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气燥热起来,宫里的水池全都开放,也不见侍女们,太监们在宫里晃来晃去,都躲在庭院里乘凉。林苘霈抬头,望向天上的一轮明日,那太阳若声嘶力竭呐喊般,拼尽全力释放热量,花花草草,却枝繁叶茂,顶着烈日。只道是天光炫影开采来,百花相迎更添色。
头天容铉和曦鏾出去时,天气还没有这般热,但太子和林苘霈俨然成了两人的障碍,他们在一起上街,也未曾见两人说过话。
这天气,曦鏾和容铉还是出去了。太子怕林苘霈热着,就不让她出去,自己也陪着林苘霈,好让容铉和曦鏾好好相处。就如同容铉才来的那几天,每日照旧,早出晚归,不知进展如何,林苘霈也清楚,她的处境,也不好过问。可眼下,圆房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她也时刻酝酿着,准备着。
时常坐于亭上,乌发飘散,红唇微启,抱一把琵琶,轻轻弹唱。姿态优雅,随意空灵,眸中深意,又有几人知?常问自己:还爱吗?爱着何人?为何爱?问题接连不断,她思绪万千,也无法道清。对漓寒,多的是怀恋,多的是愧疚,多的是……已不同于往日那般的相知相守,仿佛那人早已不见,此时此刻,当年我们,又何能料到?
初恋最深刻,最痛人心扉。可想到……太子又何尝不是呢?
“娘娘。”碎玉走到她跟前,拿着几盘冰镇瓜果,腰间别一书信,“又在这里不知想什么了……这是太子殿下让我拿来的冰镇瓜果,这是晋王妃的书信。”
碎玉素发盘起,洁净清凉宫装,端丽严肃,却又充满天真,碎玉直直的望着林苘霈,眼中倾慕之色,不可遮掩,“娘娘,您真美。无论是素娟般的乌发,还是仙女般一尘不染的眸子,还是白皙吹弹可破的美肌,高挑的身材,精致美丽的五官,无一不是少女向往的,娘娘,您都有了,可碎玉跟从您这么多年,却发现您不曾安过心来,心总是摇摇摆摆。”
林苘霈淡淡一笑,睫毛眨动,看着碎玉,道:“我……摇摇摆摆?你从何处看出?”
她又想到容铉的话语,和碎玉的惊人相似起来。
“晋王爷……”碎玉看向林苘霈,也是支支吾吾,不敢说出,但看到林苘霈并没有让她住嘴,才惶恐说下去,“晋王爷来了,把娘娘从丞相府人的凌辱里救出。他如一缕阳光,把娘娘从独自的阴影里拉出来,娘娘与他两情相悦起来,可奴婢却不曾见过娘娘的眼中有安心之意,若有一块地方空缺。娘娘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所以……便觉得自己是为爱晋王爷而活下去的,更加有点……强迫的意味。”
林苘霈久久沉思,开口道:“碎玉,你可真懂我。如今谁是谁非我无暇顾及,可终究是连自己也无法说明白了。本来就是骗局的婚姻,我却毫无抵抗之力,这是在和自己作对罢。你也觉得我很傻罢。”
碎玉摇摇头,“那本就是晋王妃的错。是娘娘让着她。”林苘霈不语,只是叹气。
“那……”碎玉眼中放出精光,单刀直入是她一贯的作风,“娘娘对太子……是何意?”
见林苘霈为这问题震惊到,碎玉只好换了个问法,“奴婢就这样问娘娘,还爱晋王爷吗?”
“你和容铉问的虽不是一个问题,却问的都是一件事情。”林苘霈唇角微动,抬起手臂,放松身体,“我也不清楚。况且,姐姐她……爱与不爱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碎玉道:“娘娘,奴婢好像知道了。您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心。但愈来愈多的您的微笑,说明了一切。”
林苘霈没再理会碎玉,周围一阵蝉鸣声,聒噪起来,林苘霈感到一阵眩晕。
“对了,娘娘,这是晋王妃给您的信。”碎玉也不再过问,从腰间拿出信来,“娘娘自己看看吧。”
自从离开丞相府,她们便时常这样通信,林苘霈熟练拆开信封,把信展平,读起信来:
妹妹,别来无恙。自从上次去自治州后,我便一直惦记着要给妹妹写信。可你我知道,那次以后,两人心中似有隔阂,我们都清楚,不是吗?姐姐只爱漓寒,这是千思万想出来的。姐姐想再给你说一遍,可不是想刺激你,只是想让你和姐姐那般,直白面对自己的内心。我有喜了,已经一个月了。姐姐不想再和你说抱歉,姐姐也不值得你原谅。这终究是骗来的婚姻罢了,我的身子你也知道,一日不如一日。但有了孩子,说什么我也不想死,我很自私,是否?你怪姐姐罢,这本是属于你的幸福。罢了,也不说那么多了,姐姐只有一个心愿,愿你祝福这孩子,望一切安好。
林苘霈读毕,倒抽一口冷气,有些站不住来,头更加疼起来,姐姐她……有喜了?想象漓寒与林苘迩抱着孩子,一家和睦万分,她就更加难受起来,胃里似翻江倒海起来,倚在一旁,眉拧在一起,“碎玉……我……”
还未说完,一声坠地,只留烈日仿佛在眼前照射,眼前似乎只有一片火焰。
睁眼望向熟悉的东宫,金碧辉煌,帷幔飘絮,身上绸缎的被子,一股子中草药味,她心里苦笑,自己自从来了东宫,晕倒的次数还真是多。
见她睁开眸子,太子便走过来,一身绛紫衣袍,玉佩腰带,墨发带冠,眉宇之间气宇轩昂,带有几分担忧,俯下身来,褐眸直直地望着她,“你现在可好?”
林苘霈被他直白的视线看的不好意思,微微偏头,“嗯,臣妾没事。”
“娘娘,你可醒来了!”碎玉赶忙走过来,跪在床边,满目担忧惶急之情,手都在颤抖,“碎玉以为……娘娘怎么了,吓了奴婢一跳。”林苘霈笑笑,安抚碎玉,摸摸她的头。一屋子的侍女太监们看见林苘霈坐起身来,这才舒了一口气。
太医也走过来,在太子身旁作揖,道:“殿下,娘娘只是有些中暑,轻微热伤风。臣已经让太医院的送来了药,按时服下便是,殿下无需太担忧。睡前服下药便是。”
“本宫知道了,退下罢。”太子道,太医便置一碗汤药于一旁,缓缓退出门外。
林苘霈小心翼翼的看着太子,见他坐在他身旁,一言不发起来。太子兀的玩味笑道:“怎的那般看我?怕我吃了你不成?”
“我……”林苘霈把被子拉了拉,遮住自己绯红的双颊,想起前几日他的亲吻与圆房之事,就不可自控的紧张起来。碎玉见两人这般,也轻微笑着,把汤药端到床边,退出房间。
“都是你平日里不注意,什么天气就往外跑,现在可好了,你可满意?”太子笑道,戏谑她毫不忌讳,“圆房之日我可不想面对一个病殃殃的太子妃来,你说这对我岂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你……你说什么……”林苘霈脸都红的不像样起来,“太子殿下就好了,随时随地都寻我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