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竹林时,古逸仙从未向古狼讲述过以往的恩怨。此刻,古狼见爷爷真情流露,心想那上一任天羽家主定是一代英雄豪杰。
可惜这样的强者最终还是魂归故里,不知万千修法之路,可有一条通往长生?
自从见到那三道惊鸿,古狼的满腔热血便被点燃,而此刻想起人的寿元终有尽头,古狼的心绪又变得有些杂乱。他倚在殿门边,琢磨了一会儿,突然想到,这世界奥妙无穷,从古至今无数贤者前仆后继,也不过窥得十之一二,定还有很多天材地宝在等候有缘人,也定有不少密境尚未被发现。或许就有那么一种方法,可以长生,只不过还未被世人所知罢了。
想到这里,古狼笑了起来。
这时,古逸仙已被天羽家主请到了次位坐好,古狼随杜三娘等人站到古逸仙的后方。古逸仙隐居三十年,殿内有些人颇为年轻,因此并不认得,天羽家主便先简单的介绍了一番。
此殿是专供天羽家高层商讨大事的议事厅,此刻共聚天羽家强者十人,以家主天羽正义为尊。天羽正义麾下有二使四护法,分别是左使天羽正信,右使天羽正忠,二人分别掌管惩戒与授业大权。四名护法天羽正廉、天羽正礼、天羽正孝、天羽正德协助天羽正义统管族内大小事务。余下三人则是天羽家修为刚达天级的新一代的青年才俊,天羽猛、天羽风与天羽潇潇。
天羽正义与二使四护法乃是同辈兄弟,三名青年才俊则是年轻一代。值得一提的是天羽潇潇,她是殿内天羽家十人中唯一的女性,一袭淡紫色长裙,秀雅绝俗,有一股轻灵之气,站在那里,便好似一道绝美的风景。
简单的寒暄与介绍很快便结束了,天羽正义即刻进入正题。他看着古逸仙,面有苦色,道:“古叔,我知你在紫竹林隐居,无心再入尘世,可这一次天羽家的劫难,实在是令我束手无策,只好出此下策,令二弟请你出山。”
古逸仙摆摆手,道:“天羽家的事,万死莫辞。家主有什么要我办的,尽管吩咐便是。”
天羽正义点点头,道:“请古叔随我来。”说完站起身,率众向后殿走去。
那后殿乃是一个大厅,几十丈方圆,墙壁上烛火盈盈跳动着,略显昏暗。大厅中间并排躺了十几具尸体,尸体的面目漆黑,面色狰狞,可以想象死前定是非常痛苦。
只看一眼,杜三娘便蹙眉说道:“好烈的毒。”
天羽正义咬了咬牙,双颊肌肉坟起,神情悲愤,道:“不错,他们全部是中毒而死,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毒。族内几十位通达古今的老先生翻阅了上千本药典,也未查到此毒的来历。三娘你是用毒高手,可知这是什么毒?”
杜三娘取出一块帕子裹在手上,在其中一具尸体的头上轻轻一捻,摘下几根头发,那头发已经碳化了,轻轻一碰就化作黑色的粉末。杜三娘思酌片刻,摇了摇头,道:“不认得。”
天羽正义叹息一声,将目光落在古逸仙身上。
古逸仙未直接回答,反而问道:“族内可有其他人也中了此毒?”
天羽正义点点头,道:“族内很多人都中此毒,修为尚可的还能支撑一阵,修为低微的便已是这幅模样。”
古逸仙又问:“最近天羽家可得罪了什么人?”
天羽正义背手在后,看着地上的尸体,道:“我天羽家传承至今,已有七千年,坐镇近仙郡,又受仁主所托,兼顾上野、清河二郡。天羽世家历代男儿外驱蛮夷,内剿匪盗,南征北战,从未有半分迟疑,为求一方平安,根本不畏树敌。”
这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世家之主的霸气显露无疑,古狼不由在心中暗暗赞叹。
这,才是真正的豪杰!
古逸仙点点头,道:“天羽家掌控三郡计七亿人口,树大招风,免不得招来些歪门邪道。至于这毒,我是知道的。”
众人立刻将目光汇聚在古逸仙身上。
古逸仙随即叹息一声,继续道:“大约在五百年前,我初出茅庐,年轻气盛,自认炼药的本领天下第一,处处挑战炼药名宿,未有败绩。但有一次,我深入山林寻找一味罕见的草药,在我蜀国与外域的交界处,遇到了一名南苗异族。那人身着奇装异服,头上插有三根紫色翎羽,讥讽我蜀国药师全是酒囊饭袋,我自然不服,那人便随意抓来一只兔子,又从口中吐出一只米粒大的漆黑甲虫,让甲虫在兔子的脖颈上咬了一口,随后让我为兔子诊治。那兔子初时毫无症状,约过了三五个时辰,体表隐约有黑气浮现,生命也开始消逝。我喂其服下数十种解毒丹药,皆无效果,又过了十几个时辰,兔子完全死亡,死时通体漆黑,面目恐怖。死后又过一日,尸体完全碳化,风一吹便化作飞灰。”
天羽正义面色凝重,道:“我族弟子中毒症状,与那兔子无异,想必是同一种毒。”
天羽正信道:“从发现有人中毒至今,已过去三十七日,族内已有数百人蒙难。我天羽世家坐镇于此,城中百姓早已习惯被我族守护,他们坚信,只要我族还在,近仙郡就一定会平安。为了不让城中百姓心乱,这件事我们并未外传,可现在我们依旧束手无策,也不知还能隐瞒多少时日。古先生见过此毒,不知后来可研究出化解之法。”
古逸仙沉默了一会儿,终是摇了摇头,道:“那苗人将我讥讽一番,说我见识浅薄,随后告诉我,那黑甲虫是南苗蛊虫,名为黎鬼甲。解黎鬼甲毒的办法只有一个,便是把咬人的那只碾碎,用无根之水冲服。每只黎鬼甲只能释放一次毒素,因此有多少中毒的人,便有多少只毒虫。”
此言一出,天羽家众人的心顿时沉到谷底。
古逸仙话中蕴含两层意思。第一,这毒源于一种名为黎鬼甲的蛊虫,此虫源于疆外南苗,十分罕见。第二,每只黎鬼甲皆与其他不同,要想解毒,必须准确地找到释放毒素的那一只。
难如登天!
大厅内的气氛顿时压抑得令人感到窒息。
古逸仙又道:“我用了大概十年时间研究黎鬼甲,终还是没找到第二种解毒的办法。但发现了一些办法,能延缓毒发的时间。现在还未到绝望之时,请问家主,族内共有多少人沾染此毒?”
天与正义沉声道:“共有一千二百人,已有三百余人毒发身亡,剩下九百人还在支撑。”
古逸仙顿时骇然。
古狼虽然久居深山,但由于通读史书,对三国局势还是了解不少。天羽家虽是蜀国五大新兴家族之一,但底蕴比五大先贤世家逊色不少,族员总数只有一万三千余人。一千二百的中毒之数,已逼近天羽世家总人数的十分之一。钟离、天羽等新兴家族之下,还有不少世家,其中有些的实力已接近五大新兴世家,天羽家实力折损十分之一,便很有可能被稍弱的世家超越。
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王朝更替,自古以来便伴随着腥风血雨。新世家上位,必定会拼命铲除旧主的势力,届时近仙郡和平不在,不知会有多少枯骨被掩埋在新王朝的圣殿之下。
古狼看向古逸仙,心中非常担心,因为他知道,为了偿还天羽家上任家主的恩情,爷爷必定会不顾一切。
只见古逸仙闭起双目,平静了许久,终于睁开双眼,叹道:“家主,恕我无能,无法同时救治九百人。以我的能力,只能延续其中十人的性命,为你们争取找寻下毒之人的时间。”
天羽正义默然无言,点了点头。
其他人脸上皆有悲伤颜色。
但这些天羽世家的强者,很快便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开始从这九百人中甄选被救治之人。
天羽正信看向天羽正忠,道:“三弟,雄儿贤侄修为已达地级上品,很有希望在五十年内进入天级之境。无论如何,他都应在这十人之列。”
天羽正忠惨然一笑,摇了摇头,道:“雄儿他有一妻三妾,六儿三女九名子嗣,今年三百零七岁,世间繁华已经尝遍,引颈就死也是一种荣耀。反而是你的孙儿小青,我天羽家新生代公认的十大天才之一,这十人之中,应该有他。”
天羽正信不再言语,只是怆然一叹。
……
在《蜀国通史诸强篇》中,对天羽家有这样的一番介绍:天羽世家,缘起于山林之中,掌风谷密境,坐镇近仙、上野、清河三郡,坚韧、谦恭、重信重礼,深得三郡百姓爱戴。
在紫竹林时,古狼在古逸仙的鞭策下日夜读书,书中的文字死记硬背,没有太深的领会。此刻见到天羽家诸强并未因那仅有的十个存活下来的机会彼此争夺,不禁心生感触,对书中文字有了更深一层次的领会。
古狼突然又想起了《蜀国通史诸强篇》续篇的第一句话:强者,心中应有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