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霖呆站在门外,手在门环摸索了一会,最后还是缩了回来。
“皇上,不进去吗听这意思,赵姑娘应是醒了。”赵宝江在后面着急的问道。
景霖摇摇头,转身回了书房。现下,他心里乱极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回想这两日,不仅仅是心,他全身上下,甚至是呼吸,都乱极了。
他还记得昨日他推开书房门,在纷飞的大雪中,看着那一串小小的脚印延伸出轻水阁门外,他全慌了,好像心忽然被掏空了一般,失了心魂。他指着那串脚印,一句话说不出来。
“皇上,皇上,秦福去追了。您还是先进去吧,外面风雪太大了。”
他记得赵宝江在一旁劝他回去,可他根本不想转身回去,他应该追上去的,他应该拉住她的。
“皇上,皇上,雪大了,路也不好走,还请皇上千万不要”
他不想理这些声音,只想看到她,安然无恙的她。
慎刑司门外,她小小的身影微微发颤,不知为何,那时,他的全身也在微微发颤,不是冷的,感觉更像是怕的。他走过去,眼看着她慢慢向后倒去,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深吸一口气,好像那时候那颗心忽然回到了自己的胸膛里,全身也不在颤抖。
他把她抱起,这是他第一次抱着她,很轻很冷,不像是活人该有的样子,他把头凑近些,拼命感受她轻微的呼吸,似乎这样,他才有走下去的力气。
“宣太医,不,王彦风,让他来。”
他要她活下去,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大夫,一定让她活下去。
他死死抱紧她,轻声对她说:“玉翡,康玉翡,你不能有事,不能死。”
她慢慢睁开眼,像是在某个噩梦中惊醒一般,搂着他的脖颈惊呼道,“三哥三哥,我看不见了,我又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他停住脚步看着她的眼睛,她混沌的神情,长叹一口气,柔声道,“没事,没事,我在,过几日就会没事了。”
书房门外,有人叩门。他把思绪收了收,心绪在乱,很多事,也只能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默默忧愁,他是皇上,还有社稷江山要倚仗他。
“微臣袁新刚有要事禀报。”
“进来吧。”他疲惫的说道。
来人袁新刚,是他派驻在镇北侯府的眼线,镇北侯府被抄家后,他便撤回到了皇宫里,专门盯着一个人。
袁新刚行过礼,便依着往常的规矩,走近了说话,“昨日,玉翡郡主有些异常举动。”
“慎刑司的事,朕知道。”
“不是这事。”袁新刚低下头去,提起这事,他似乎不知该怎么面对皇上,“是昨日早些时候的事。”
景霖坐直了身子,问道,“她怎么了”
“去了趟内务府,看了内务府好几个库房,还偷偷去了五皇子和静蓉公主那,也是去的库房。连着前些日子那些事,微臣觉得,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在找东西”景霖揉了揉额头,忽然间头疼欲裂,让他无法继续想下去。
“微臣猜想,会不会是血书铁诏”
景霖觉得头像是突然炸了开来,一阵嗡嗡的声音,让他听不清袁新刚说话。他摆了摆手,示意袁新刚停下来,他需要安静一下。
他曾猜测过她隐藏身份偷偷进宫的理由。许是为了给镇北侯府求情,可却迟迟不见她开口。又许是为了找他报仇,可放她入了轻水阁,也未见她有一丝杀意。绕了一圈,却没想到她是为了偷东西而来,那可真是太傻太好笑了。
手边的纸不知何时被他攥成了一个纸团,那脸上忽而嘲讽忽而冷峻的神情让袁新刚看的胆战心惊,“皇上,皇上是否有吩咐”
景霖心里涌起莫名的失落,连着那股多年未平息的怒意,脱口而出,“盯紧她,看她还去哪,与谁联系”
她从来不曾将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刻,更不曾因他而做出什么取舍改变,从前是,现在是,或许以后也是。
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她回望他一眼,巧笑倩倩,忽然间,好像春日里的花都开了,让人心旷神怡。
这个玉翡郡主似乎有神奇的魔力,让先太后、先皇都对她宠爱有加,尽管她胆大妄为,行为不端,可没有人在乎这些。他也不在乎,他喜欢看她赤脚爬树摘下果子丢到他面前,也喜欢看她满花园的扑蝴蝶,撞到自己也毫不在意,他还喜欢看她在水渠里摸鱼,弄得一身湿透了才冲着他手伸过来,“来拉我一把。”
那是他第一次拉住一个女孩的手,她光滑纤细的手指握在他手心里,像一块细腻的玉,触手升温,爱不释手。
“啊,太子殿下”她似是吓到了,手上一松劲,往下滑了下去,好在她是有些武艺傍身的,赶紧出手拉住了一旁的野草,才没有掉进水渠里。
他探出身子,拉住她的手臂,使全力把她拉了上来。她捋了捋衣袖和衣襟,全身湿透却一点不显狼狈,倒是他,心慌意乱,连一双眼也不知该放哪,她的脸颊、领口、手臂,哪都是粉粉嫩的颜色,那是专属于女子,非礼勿视的颜色。他只能把眼睛转到地上,呆呆的盯着地上一抹鲜红色。
这颜色过分亮眼新鲜,让他不得不仔细琢磨,这应是血,还是刚刚落下的血,他抬起头来,看到她的手掌心,“呀,你的手,划伤了。”他拉起衣摆,扯下底衣的下摆,准备给她包扎一下。
可她却笑着摇头,“不碍事的。”说完,抬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看向远处,笑了,她从他身边走过去,似乎并未注意到他对自己的关心和他手里拉出的布条。
“景宣,你怎么来了”
“你手怎么流血了。”
“哦,刚才弄伤了,还有些疼。”
“那赶紧回去吧,这要上药包扎起来,你披上这衣服,可别着凉了。”
“好。”
至始至终,景霖没有勇气回过头去看一眼。那些话一字不差的落入他的耳里,像一块石头落入水潭,激起一阵无名的怒火,至今从未散去。
她从来没有注意过他,甚至都已经不记得她自己掌心的那道伤疤,与他有关。原来,从前到现在,他一直如此卑微。
“皇上,还有一件小事。”袁新刚刚转身准备离开,又转了回来,“玉翡郡主在查看兵器库房的时候摔了一跤,微臣觉得有些刻意,但却没猜出各种缘由。”
“兵器库房”景霖一时也想不通为何,只能点点头记下了,他忽然也想到一件事,“对了,过几日定国公家那位小姐想必也会进宫,你派人盯住了,切记,别让她们发现了。”
“微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