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宝阁凭虚而立,其上珠光湛湛,宝气盈盈,尽是金柱玉阶铸成,华贵无比。若说适才外间殿堂之上,萧离对所见景致尚且称异,而眼前之景,却非他所喜,尽是凡俗富贵人家所宗,非修道之人该居。
宝阁周围,是近百飞舟横空,舟中只前方敞开,相互皆不可见,但却可闻其中声声低语。如今萧离三人,便就在一小舟之内,举杯畅谈,不亦快乎。此是贵人所居,而普通修士则在后边楼阁之上,远远观望。
“闻听此次大易,异宝纷呈,更有奇珍不少,两位师兄若是有意,也可夺下其中一二。”楚向阳一手持杯,一手把玩手中彩贝。
萧离一言不发,只瞅了眼楚向阳手中五色斑斓的灵贝。此灵贝乃是繁星阁衡价之物,唯灵石可换取,且贝有诸色,楚向阳手中五色彩贝为最佳,其他各色贝类价值皆不足其百中之一。
仓合子笑道:“我太白人少,凡入得门庭,便皆是真传,本以为派中弟子该算是富庶了。如今见楚师弟,随意便换出数千五色彩贝,可见太玄之富,贫道亦觉自家穷苦啊。”
萧离也道:“仓道友此言谬矣。敝派诸多真传,舍下几位洞天真人看中的嫡系门人,身家也少有过楚师弟者。你瞅瞅贫道,舍下门中供给之少量灵石,便无他产,此才算是真贫困。”
仓合子疑道:“贫道亦觉奇哉,道友之声名,便是我等都早已听闻。你在太白派中之时,便无俗世贵人与求道富者攀附一二?”
“怎会没有,不过萧师兄对于此辈,一概置之不理。加上其门下无任何仆役随从,便是他人欲要攀附,亦无门可入。”楚向阳这话其实还未说完,萧离自从与萧清音联姻之后,便是再有攀附之人,也是直去寻萧氏了。不过此关乎萧离颜面,其虽是不大在意,却也不必直言。
仓合子点点头:“贫道一直觉得,道友就该是我门中之人。我派中上下,皆是如道友般,舍道无物之人,不过是闲暇之余,常斗剑为戏罢了。”仓合子之言乃是斗剑为戏,而萧离与楚向阳皆知,其太白派中,年年皆有斗剑身陨之辈。
三人谈笑之间,宝阁之上,放出万道金光,便如同有宝物出世一般。随后有歌舞起来,美轮美奂,目观妙舞,耳闻仙音。萧离心生好奇,亦抬头多看了几眼。
仓合子撇嘴道:“经年未见,还是这般俗气。”
他虽是口称俗气,可是他处之人,个个目不转睛,生怕错失良机。
随后歌舞退去,金光敛形,便有一位女子上来,其眸如秋水,目似寒星,玉润珠圆,肩若削成,腰如约束,上台先是盈盈一礼,脆声言道:“妾身花怜星,乃此大易请来司仪,望诸位前辈同道赐教。”
她话声一落,下头便有声音道:“不知花姑娘可是此处大易之物,如若是的话,贫道便是倾家荡产,也要将姑娘易来。”顿时个舟之中,传来阵阵欢喝之声。
花怜星抿嘴一笑:“若有如意郎君,妾便是易出自身,亦有何妨。只是此次大易之宝,远非妾身可比,道友家产,还当珍重才是。”
说完,其一击掌,便有两侍女抬着一巨石上来,此石通体黝黑,大致四尺见长,一尺见宽,只形状丑陋,难堪入目。
“诸位莫见此石漏鄙,便小觑了它。此乃精金原石,其心更是太乙精金,足可炼制一炉剑丸。”
这话真令在座之人一惊,不想第一件宝物便是太乙精金,这等炼剑神物。需知太白精金,随着太白建派,太白剑宗搜刮各处,凡有此物,均被其带回派中,其他地方已是极难寻得。便是还有矿藏之所,亦被各大派所据,散修之辈,寻访着实艰难。如今见有此物,当真令人欢喜。
萧离三人都是大派真传,不愁此物,故此也不欲花大价钱与散修争夺。其辈之中,亦有大气运之辈,得获前人藏宝,身家不逊楚向阳。最后此物被一元婴散修易得,诸人也不知其所出为何物,便连一世族子弟五千五彩灵贝亦是不及。不过此人倒是极为兴奋,其素来喜好剑术,便是门下几名弟子亦同他一般,却无一丸好剑。如今心愿得偿,心头畅意可想而知。
随后又有诸般奇物,一一端上宝阁,或是宝兵灵器,或是神药异兽,种种都是外间罕见之物。
便是楚向阳,也花了大价钱夺下一物,名唤百美图。此图非比寻常,乃是魔修所制之器,上有百位女修神魂,若是兴致一来,随意选取,此女修便可借图成躯,曲意逢迎,实一道贪色图欲之宝。
萧离见楚向阳以一道繁星玉牌为易,换取此物,心中实是不解。于他所见,这位楚师弟,虽然个性略有偏执,行事总凭好恶,但亦是一心求道之人,也不知其换来此图欲有何用。
不理会萧离心头所思,楚向阳此刻却是满心欢愉,其此来繁星楼中大易,原是看上了其他物事。如今竟可以一道无用玉牌,换取此物,真是大幸。他人不知此物有何妙处,但是其却深知一事。在他那梦中一世知见当中,三百年后,天下劫数方兴未艾,将起未起之时,自己终究未入元婴之门,寿元将近。可是东衡洲上,却闻有一女修,借器修行,成血魔道果,屠杀百万生灵。此事细节,自己虽不知,可是此血魔称号,便是“百美屠”,取自其借修之器,便是百美图。如今逢着此图,莫说一道繁星玉牌,便是再贵重百倍之物,他亦可将之奉上。
忽然,萧离冲其言道:“楚师弟,此图可否借贫道一观?”
楚向阳闻言,心里一紧,萧离是何等性情,他也极是了解,若叫他知晓此图日后所行之事,怕是会叫他毁去此图。不过此刻萧离向其讨借,更无法推拒,否则也说不过去。他将此图递给萧离,眼神一直盯着萧离,心中暗自希望其不要看出何端倪。
见萧离上下把玩,并未发现任何端倪,再次将此图递还,楚向阳这才松了一口气。萧离笑道:“你紧张什么,便是此图日后会成魔器,也非此时。再者,其便是此刻便是魔器,又能如何?”
听见萧离之言,楚向阳再次一惊:“师兄怎知,此图日后会成一魔器?”所谓魔器,乃是真器之上成器,道门称仙器,神道称神器,魔道自称魔器。诸器名虽有异,不过是炼器法门不同,最后殊途同归。真器便可与洞天修士相仿,而仙魔之器,便是不及仙人,也非寻常修行之辈可比。
萧离淡淡一笑:“本来不过随意猜测,见你这般神情,十成倒有八九成为真了。”其也知楚向阳之能,对未来之时,怕是有推演之能,只是不知其是天生如此,还是其际遇非凡。
“师兄不担心其成魔之后,随意屠杀生灵吗?”
萧离斜眼瞅了他一眼:“我观你以后会屠杀生灵,便在此刻将你斩杀可好?你也是修行之人,竟也会生出这般心思。莫说其还不是魔器,便是成了魔器,也要观其行止,果杀生无数,自然要除,如非如此,怎可妄害。”
楚向阳闻言,连连点头称是,不管萧离如何说,只要不妨碍他持有此宝便好。
萧离本不过对此图稍有好奇,并不想拿来察看,只是其识海之中,响起一声音,唤其将此图拿过来。萧离转念一想,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便将此图借来一观。他倒是毫无知觉,只是此道声音惊道:“不想随意遇见一魔道灵器,竟有成魔器之姿。”此言一完,不管萧离在识海之中如何追问,便不再发出一词。
对于萧离二人之言,仓合子全然未理,此刻其满腹心思,皆在这刚拿上来之物上头。此物乃是一个凤形灯盏,古朴陈旧,里间隐隐有微光透出,却是一蓬青色火焰,此焰极淡,似乎即将熄灭。
花怜星对众人一笑:“此乃是妾身得来之物,唤作天灵神火,无论是洗炼肉身神魂,皆有奇效。据闻上古年间,有人不过元婴修为,就凭此火炼出不死之身;亦有神道高人,以此火炼去香火之毒,重得自在。”香火有毒,此乃诸道修行之辈共识,不过神道佛门皆有妙法驱除。然散修之辈,不得正法,却难以驱除此毒,其登天成神做佛之散修,远少于魔修道门。
仓合子见得此火,忙对萧离二人言道:“此物贫道志在必得,往两位道友莫要与贫道相争。日后二位有得用此火之处,便至太白寻我便是。”
听其言语颇为郑重,萧离与楚向阳自然不去与他相争,不过楚向阳问道:“你派虽也注重肉身神魂,可也不必如此看中吧?”
仓合子一摇头:“非用于肉身神魂,乃是用来洗炼剑器,令其更为精纯。”
如此一来,二人顿觉恍然,太白之人修行,功行全在剑上,若是剑器精纯,其实力自是胜过往昔。
楚向阳本想向仓合子求洗炼剑器之法,也可将自身紫渊剑洗炼一番,但此乃对方宗门秘传,其还是忍住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