上观,却陡然发现方金乌的眼风小刀似的朝她嗖嗖丢过来,那张俊脸更是黑如锅底。
天黑立刻别开眼去,一面在心中自我催眠:我看不见你,我看不见你……
额上的青筋跳了又跳,方金乌终于伸出那根矜贵的食指对着天黑点了点,又勾了勾,然后微眯起眼,“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想清楚,那笔帐你到底还要不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