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钰作为先皇后的嫡次子,在这宫中本来应该横行无阻,只可惜,皇上对这个七皇儿却十分厌恶,将帝后不和的全部责任都压在了毫不知情的稚嫩小儿身上,皇后去了之后,更是对这个儿子眼不见心不烦,后宫稍微有点受宠的皇子都可以欺压这位七皇子,哪怕皇上知道了,也只是象征性的教训一下奴才也就罢了。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七皇子,若真的如同外表看上去的那么柔弱可欺的话,现在坟上可能都长草了。
梅钰挥退了手下,左手拂着右手衣袖,在光洁的宣纸上写了一个“忍”字,只见他力透纸背,字形自有一番颜筋柳骨,倒是稍微透露出了一丝他的真实性情。
忍!
在母后世去、长兄同样早逝的情况下,梅钰现在也只有一个“忍”字。
“殿下,蔡参领求见。”还是先前那个小太监。
“请他进来。”梅钰放下笔,看了纸上的“忍”字后,打翻了墨水,直到墨水将那个字完全淹没,这才迎了上去。
蔡参领全名蔡康,乃是现今蔡侯爷的嫡子,也是先皇后嫡亲兄长的子嗣。自太子意外身亡后,蔡家就将兵权全部呈于皇帝,全族隐匿下来,明面上还是皇家贵族,实际上却在朝堂上,说不上什么话了。
梅钰正是用人之际,蔡康跟蔡侯爷不同,却是个有野心的,三年前就背着蔡侯爷跟随了梅钰。
虽说三年前两人就交接上了,但明面上两人却很少接触,蔡康身上也兼着护宫统领的虚职,借着由头进宫,也并未让人察觉到他跟七皇子有接触。
更何况,外人都知道,七皇子秉性懦弱,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自然更加不会怀疑。
“属下拜见殿下。”蔡康一进来就对梅钰行了一个郑重的礼。
他是一个身材壮硕的青年男子,挺拔的身躯,坚毅的面庞,无一不凸显出此人性格的刚毅。
梅钰上前就将他扶了起来,语带调笑:“兄长可折煞我了,你我之间不需如此。”
“不,殿下说错了,正是因为殿下信赖属下,属下才更不能逾越。”这样,才不会挥霍他们之间的信任与联系。
未说出口的话,两人心中实则都清楚。
梅钰笑着摇了摇头,请他上前就坐,两人坐下商谈。
“你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禀报。”
蔡康点头,问道:“殿下可知道郜国三王子霍利在三日前就抵达都城一事?”
“知道。”梅钰回答后,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郜国与我国交好已经有六年了,却只在五年前才来访过,相隔四年,这次这位三王子来访,应该是求联姻一事。”
“殿下所料不差,正是如此。”蔡康刚毅的面容上满是顾虑,想说什么却不知道如何说出口,梅钰见他如此,反倒是又笑了笑。
“怎么,看兄长的模样,可是有什么话要说。”就是梅钰也很难得见到他这位兄长这副为难的模样。
只见蔡康使劲捶了自己的手掌一下,坐不住站了起来:“景瑞,五天后的夜宴,你可否称病不去。”他还是说不出口。
“怎么。”梅钰原本轻笑的脸色沉了下来:“难道那位郜国的三王子还是冲我来的不成?”
“这……”蔡康来回踱步,真真是憋死他了:“那位郜国三王子好南风,我派人跟他的使臣打探过,他还真是冲你来的。”
“咔擦”
蔡康话音刚落,梅钰手上的茶杯就应声碎落在地上,俊雅绝美的脸庞一片冰寒之色。
“冲我来的?”
梅钰冷冷一笑,毫不在意指尖还滴答滴答向下流的茶水:“我可不记得跟这位郜国三王子打过照面。”
难不成这位郜国三王子好南风,就能将他燕国堂堂的一位皇子给迎回去?简直就是笑话。
很显然,就算迎不回去,若是这位三王子真的提出这个要求了,对于梅钰来说却是十分致命的一击。梅钰面容十分肖像先皇后,长相俊美之下更给人一种柔美之感,若是被别国王子迎娶的消息传了出去,对他以后登上大典将会是一个致命的污点。
“看来宫里的某些人坐不住,想往我身上泼脏水了。”梅钰连续冷笑,下颚微恙,露出了殷红的嘴唇,嘴唇微启,清冷的笑声,慢慢回荡在空荡的寝殿内。
这晚,七皇子的心情明显不太畅快,另一边,席步芳却也是静坐了一宿,内息调节了一个大圆满周期,感觉身体的皮外伤已经完全好转,心情都自然好转了许多。
接下来几天,江美人做了几回戏,让七皇子将“伤痕累累”的席步芳带了回去,并且还十分周到的将席步芳直接调到了身边贴身伺候。
席步芳在与这位七皇子的接触中,倒是腾出功夫试探了几回,只可惜这个“小白兔”还真的就如同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十分的纯白,什么也没探查出来。
倒是从这宫里的宫女们碎碎私语中,席步芳得知了点细枝末节。
“七皇子对宫人十分体恤,从不无故拿宫人出气。”
“唉!只可惜皇后娘娘走得早,否则七皇子怎会过得如此艰难。”
“就是,特别是江娘娘,因着七皇子最是肖似先皇后娘娘,总是针对他。”
“是啊,还有皇上也是,明明皇后是自杀的,皇上却偏偏将罪名怪到毫不知情的七皇子身上,也是可怜。”
“闭嘴,你不要命了,什么话都敢往外乱说。”
席步芳听罢,倒是摸了摸下巴,倒是更加隐秘的探查了一下以往每一个欺辱过七皇子的,不管是宫妃、侍卫还是宫女、太监,这次,倒是让他玩味的笑了出来。这些人的下场可就不怎么好了。
手法虽然很隐秘,但席步芳可不认为这些都是巧合。
席步芳嘴里衔着一枚叶子,手中把玩着一枚红棕色的小药丸,靠坐在屋顶,十分悠闲看着快要落日的夕阳余光。
这是今早江美人交到他手上的,让他在今晚宴会上的时候,找机会混进酒中,让七皇子服下去。
他将药丸放在鼻子面前闻了闻,眼底就浮上来一抹细微的玩味,这玩意儿的药效可烈得很,寻常人吃半颗下去,都得整整一夜才能完全褪去药力,而且最重要的是,男人吃下去这玩意儿根女人交合倒是没什么,但是一旦跟男人交合的话。
席步芳一想到那个后果,暗戳戳的竟然有点邪恶的想法。
他想,江美人会让他给七皇子服下这玩意儿,应该不会只是想让七皇子名声扫地这么简单才对。
席步芳慢悠悠摩挲着手中的药丸,双眼幽深如深潭。
正在这时候,不远处,一个小宫女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席步芳扫了一眼,将药丸放好,飞身就到了地面,刚整理好灰扑扑的衣服,那宫女就冲到了他面前。
“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还不快些去大殿伺候殿下,真是没眼力劲儿,也不知道殿下看中你什么了,见你不在,还偏让人找。”那宫女嘴里一直嘀咕,还不忘记使劲推了推站如盘山的某人。
席步芳听在耳中,也只是挑了挑眉头。
也难怪这小宫女发牢骚,自从席步芳被七皇子“救”回来后,也不知道是哪里对了七皇子的眼,就养了几天的伤,其他伺候人的活,一点儿都没碰。这次宫中难得地夜宴,殿下却点名了要让他伺候,怎么不让人火大。
席步芳却像根本没有看出宫女的抱怨,反而十分迟疑的说道:“我伤还没好,现在去伺候殿下,若是出了差错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自己兜着。”宫女没好气的说:“谁让殿下点名让你去,你还不识好歹。”
点名让他伺候。
席步芳眼神一闪,倒是没再开口了。
等他到的时候,正是郜国使臣在向皇上敬献美人,只见那美人一身异族风情的服侍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水晶,显得十分妖娆迷人。
席步芳只是看了一眼就掠了过去,专心走到了七皇子身后:“殿下。”
梅钰一人坐在正厅的右侧正数过来的第二个位置。
这个坐法可有意思了,先皇后的嫡次子竟然会坐在三皇子的下面,还真是……席步芳刚想到这里,就听到梅钰柔软的嗓音,道:“步芳,我胃不太舒服,帮我吧桌上的酒换成白水吧。”
席步芳低头,刚好看到白皙的颈子印入眼帘,真嫩。
“步芳?”
席步芳这才抽回心神,伸手过去端起酒盏,一股冷冽的香味扑入鼻中,迷药?
执着杯盏的手微微一顿,梅钰清澈见底的双眼就看了过来,像是十分疑惑:“怎么了?”
席步芳在这双眼睛里,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变化,嘴唇一勾,就摇头道:“没什么,殿下只要白水就行了吗?”
“恩。”梅钰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