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轩所进行的“试炼”,是一个让他去死的东西。
“那一位”似乎不喜欢小虫子在拼命挣扎后从蛛网上逃出生天的戏曲。而更喜爱欣赏,在绝境中拼尽一切地反抗、最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努力化为乌有、被无力地拖入毁灭深渊的演出。
但如果那份垂死挣扎本身太过无力,最后酝酿而出的“愉悦”就会不那么醇正与甘美,这场献给无上至尊观赏的戏剧也就只会令“那一位”大感无趣——至于那种情况的结果……
每一次的死亡,并不是幻境的破灭后灵魂陷入的沉眠,而是真真正正的死亡,意识崩解,记忆灰飞烟灭,灵魂失却自我与世界的界限,连存在都分崩离析、彻底瓦解。——那在【无】中朦胧稀薄的残余感觉,绝非虚假。
秦羽轩之所以能够活着,完全是因为“那一位”以呼吸间掌控万物诞辰幻灭、翻手涂改天地因果秩律的恐怖权能,将他从缥缈轮回那归墟的【无】中如探囊取物般随意取出、逆转生死秩序造化重生。
换句话说,这一万次的死亡“试炼”,只要“那一位”对秦羽轩的表现有所不满,就随时可以将他像腻味的玩具一样丢弃,让他真正死去。
至于为什么秦羽轩知道,那是因为他经历过……
那几乎是与完全的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怖经历,最后侥幸活下来,是因为自己在【无】中接近彻底消亡的前一刻,因某种未明的原因猝然惊“醒”,拼尽所有抵抗存在的消亡,虽然还是在缓慢地被“同化”后彻底陨灭——但“那一位”似乎对他在【无】中的表现颇为满意,将这份“初次”的表现作为“突破”看待,秦羽轩因此得以偷生。
从那一次开始,秦羽轩抛弃了一切侥幸。
“每一次试炼都至少展现最低程度的进步。”——这条对己的律令就是在那是定下来的。
不论属于哪个方面,在下一次的“试炼”中,都要实现与上一次不同级别的突破——因此秦羽轩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在燃烧生命一般拼命,无论“试炼”还是间隙的修炼,都不敢有丝毫放松。
当然,随着琉璃与秦羽轩配合的加深,加上“恩赐”的积累,秦羽轩逐渐有了小小的回旋余地。
比如一次的突破,通过力量体系的自我限制与精密的操纵,可以应对三到四次“试炼”的“最低进步要求”,从而可以与琉璃一道进行周期较长、但回报也较大的研究与计算,甚至为未来预留成长的空间而非为了一时的战力提升而一味压榨潜力——或许,这是“那一位”所乐意看到的,所以为了更优质的“愉悦”,选择了默许……
然而,秦羽轩依旧在直面一次又一次注定的死亡。
倾注心血的努力、突破后油然的自信、拼尽一切的奋战……所有的所有,都会在下一次“试炼”中被轻易碾得支离破碎。
纵然早已知晓那不可违抗的冰冷结局,却还是会抱着一种“我都已经拼尽全力了或许可以做得更好甚至有可能成功吧”的侥幸心理,依然还会升起些许微微的希冀,渴望着达成“不可能”,实现超越自我的极限,缔造属于自己的传奇——然而,现实永远秉承着残酷与冷漠的高傲法则,总是若无其事地将一个人最为珍贵的希望狠狠踩在脚下,随意碾碎于尘埃之间;亦吝啬到极致,永远不会选择低下高贵的头颅,甚至不愿给予那份希望哪怕最微渺的注视……
一次次升腾而起的零星希冀,被残酷地一次又一次地肆意击碎,像是被踩灭在泥土里的烟蒂,微弱的红芒闪烁,而后无力地熄灭……
…………
突兀地,秦羽轩布下的精神感知领域中,难以想象的极端冰冷轰然闯入,所有触及那片“未知”的精神细丝,一瞬间受到毁灭性的打击,损失殆尽!
秦羽轩浑身汗毛倒竖,凌厉锋芒骤起,古朴黑色重剑刹那出鞘,落于修长右手中,周身七彩光芒如流水般潋滟而出,飞速扩散开来,在百米之内形成数以万计瑰丽而精美、犹如艺术品般仿佛永不破灭的【心壁】之障!一时间七彩光辉刺破了整个世界的黒暗,仿佛将永夜分离,成就天地间的唯一!
双手紧紧握住剑柄,面对那诡异的“未知”,秦羽轩星辰般璀璨的黑色眼眸映出七彩的华丽光泽,其下却是冷静到极致的锐利与近乎沸腾的战意,仿佛无所畏惧。
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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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明星稀。
银色的月光如流水一般,在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流淌,激起潋滟的精美波纹,在夜幕的笼罩下跃起瑰丽而优美的舞曲,用一份清冷的温柔轻吻沉睡的世界。
帝国行宫,秦羽宅邸外。
淡金色古典风精致洋伞下,纯金色瀑布般亮丽的及腰长发,与银色的月光交相辉映,折射出瑰丽到极致的唯美光辉;瓷娃娃一般精致而玲珑的娇小萝莉,身着华丽的哥特式纯黑色长裙,静静地站在已然陷入沉静的庭院前,没有一丝杂质、犹如极品水晶般澄澈的精美金色瞳孔,像是神灵造化、独一无二的完美艺术品。
五大超级位面之一,“天元”所属,圣徽帝国世袭雾庭公,帝系一脉新生代最强“种子”,域外战场“殁日杀神”,曜日位七曜境、准禁忌领域序列强者,前圣徽帝国“圣域之下第一人”,前星界“天榜”第三位,楚嫣涵。
此时,这位威名赫赫的绝代天骄,正处于罕见的踌躇与犹豫之中。
纯粹无瑕的金色双眸,一直注视着秦羽轩那与皇子身份毫不匹配的近古式三层楼房——在楚嫣涵看来,这占地区区百余平方尺、半个阵法甚至符文都没有、随随便便就可以探知得一清二楚、轻轻一碰就会毫无意外地崩塌的“小破楼”,可以直接斥之为“垃圾”了,她甚至可以透过墙壁看到正在熟睡的瘦削少年那几分蜷缩的睡姿。
往日杀伐果断、气势磅礴、无一丝杂质的纯金色眸子里,竟然有着些许难以决断的纠结,似乎充斥着有些不可言的顾虑,又仿佛萦绕着几分正体不明的勇气;白嫩小手所撑着的淡金色古典风精致洋伞,像是无意识地缓缓旋转,时快时慢,似代表了这个娇小得如同瓷娃娃一般白皙精致的女孩,此时复杂得难以理清的心境。
半响,楚嫣涵淡粉色樱唇微启,轻轻吐出一口仿佛带着馨香的气息,着黑色小皮靴、玲珑有致的纤细玉足向前缓缓一步踏出,纯金色的美丽瞳孔中闪过一缕坚定。
而后,世界……变了。
清冷的月光,依旧于流泻间潋滟;黯淡的夜空,依旧闪烁着稀疏的星光;似乎历经千载光阴,气息沧桑而悠远,枝干遒劲而点缀着零星枯叶的参天古木,也依旧在秋日有些凉意的夜风中安然屹立。
一切似乎都未曾变化,然而一切早已发生剧变。
世界……被分裂了。
不是字面意思上的空间层面的“分裂”,而是某种难以想象的、涉及到世界意志那等神秘层面的“分离”。
眼中所见,景物没有丝毫变化;然而如果从精神第六感的角度进行观察,就会发现这块区域变成了“空白”。突兀到极致,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别扭,像是一副浩瀚宏大、细致精密的史诗画卷,其上被用橡皮擦硬生生擦去了一块,只余空洞的空白,留下莫名诡异的空虚与令人难以忍受的巨大违和感。
而这一方区域内,仿佛一切都在扭曲,世界在延绵不绝、如水波般荡漾的虚空浪潮中,超乎人类想象极致地变形,空间本体似乎蔓延出无数幽深莫测的黯黑色斑点,一瞬间诞生,又在下一刻灭绝,令人不由不寒而栗;但如果仔细观察,那扭曲的空间又像是虚幻的假象,区域内的一切都如同清澈湖泊底部的珍宝,看似在湖面波纹的逸散中光芒破碎,实则毫发无损……
虚虚实实,真真幻幻,无人可以看穿。
楚嫣涵傲然立于这似乎遗世独立的诡秘空间中,却仿佛遥遥凌驾于其上,延绵不断的虚空浪潮扭曲万物,造就混乱形变的苍穹,却无法影响她分毫。浪潮仿佛视其为无物,直径从女孩娇小的身体穿过,不惊起点滴波澜,简直像是位于两个不同的次元!
纤葱般修长白皙的玉指微微曲起,向着前方轻轻点出。一抹晶莹至极、钻石般绚烂的淡淡微光流转于纤巧的指尖,闪烁着近乎璀璨的光辉,划破了夜幕的昏暗色泽,一时间竟是仿佛成就世界的中心,万众瞩目!
纯金色的漂亮瞳孔没有丝毫情绪的波澜,倒映着那璀璨如钻石的光芒,一言不发地望着那座属于“圣徽之耻”,圣徽帝国三皇子秦羽轩的简陋宅邸,淡漠的目光隔着墙壁,一直注视着秦羽轩沉睡的位置。
钻石般晶莹的光芒迅速成长,不过几个呼吸间,便璀璨到令人难以直视的地步,近乎恐怖的庞大危险蛰伏在这份细小的光芒中,没有丝毫外泄,那令人绝望的浩瀚力量,好似能够破灭世间的一切!
而后,楚嫣涵玉指轻弹。
晶莹剔透的光……掠出。
手指粗细的光芒,行进起来并不快,看起来就像个笑话,仿佛一口气就能吹灭——如果,没有它身后那一道细细的黯黑色痕迹的话,绝大多数人都会被那细弱的外表所欺骗吧。
世界的扭曲?虚空的浪潮?空间的形变?
规则?法则?因果?
尽皆洞穿!
晶莹如钻石般的光芒,轻而易举地破碎了前进路上的一切阻碍,像是碾碎一只当车的螳螂般轻易,没有丝毫凝滞,仿佛无物可阻,一步,又一步,迈着恒定而又坚决的步伐,漠然前行,踏碎前方的一切。
指向……秦羽轩的宅邸!
恐怖得令人战栗的磅礴力量完美地内敛,在接触的一刻,将会如骤然间冲破地壳的岩浆般,轰然爆发,刺破苍穹!那股力量,毫无疑问的,绝对可以轻易将宅邸、庭院甚至秦羽轩本人……
从亿万位面间彻彻底底地抹除!
无可阻挡!
必死无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