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嘉像是随口一问,没等云舒答上来,便转身去了另一间卧室。
云舒端着灯跟过去,在她身后道:“我父亲叫云忠,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谢南嘉道,“我想着你们家对二公子家如此照顾,你父亲会不会是七公主的侍卫什么的。”
“侍卫?”云舒怔了下,喃喃道,“应该不是吧,我从来没听他说起过。”
“那兴许是我多想了。”谢南嘉道,迈步进了赵靖玉母亲的卧室。
在赵靖玉和他母亲之间,他母亲才是那个有秘密的人,所以,谢南嘉认为,即便真能找到点什么东西,应该也是在他母亲的房间。
云舒不知道在想什么,难得安静下来,端着灯默默地跟在她后面,帮她照明。
谢南嘉将房里各处翻找了一遍,什么也没找到。
云舒提议回赵靖玉的房间再找一遍,结果同样没找到。
两人都很失望,并排坐在赵靖玉那张光板床上,来时的士气泄了个精光。
“你这么聪明,我以为你会发现些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云舒沮丧道,“要不然你再看看,墙上,地上,床底下,有没有哪里有机关暗道什么的?”
“房子是你父亲盖的,有没有机关他会不告诉你吗?”谢南嘉道。
云舒想想也是,遂更加沮丧起来:“那咱们这趟岂不是白跑了?”
谢南嘉沉吟一刻道:“要不,咱们去你家看看吧,说不定赵靖玉走后,你父母帮忙收拾房子时发现了他遗忘的盒子,便拿回你家收起来了,毕竟这里没人住,时间长了难免被虫蛀鼠噬的。”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云舒的眼睛顿时一亮,随即又道,“外面已经黑了,沙漠里晚上常有蛇蝎毒物出来活动,保险起见,还是明天白天再去找吧!”
谢南嘉也没说什么,就依着她的提议,将衣柜里的旧被褥拿出来铺上,吃了些干粮,喝了些水,手脚都没洗,便躺下睡了。
多少年没见过阳光的被褥,有一股难闻的霉味,谢南嘉哪怕是在庄子上,也没受过这样的罪,辗转到半夜才合上眼。
云舒也同样睡不着,一直睁着眼睛在黑暗里等待,等到谢南嘉实在熬不住发出均匀的呼吸,她便悄悄爬起来,披衣下床,蹑手蹑脚地往门口走去。
房门打开又关上,谢南嘉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起床跟了出去。
月光惨淡,如薄纱笼罩着寂静的庭院,云舒的身影消失在院墙外。
谢南嘉并不着急,慢慢悠悠跟在后面,她知道云舒要去哪里,所以不怕跟丢。
果然,云舒很快走到她自己家门口,拉开篱笆院门,闪身而入。
谢南嘉站在外面,看着她打开堂屋的门,随即又关上。
谢南嘉等了一会儿,等到屋里亮起灯光,确认云舒不会突然出来,这才踮着脚跟过去。
她没有直接进屋,而是来到窗户下,贴着墙倾听里面的动静。
令她惊讶的是,屋里竟然传来说话的声音。
石头的墙壁隔音很好,她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内容,但在那一瞬间,她身上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明明是个空房子,云舒是在和谁说话?
她强压着心头那毛骨悚然的感觉,踮起脚将窗户推开一条缝,用一只眼往里看,赫然发现,里面居然不只云舒一人,而是三个人。
除了云舒,还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姑娘。
那姑娘骨瘦如柴,衣衫褴褛,手脚栓着铁链,脸被乱发挡住,乍一看跟鬼没什么两样。
“快点把人带走,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咱们得快点把房子收拾干净,那个袖儿聪明得很,千万不要让她看出破绽。”云舒对那个男人吩咐道。
男人似乎不太情愿,抱怨道:“深更半夜的,真够折腾人。”
抱怨归抱怨,他还是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扛在肩上出了门。
谢南嘉忙屏住呼吸,也不管地上会不会有蛇蝎毒虫,直接贴着地面趴下来。
好在男人急着离开,并没有左顾右盼,直接扛着人就走了。
云舒没有跟出来,在里面手忙脚乱地收拾屋子,还对那人说,让他把人藏好之后,快点回来帮忙收拾。
男人嘟嘟囔囔地走远,谢南嘉想了想,从地上爬起来,无声无息地追了上去。
男人七拐八拐地出了镇子,把姑娘扛进一个废弃的土地庙,用铁链栓在神像背面,将两扇破旧的门关上,拿一根棍子串在门环上别起来,而后迅速返回了镇子。
谢南嘉静静地等了半晌,确定男人不会再回来,便从黑暗处走出来,打开门进了庙里。
好在庙小,屋顶还破了个大洞,微弱的月光照进来,可以影影绰绰看到里面的东西。
谢南嘉转了一圈,在神像背后找到了那个姑娘。
姑娘躺在地上,连呼吸都听不到。
谢南嘉壮着胆子探了探她的鼻息,确认人还没死,这才放下心来,蹲在地上将人扶起来,摇着她的肩膀连声唤她:“姑娘,姑娘……”
唤了好久,那姑娘终于醒了,发出蚊蝇般的呻吟。
“你是谁?”谢南嘉问她。
姑娘急促地喘息,断断续续道:“我,我是,云,云舒……”
谢南嘉心头猛地一震,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说她是云舒,那之前的云舒是谁?
在此之前,她确实已经看出那个云舒不对劲,但她并没怀疑过她的身份,她只是以为,云舒是被慕渊或者玉泽国的其他主子收买了。
现在看来,如果眼前这姑娘是真的云舒,另一个云舒铁定就是假冒的。
谢南嘉感到脊背发凉,汗毛倒竖,如果那个云舒是假的,那她的伪装也太高明了,不但把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甚至让程志业为了她白白放走了慕渊。
程志业若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是个骗子,不知道会有多么伤心。
谢南嘉以往也曾听父亲讲过两国交战时,奸细在其中起到的重要作用,但她没有切身体会,不知道奸细到底有多厉害,现在,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奸细的可怕。
假设她没有在玉泽王宫识破云舒的谎言,没有将计就计跟着她来找红衣令,那么她可能永远不会知道,那个云舒是假的。
她不知道,赵靖玉和程志业他们更不可能知道,到时候还不知道要上人家多少当。
……
大约三更时分,云舒和那个男人终于将房子恢复成许久没住人的样子,而后悄悄溜回来,蹑手蹑脚地爬回到床上。
谢南嘉突然昂起头,迷迷糊糊地问她:“你做什么去了?”
云舒吓一跳,忙胡乱答道:“我出去方便了。”
“哦。”谢南嘉翻了个身,没再说话。
云舒轻拍胸口,平息了一下心情,在她身边躺下,慢慢合上眼睛。
许是真的撑不住了,两人虽然各怀心思,最后还是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两人起了床,在院里的古井里打了些水,洗漱饮马。
这井有些年头了,上面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枯枝败叶,打上来的水也非常浑浊,马喝一些还行,人根本没法喝。
好在她们备的干粮和水还很充足,填饱肚子之后,便去了云舒的家。
云舒照样从石头墙的缝隙里找出钥匙开了门,还细心地给谢南嘉解释说这里的人通常都是这样藏钥匙的。
门打开,谢南嘉迈步进了屋,见屋子里到处灰扑扑的,大小物件上都落满了沙尘,确实是很久没住人的样子,不禁暗自佩服云舒造假的本事。
她可真是精通此道,什么都能做假。
云舒一副远游归家的模样,四下走动着感慨了一番,眼圈红红的,丝毫看不出伪装的痕迹。
谢南嘉安慰了几句,和她一起在房里四处翻找。
后来,谢南嘉在云舒母亲房间旧衣柜的暗层里找到了那只木匣子。
云舒喜出望外,抱着匣子欢喜道:“袖儿,还是你厉害,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破的衣柜还会有暗层,早知道的话,就不用费这么多周折了。”
“也没费多少周折呀!”谢南嘉道,“我昨晚就说来找的,是你非要等今天,这不是找得挺顺利吗?”
云舒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忙点头道:“是呀是呀,所以我说你厉害嘛!”
谢南嘉笑道,“行了,你别一个劲的夸我了,还是快想办法把匣子打开吧!”
云舒低头瞧着匣子上那把精致的铜锁,拽了几下没拽开,便不耐烦道:“事不宜迟,咱们直接把它砸开吧!”
谢南嘉似乎很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这可是你小乖哥哥的念想,你就这么把它砸了?”
云舒警觉自己太过心急,换了语气道:“也是,是我太着急了,那你说该怎么办?”
“自然是找个锁匠把它找开呀!”谢南嘉道,“你是在这里长大的,应该知道哪里有锁匠吧?”
“啊,对,我是知道,就在镇子上,我带你去。”云舒脸色变了几变,和谢南嘉一起出了门,刚走到院子里,突然捂着肚子说自己肚子疼,让谢南嘉自己先去,她随后就来。
“我等你吧,我也不知道锁匠在哪儿。”谢南嘉道。
“镇子就这么大点,你去了就能看见,早点去早点打开,省得浪费时间。”云舒说道,捂着肚子跑开了。
谢南嘉看着她一溜烟钻进茅厕,露出一丝了然的冷笑,拿着匣子去了镇上。
她知道,云舒根本不是肚子疼,而是怕镇上的人都不认识她,那样她就露馅了。
如果她是在这里长大的,不可能刚走了几个月人家就把她忘了。
谢南嘉走后,云舒从茅厕里出来,正发愁自己要不要跟过去,昨晚那个男人突然来了。
云舒吓一跳,冲他呵斥道:“你是不是疯了,大白天跑出来做什么,快走快走!”
“放心吧,我看着那个女人走了才过来的。”男人道,“我有急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云舒脸色一变,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男人支支吾吾道:“那,那丫头不见了。”
“你说什么?”云舒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提高了嗓门,“怎么不见的,什么时候不见的,你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昨晚我帮你收拾完房子,回到土地庙就发现人不见了,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不见的,我明明把她栓得很牢。”男人似乎有点怕她,哈着腰怯怯道,“我是想早点来告诉你,可你一直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我根本找不到机会。”
云舒暴躁地在原地转了几圈,气冲冲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你倒是快去找啊,要是找不回来,你和我都死定了!”
男人迟疑着,想说什么又没说,转身匆匆而去。
云舒盯着他的背影又恨恨地骂了几句,心烦意乱地坐在院里的石墩上想对策。
似乎没过多久,谢南嘉突然回来了。
“你肚子好些没?”她笑着问云舒,心情很好的样子。
云舒收起情绪,揉着肚子道:“好些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啊,我一到镇子上就找到了锁匠,锁匠很快就帮我打开了。”谢南嘉道。
其实她压根没去找锁匠,而是自己找了个根铁丝弄开的,这本事不是她小时候父亲教她的,至于父亲从哪学来的,她就不知道了。
“那太好了,你看了没有,里面有没有红衣令?”云舒完全相信了她的话,激动地坐直了身子。
“有。”谢南嘉将木匣子放在她面前的石桌上,打开匣子,从里面拿出半块玉坏递给她,“你瞧,是不是和你给我的那块一样?”
云舒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激动得手都在微微颤抖。
“袖儿,你可真是太厉害了。”她颤声说道,伸手接过玉环,举起来对着阳光看了又看,“是一样的,和我那块是一样的,可是,你祖父也不在这里,咱们怎么把它复原呢?”
“别担心,复原的方法我已经学会了,只是镇子上没有可用的材料,等咱们回到玉泽,找一家古董店,我可以把它复原的。”谢南嘉道。
“真的吗?”云舒就等她这句话呢,抓住她的手兴奋道,“袖儿你真的好能干,我就说,带你来准没错!”
她高兴得有些忘了形,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
谢南嘉微微一笑,并不打算揭穿她:“那咱们赶快起程回玉泽吧!”
云舒顿了下,心里还记挂着那个失踪的丫头,也不知道男人能不能把人找回来。
可是眼下她又没什么拖延的借口,只能听从谢南嘉的话,收拾东西离开。
匣子不好带,谢南嘉便把它放回了赵靖玉的旧衣柜里。
两人仍按原路返回,行至途中,云舒突然想到婚书的事,问谢南嘉有没有在匣子里看到婚书。
谢南嘉说没有,她只看到玉环,没看到婚书。
“婚书是一式两份,肯定和你那份一模一样,没有就没有吧,反正你又不和赵靖玉成亲,要它也没什么用。”谢南嘉无所谓地说道。
云舒无话可说,遂不再提起。
反正她也知道那婚书上面写的是什么,找不到正好,省得袖儿找人去辨认上面的内容。
两人一来一去用了五天的时间,等到进入玉泽境内,才知道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赵靖玉并没有被玉泽国俘虏,武安大将军的十万大军也于今日抵达了幽云关,因为确信太子妃已遭不幸,他们即将对玉泽开战,誓要灭掉玉泽,为太子妃报仇。
玉泽王正集结兵马奔赴幽云关,玉泽百姓人人自危,舍家弃业逃往草原深处避难,玉都城中一片兵荒马乱。
“太好了袖儿,小乖哥哥没有被抓。”云舒听闻消息,抱着谢南嘉兴奋不已,若非知道她的真面目,任谁都会觉得她的开心是发自肺腑。
相比之下,谢南嘉要冷静很多,因为她压根就知道赵靖玉没有被抓。
那天晚上她和云舒跟着巡逻的卫兵逃出王宫,前面的两个卫兵从始至终都没回头看一眼,分明是故意要带她出宫,故意放出赵靖玉被抓的假消息,好让她在情急之下跟着云舒去找红衣令。
“袖儿,你不高兴吗,小乖哥哥没有被抓呢!”云舒晃着她的肩膀问。
“我没有不高兴,就是有点意外。”谢南嘉道,“早知道他没被抓,我们就不用跑那么远了。”
“可是我们找到了红衣令,也是一件好事呀!”云舒道,“咱们现在去找个古董店,把红衣令复原,然后去找小乖哥哥,让他派人回京城把你那半块玉也拿来,这样小乖哥哥就可以号令红衣军了,你说好不好?”
“好。”谢南嘉笑着应她,“那咱们快点去找古董店吧!”
城中百姓忙着逃难,店铺几乎全关闭了,两人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一家营业的古董店,最后只好再次使用不光彩的手段,撬开了一家古董店的门。
谢南嘉让云舒在外面守着,自己进里面找工具修复。
她没有老国公手法娴熟,花费了足足三个时辰,才让那半块玉露出了真容,虽然她不认识上面的字,想来应该是和红衣令有关的。
云舒说她也不认识,不知是不是在撒谎,谢南嘉也懒得追究。
尽管已经疲累到了极点,两人却一刻不敢耽搁,带着玉环马不停蹄地赶往幽云关。
一路上,她们看到不少玉泽国人拖家带口,赶着牲口往玉都方向撤退,打听之下,才知道大周的军队已经打过了幽云关,攻占了玉泽国离幽云关最近的一个城池,勒川。
谢南嘉知道勒川,她跟着慕渊入草原时,曾在那里歇脚喝茶。
玉泽国兵强马壮,战士以彪悍嗜血闻名,大周的军队长途跋涉而来,却能在一天之内攻下一座城池,看来是被逼急了。
他们该不会真的以为她死了吧?
两国交战,百姓遭殃,谢南嘉到底还是不忍心,便提醒百姓们不要盲目地以为都城是安全的,因为都城的百姓也已经逃去了别处,他们与其去都城,不如往更偏僻的地方去躲一躲。
两人明明是往最危险的地方去,一路上却没有受到任何拦截,在第二天的日落时分,畅通无阻地到达了勒川。
玉泽国的军队驻扎在勒川以北,经过一天一夜的苦战,终于成功地阻止了大周军队继续前进的步伐,双方都已经人困马乏,眼看太阳落山,便暂时休战,各自在自己的营地埋锅造饭。
谢南嘉和云舒远远地等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才弃了马匹,沿着两军的边界匍匐前进。
同样的,在穿过玉泽军的防守时,两人没遇到任何拦阻,巡逻的士兵仿佛眼瞎耳聋一般,任由她们越过了边界。
结果等到了大周军营这边,两人刚一露头,就被发现了,几个士兵凶神恶煞地将两人捆绑起来,扭送到武安大将军的军帐。
谢战霆和赵靖玉刚用过晚饭,正在帐中和谢南风,程志业,周云成等人围着沙盘商议明日的进攻策略,忽闻外面有报,说抓到了两个敌国奸细。
众人都停下来,向帐外看去,谢战霆吩咐将人带进来。
谢南嘉和云舒还穿着玉泽王宫的侍卫服,整整七天没换衣裳了,在这炎热的夏天,味道可想而知。
加上两人都是蓬头垢面,风尘仆仆,帐中几人都没认出来她们,反倒一个个都掩着口鼻直往后退。
只有赵靖玉在愣怔一瞬之后,突然大步冲过来,一把从士兵手中抢过谢南嘉,将她紧紧搂进了怀里。
其他人都惊呆了,尚未反应过来,就听赵靖玉“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媳妇儿,你跑哪去了,吓死我了……”他哭喊着,死死抱住谢南嘉,差点没把谢南嘉的肋骨勒断。
谢南嘉只觉得一股暖流传遍全身,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超值!
媳妇儿?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这个比叫花子还臭三分的奸细是袖儿呀?
天呐!
大伙惊呼,争先恐后地围过来。
谢战霆到底是将军,又是长辈,不能像孩子们一样大喊大叫,独自站在原地,悄悄转头拭掉眼角的泪。
在所有人都涌向谢南嘉的时候,唯独程志业迟疑地看向云舒,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然后冲过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云舒,真的是你,太好了,你也回来了……”他兴奋地喊道。
云舒有片刻的失神,但很快就抽出手,瞪起眼睛道:“拉拉扯扯的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
程志业太开心了,已经顾不上计较她的态度,只是看着她嘿嘿地笑。
云舒撇嘴道:“你怕不是个傻子吧?”
那边,赵靖玉还在抱着谢南嘉哭鼻子,仿佛走失多日的孩子找到了娘亲,那叫一个委屈,那叫一个嗲。
大伙都已经围过去了,见他那丢死人的样儿,又默默退开了些,索性让他哭够了再说。
这几天,他确实过得十分煎熬,袖儿再不回来,他真的要撑不住了。
都说男人是女人的脊梁,怎么感觉到他这儿反过来了?
谢南嘉跟着掉了几滴泪,后来见他哭个没完,简直拿他没办法,便拍着他的背在他耳边小声安慰他。
安慰了好半天,赵靖玉总算止住眼泪,松开了谢南嘉,后知后觉地说了句:“媳妇儿你好臭。”
谢南嘉:“……”
大伙:“……”
你都抱着腻歪半天了,现在才闻到臭吗?
谢南嘉重获自由,第一时间过去拜见谢战霆。
“袖儿不孝,让父亲担忧了。”她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给父亲磕了个头。
谢战霆喉咙发紧,弯腰扶起她,忍着泪说道:“回来就好,要不先去换身衣裳,再过来与大家说话。”
“情况紧急,我还是先说了再去洗漱吧!”谢南嘉道,随手拍了拍谢南风的头,让他给自己倒杯水。
谢南风的泪差点被她拍下来,忙低头走开去倒水。
谢南嘉喝了水,从怀里掏出那半块玉环递给赵靖玉:“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赵靖玉顿时瞪大眼睛,把玉拿过去看了又看,惊喜道:“你是怎么找到的?”
谢南嘉道:“我和云舒一起去了趟西戎,在云舒家里找到了你的小匣子,当年你走的时候忘了拿,云舒的母亲帮你收起来了。”
“……”赵靖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看谢南嘉,又看看云舒,“你们,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大胆,既然从玉泽王宫逃了出来,为什么不先找我,居然不声不响地去了西戎,害我担心得要死。”
“小乖哥哥,”云舒走过来抢在谢南嘉前面说道,“我们本来是要去找你的,可是我们听玉泽的卫兵说你被抓了,关在玉泽王宫里,当时我们都懵了,也没细想那消息是真是假,就决定去找红衣令,然后拿着红衣令去把你换回来。”
“哈哈,用红衣令换人,那我们真是想到一起去了。”程志业在旁边插嘴道。
看得出来,云舒能回来,他心情特别好。
云舒却只是白了他一眼,没搭他的茬。
“小乖哥哥,你快点让人回京城把袖儿那半块玉拿来吧,有了红衣令,你就可以号令红衣军了。”
“不用回京城,那半块玉就在我这里。”赵靖玉道。
“在你这里?为什么?”谢南嘉和云舒同时问道。
“因为我。”周云成忙挤上前邀功,“我从京城出来的时候,特意去拜访了少夫人,让她帮忙把那半块玉找出来给我……”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还不是我交待你的。”赵靖玉不等他说完就把功劳抢了去。
谢南嘉惊奇不已:“难道你那时候就知道红衣令以及它的用途了?”
“对呀,我聪明吧媳妇儿?”赵靖玉得意洋洋,满脸都写着“快夸我快夸我”。
“聪明,我们二公子真是太聪明了。”谢南嘉不吝赞美,甚至还给他鼓了几下掌。
赵靖玉越发得意,一双桃花眼亮得让满帐的烛火都黯然失色。
“小乖哥哥,你快把那半块玉拿出来,看看能不能拼成一块。”云舒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赵靖玉便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半块玉掏出来,在大伙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和谢南嘉拿回来的这半块拼在一起。
两个断口相接,严丝合缝,毫厘不差。
“对上了,对上了……”大伙都兴奋不已。
这时,云舒突然上前,劈手夺下玉环放入自己怀里,同时从袖中翻出一把匕首,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情况下抵住了谢南嘉的脖子。
这一变故来得太突然,大伙一时都懵了,等回过神,谢南嘉已经被云舒控制住。
“云舒,你做什么?”程志业惊得心跳都停了,伸手就去拉她。
“站住,谁敢动一下,别怪我不客气。”云舒大声喊道,语气冰冷,眼神凌厉,脸上再不见往日的单纯娇憨。
众人都停止了动作,生怕她会伤到谢南嘉。
“原来你真是玉泽国的人。”赵靖玉冷下脸,陡然从小哭包变成了冷面阎罗,浑身散发着萧杀之气,“说,你的主子是谁,你们想要什么?”
云舒在他的凝视下手微微哆嗦了一下,但很快就稳住了心神,正色道:“我只是奉命寻找红衣令,至于主子是谁,恕我不能相告,二公子放我离开,等我把红衣令交给主子,便将袖儿姑娘完璧归赵。”
“我凭什么信你?”赵靖玉道。
“凭这个!”云舒一咬牙,匕首在谢南嘉细白的脖颈压出一条血痕,“我不是要你信我,而是要你听我的。”
“你再敢伤她,我将你碎尸万段!”赵靖玉暴怒,双眼通红,像嗜血的魔鬼。
“放我走,我便不伤她,否则我们只好同归于尽。”云舒道,狠着心又将匕首压深了几分。
鲜红的血珠倏忽流下来,帐中一片寂静。
“让她走!”谢战霆沉声开口。
大伙不得不让开一条路。
赵靖玉和程志业却恍若未闻,站在那里不愿让开。
周云成和谢南风上前将两人拉开,云舒押着谢南嘉一步一步向帐外退去。
“云舒!”眼看她就要退到帐外,程志业突然大声叫住她,红着眼睛质问她,“我们都把你当亲人对待,你为什么要这样?”
云舒顿住脚步,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不为什么,各为其主罢了。”
程志业呆滞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帐外。
大伙追出去,却束手无策,同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往玉泽军的地界靠近。
快到那边时,云舒突然吹响了哨子,边界处立刻出现十几条黑影,簇拥着她和谢南嘉迅速远去。
“太子殿下,我们怎么办?”黑暗中不知是谁问了一声。
赵靖玉没吭声,转身大步回了营帐。
他不是真的拿云舒没办法,但方才谢南嘉安慰他的时候,曾小声告诉他,无论云舒做什么都不要拦着。
他不知道谢南嘉想干什么,更不想眼睁睁看着她再入虎穴,可她又是那么有主见的人,他怕自己坏了她的事,只能忍痛放她去。
回到帐中,他沉着脸坐在椅子上,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这是谢南嘉刚才偷偷塞到他手里的,他借着掏玉环的机会放在了怀里。
“这是什么?”随后跟进来的谢战霆问道。
“袖儿给我的。”赵靖玉一面说,一面将纸展开。
“所以,你就为了这个才放云舒离开的?”谢战霆又问。
赵靖玉的视线落在纸上,随即又抬头看向他:“请将军勿怪,是袖儿让我这么做的。”
谢战霆沉着脸没说话。
刚才袖儿被云舒制住,从头到尾一声都没吭,他就知道,袖儿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现在看来,他猜的果然没错。
这丫头,她到底想干什么,她可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将军。”赵靖玉抬手将纸张递给他:“烦劳将军找个认识玉泽文字的人来,看看这上面写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