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在身边奔涌不息,斗雪十分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一双大眼睛绽放着微光,让她能够看清这地下河流中的景象。
一枚天青色的避水宝珠漂浮在她和梅花之间,有这枚宝珠,他们就可以在水中畅通无阻,来去自如。
在这里,梅花并没有发现魔气存在的迹象。
他帮助那些村民找到了一个定居之地后,便直接离开,遂进入地下水脉,借助避水宝珠的力量四处巡游。
可是在水脉的主干部分,他并没有发现有魔气存在的迹象,而离开了那个领地之后,周围领地的水脉也没有出现类似的痕迹。
这些发现证实了他的猜想——他之前所在的那个领地的领主或者其亲近之人可能已经被邪魔给挟持了,不然的话,单凭那些邪魔自己,无法悄无声息做到这一点。
领主与邪魔乃是敌对关系,因为这么做的话,治下领民就会接连不断死去,无论是因病而亡还是斗殴致死,还是彻底蜕变成邪魔,那都不是‘领主’希望看到的。
没有了人口就没有税收,没有税收,领主自然也就无法继续享受。
之前梅花已经打听过了,当地领主乃是一个骑墙派,不仇视大曦,也不反对和其他流亡贵族一起攻打大曦,他只在乎哪一边的势力更强大,如果大曦发起反攻,当地领主肯定就会倒戈相向。
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什么都可以去做,这个地方的领主就是这么一个人。
梅花伸手把斗雪捞了回来,她再前进一点就要离开避水宝珠的笼罩范围了,而且那不是他们要去的方向。
瞥了那幽深的远方一眼,梅花带着避水宝珠转身游入一条分支当中,沿着水脉前行,他或许能够找到下一个村庄。
若是他的猜想能够得到验证,那么下一步,他就将会前往这个领地的中心,去斩除妖魔。
至于他是否会杀掉领主,那得看那个领主生平多行善事还是恶事,尽管梅花认为那个领主有很大的可能会被自己杀掉。
他并非嫉恶如仇,只是看不惯恶人恶事,如不出现在他面前还好,只要出现在他的眼前,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他都会出手。
漫游于地底之下,行走在长河当中,梅花和斗雪不知道在这片幽深黑暗之中走了多久多远,只是,梅花感觉到前方幽影涌动,暴虐翻涌。
把斗雪护在怀里,梅花大步前行,迎着汹涌而来的魔气,一步步走向那源泉。
因为被梅花保护着,斗雪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便努力瞪大眼睛,让瞳孔绽放出更多的光亮,以看清前方。
从源泉不断涌出的黑暗气息融入了四面八方的流水当中,就连奔腾不息的河水都无法将梅花牵扯,可如今他却感觉到动作受到了阻滞。
走到魔气源泉之侧,梅花抬起一脚将其碾碎,那个被染成黑色的骷髅头就此破碎,消失于人世。
——做下这等罪孽的人,必须死!
将头骨踩碎之后,梅花扬起脑袋,看向上方。
有光亮自上方投下,只是隐隐约约,朦朦胧胧。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上方就是又一个村庄,有人将魔气源放在这里,让魔气不断浸染这里的水,使得村民受魔气影响。
那个人或者势力是想要这些村民去死,但又不会让他们死得舒服,不然的话,直接将他们全部斩杀就足够了。
能做出这种布置,梅花可不相信幕后主使没有消灭那些个村庄的力量。
梅花自水底上浮,而后从一个小湖中走出,环顾周围,发现小湖确实位处一个村庄当中,这个村庄建立在一个绿洲之上,绿洲之外遍地砂砾。
如今正值黑夜,无人用水,所以梅花从湖水中走出的这一幕并没有被人发现,不然又是一个麻烦。
梅花心念一动,便有微风萦绕周身,而后更有狂风吹来,将他托举向上。
他飞上了天空,并将笼罩在这个领地上方的云霭全部驱散,让他能够将这个领地尽收眼底。
视线在地面上扫过,无比轻松地发现了那个大概是领主居住地的地方——这个领地当中只有一处城镇,那里有很大的概率就是领主的居住地。
流亡贵族的领地都比较贫瘠,正因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奥斯曼帝国才会将这地方让给流亡贵族,用他们组成一道抵御大曦的防线。
十几个领主挤在了这个贫瘠的地区之中,虽然这个地方比较贫瘠,但不意味着这里狭小。
正相反的是,这片荒漠相当广阔,只不过没有什么资源,所以拿了也没什么大用,而且还很容易被人突破。
这片地区也是在流亡贵族到来之后,人口才逐渐多起来的,在奥斯曼帝国统治的时期,这里可没有那么多的人口。
梅花趁着夜色走入了城镇当中,这个城镇并不大,包括行商在内也只有不到一万人,但在这片荒漠中,已经算得上是一个规模相当巨大的聚居地。
毕竟这里不是大曦,没有足够的水资源和粮食供给人们使用,这近万人几乎是这个城镇的极限。
梅花没有贸然行事,就算他直接突袭领主居所,也不可能正好就把幕后主使抓到,因为之前的一切都只是推测,他不能确定是领主还是领主亲近之人被挟持了。
只是认为有很大的概率是领主,不然以他那自私自利的性子,很有可能会不管威胁,直接杀死邪魔。
……不过这也只是推测,梅花并不了解那个领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如今他心中的那个形象只是道听途说,拼凑而成的,并不能表示领主实际上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个城镇看起来并未实行宵禁,或许是因为领主的兵力不足以支持宵禁的实行。
前后被梅花抓了上百人,以这个城镇总共加起来也只不过近万人的人口,恐怕如今领主手上已经无有多少兵力。
当梅花放开感知去感应,发现事实也确实如此。
领主的私兵就驻扎在城镇一角的那座城堡里,而那座城堡估计就是领主的居所。
看起来,那个领主似乎很没有安全感。
梅花摸了摸斗雪的背部,他没有在那座城堡当中感应到邪魔的气息,匆匆感知也没能发现领主的存在,待到明日,他再仔细寻找。
“睡吧。”望着天上明月,靠在一个木箱上,梅花轻声说道。
…………
翌日,梅花一大早就醒来,这时天边还没有光芒绽放,天地仍是一片昏沉。
在心中算了算时间,约莫是卯时。
他将斗雪放到衣襟内,小狐狸若有所感微微睁开了眼睛,可看到是梅花之后,便又闭起眼睛,继续睡觉。
从行商的货箱上跳下,梅花把旅行箱换到了左手,迈开脚步向那座城堡走去。
路上没有行人,他们如今还在睡觉,只有梅花仍旧保持着大曦的作息习惯。
梅花脚步飞快,走在路上,他忽然联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这个可能性是他之前没有想象过的。
如果——如果说那个领主真的有村民和私兵们所说的那么自私自利,那么他有没有可能就是这些事情的幕后主使?
并不是他被胁迫,或者亲近之人被挟持,而是他自己做出了这些事情……
邪魔歪道为何会被大曦驱逐?
——因为他们足够邪恶。
那么,他们为何要做出那么邪恶的事情?
——因为,这是一条‘捷径’,一条能够在短时间内获得强大力量的捷径!
纵使,这一条捷径的代价是无数的死亡和怨恨,为了获得力量,邪魔也在所不惜。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被武宗驱逐,武宗绝不允许这些家伙来祸害大曦百姓。
邪魔歪道人人喊打,而他们之所以会躲在暗地里,自然是他们打不过名门正派,当年武宗驱逐邪魔歪道的时候,有许许多多的名门正派和江湖人士响应,这才将大曦境内的邪魔歪道全部清除。
但无论他们的修炼之法如何邪恶,多么让人怨恨,都无法否定这是一条能在极短时间内获得强大力量的捷径。
梅花之前只是从‘领主’的角度去看待当地领主,认为民众能够给其提供税收,让其得以享受,却没有考虑到‘流亡贵族注定失败’这一点。
没有人喜欢墙头草,就算他在流亡贵族初现颓势之时便与其他流亡贵族倒戈相向,他也不可能得到重赏。
而且身为流亡贵族之一,大曦自然不可能继续让那个家伙继续担任领主,不可能会给予他信任,甚至有很大概率会在事情基本平息之后就将他暗杀掉,以绝后患。
没有人会喜欢叛徒,特别是大曦这样对于叛徒有着相当歧视的文明而言,怕不是会从上到下都对叛离原本阵营的叛徒感到无比厌恶。
哪怕这个领主不知道大曦有这种文化,也应该明白自己肯定不受欢迎,而且还可能会被暗杀这一点。
这样一来,他也就没有了倒向大曦那一边的理由,可他又是一个骑墙派,这就很让梅花感到疑惑。
没有足够的理由倒向大曦,却又不支持流亡贵族与大曦开战,在开战之后也没有全力支持,这个领主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让人困惑,吃力不讨好说的就是这种人。
可在私兵的形容当中,他们的领主始终是一个相当阴险狡诈的人,而且在这个时间段还能继续骑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蠢货。
那么,这个地方的领主为什么要做出这些事情?
当梅花想通这件事之后,就开始怀疑当地领主才是整个事件的幕后主使。
这块领地太小,而且人口严重不足,无法凝聚气运,也就是说,这个地方的领主还是能够修行的。
如果这个地方的领主不仅修行,而且修行的还是邪魔之法,会发生什么呢?
…………
“西里尔先生,我们的计划还有多久能够进入最终阶段?我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热合曼阁下,还请您耐心一些,大曦的军队不会那么快就来到这里,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足以在他们到来之前完成计划。”
桌上的灯火摇曳,两道人影分别坐在桌子的两侧,他们的视线透过玻璃窗,落在那个仍旧被夜幕笼罩的城镇上。
房间安静了片刻,热合曼冷不防地问道:“西里尔先生,你去过大曦吗?”
这个有着一张不怒自威的面容的中年人目光闪烁,看着坐在对面的那个笼罩在一件黑袍之下的人影,嘴角勾起,“——我去过!”
西里尔一直保持着沉默,身为一个研究黑魔法的巫师,他是不被允许进入大曦的。
“我们这里的长辈一直不允许我们前往那个帝国,生怕我们接触到那个帝国的繁荣之后对其产生畏惧,宁愿我们对其越是无知越好,年轻时候的我相当叛逆,认为自己天生聪慧,无人能比,哪怕见到了那个帝国的繁荣,也不会对其产生畏惧,只会生出挑战之心。”
热合曼凝望着那抹烛光,嘴角勾着,仿佛是在嘲笑自己当年的无知,“正所谓,无知者无畏,我最终还是没有听从长辈的话,去了那个帝国……结果证明,他们是对的,我对大曦产生了畏惧,直到现在,因为身份,仍然无法摆脱。”
西里尔抬起眼帘,低声说道:“热合曼阁下,这些事情你完全可以向其他人倾诉,向我倾诉并不合适。”
“不,很合适!”热合曼摇着头,“本来我是不打算把这件事情说出来,要把它带入棺材里的,可西里尔先生你给我带来了希望,让我摆脱恐惧的希望,作为共享隐秘的盟友,没有谁比你更加适合让我倾诉了。”
“可我不想听这些。”西里尔沉声道。
闻言,热合曼无奈叹息:“看在我帮你完成了这个魔法阵的份上……这些事情积压在我心里太久了,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如果不把这些事情说出来,我会相当难受。”
西里尔沉默了片刻,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不要太长,也不要太久。”
热合曼终于露出了笑容,伴着熏香,他说起了自己的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