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逍两人终于出来了,只见此地苍蟒,滚滚尘烟嚣张地喧肆着。
不远处山麓巍迤,绵延万里,一眼望不到尽头。一股荒凉之气却从中透出,铺陈在天地,徐徐向四周扩散开来,让人隐隐有些心悸。
此处云逍倒也不是不认识,从古影村来时便经过这里。
只是当是有父母带着飞越此地,匆匆而过,未曾像如今这样真切地感受过。
虽然早已物是人非。
一道倩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手中一只碧绿的簪子递至云逍身前,赫然是‘’碧落簪‘’,云逍眉头动了动。
“这是你母亲的东西,我帮你赎回来了,现在物归原主。”女孩语如天籁。
‘’谢谢。‘’接过“碧落簪”低沉地说了一句,云逍转过头对着小女孩,“救命之恩,莫不敢忘,来日定会偿还,不过现在我们各有各的路,你走吧!”
女孩许些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然而云逍却又说话了,带着质问的语气,将女孩步步紧逼:“凭什么,凭什么我的一切要让你——一个外人——知道。
我就像一个小丑一样,在你面前自行演绎着这可笑的命运,是不是觉得很有趣,啊?”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女孩连连摇头,步子却被云逍逼得不停向后退去,云逍依旧不依不饶:
“我不甘心,为什么我的命运要被天所干涉,要被他人窥探,我不甘心,不甘心,你走,你走。”
一指指向女孩,云逍不再相逼,让她自行离去。
一种莫名的失落之感袭上心头,女孩不明白云逍为何会赶她走。
走吗,这个世界这么大,可是又能去哪呢?她的芊姨至今未回来,她茫然了。
一路有个说话的伴无疑可以打发时间,可是云逍却说得那么决绝。
走吧走吧,人生就如一叶飘摇的小舟,任它飘荡,总会有个歇脚的岸的。
本就是陌生人,虽能相遇却是缘分使然,终归是要孑然一身的。
他此刻想要静,她又何尝不知能,虽然看似坚强,只是他故作镇定而已。
冰雪聪明的她又怎会不知。旋即起身,星辉闪烁间,女孩便任选一侧跃去,几个眨眼便消失在那天边,消失在群山之中。
未曾丝毫拖泥带水,亦未曾留下一言。
“西侧吗,为什么这么巧?”云逍看着女孩消失的方向,低声喃喃道。
明明很想,为何说不!明明很担心,为何假装不在乎!明明该忘记,为何禁不住地想念你!
可笑,可笑。要你走,是不想你跟我受苦,欠你的,永世难忘。
女孩终已不见了身影,只见云逍仿佛一下子失去支撑似的,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沉默良久,一柄长琴突兀地出现在他膝上,光华流转。
一瞬间,一双伤痕依旧的手搭在弦上,撩动着,动作是如此的慢,然而一拨,一撩,琴声悠长,却引动天地最悲哀的凄凉。
琴弦上的光华也暗了下去,似乎是为了衬托此刻的哀。
云逍从未如此用心如弹琴,把心交给琴弦,让曲声代替自己诉说愁肠。
泪水滚过脸颊,滴落在弦上。琴声忽然由慢转快,阵阵音波在空中震荡着。
然而琴声渐渐沙哑了,狂吹的尘土静默了,天却暗了。
一如他悲恸的心。一曲断人肠,一曲断魂殇。
连天地都动荡了,琴身上空依稀两只凰影盘旋,发出嘶鸣。
是曲声,是弹琴人的心引起了它们的共鸣。
弄曲人却始终不知,因为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的双眼。
一曲终了,琴散去,终起身,曲声仍旧回荡。
苍蟒的天,却只剩下一人,矗立在浩瀚的天地间,如同一尊万古不化的雕塑,脸上写满了悲伤。
任由狂风阵阵,吹进心里,如同千万刀绞,无处话悲凉,无处诉离殇。
猛然间双膝跪地,重重地撞在坚硬如石的尘土中,长啸不止,一吐胸中的不甘。
“父亲,母亲,孩儿不肖,是孩儿害了你们。
父亲,你不是想看逍儿成为天下第一的强者吗。
我对天起誓,不管刀山火海,都阻挡不了我成为强者的道路,从今以后,我定当不顾一切地学武,
我要成为强者,天下第一的强者。”
熊熊誓言燃起了云逍心中的斗志,激起了他内心的仇恨,如同一颗种子,已深深扎根在他的身体,互相汲取养分,终将长成参天大树。一发不可收拾。
“为我犯下的错,虽以死不能换回父亲母亲的性命,我甘受惩罚,三年内决不享福享乐,决不用钱财,决不杀人。
甘愿忍受一切折磨,如一个普通百姓般迎接各种灾难,我要磨练自己心性,不再任性而为。
风雨欲来我自岿然不动,纵然是被人打骂,纵然是流离失所,风餐露宿,不投客栈,不吃桌食,不近美色。”
狂风在怒吼,却掩盖不了少年震天的誓言,只见他单手撑地,缓缓站起身来,任由衣衫上的尘土簌簌落下。
他双目凌厉,顶天立地地傲视着天,从前的嬉皮笑脸也许再也不会出现,既然选择这条路,就再也无法回头,纵然是难比登天。
以指为剑,在掌心毫不费力地划出一道血痕,在半空洒过,划出血弧。
今以血为证,如若中途放弃,将不得好死,如若贪生怕死,尸骨不存。
当一切归于平静之时,旷野上已无一人,只是那漫天沙尘飞扬的远处。
隐约可见一道少年的影子,正挺立着身躯,步履坚定地向前走去,影子拉的很长,一去不回头。
宽大的长衫猎猎做响,身影逐渐隐没在沙尘中。
而他消失的方向赫然是西侧方向,也是回古影村的方向。
在那群山中,阴森的气息让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