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1)

【所以……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想之中?】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不忍再看那边跌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像是死了一般的唐筠道,江红袖转身从竹梢上一跃而下。

【你将大公主唐筠道引到那儿去,就是为了让她亲耳听见唐珏坤说出那些真相?】

[是,但也不是]

立于茂密的竹林间,顾伞微微垂眸,任由被和风吹拂的朵朵阳光在她清冷的眉宇间来回闪烁。

[唐筠筏的出现,的确是我没料到的,好在我想要的效果还是达到了]

[唐珏玥的调查没有白费]

像是被最细小的鞭子抽打了一下心脏,江红袖的两耳一颤,大海似的眼眸里无数蔚蓝在水光中翻滚。

[你的意思是说……就算二皇女唐筠筏没来找唐珏坤,就算唐筠道没能像这样无意间“偷听”到他们兄妹俩的谈话——唐珏坤也迟早会亲口把那些话……当面告诉唐筠道?]

越往后说,江红袖就越感到心寒,一种仿佛要将心脏拉扯进深渊的黑暗感觉叫他简直喘不过气来。

而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旁观者罢了。

但连他都这样难受,那身为当事人的大公主唐筠道……

江红袖不敢再想下去。

[是,他会这么做的,他也会这么说的]

像是于心不忍,顾伞闭上眼睛,那双弧度如画上神明一般淡漠的眼眸揉进了许多属于凡人的怜悯和哀伤。

[为了让他的阿姐彻底死心、彻底断了念想,心甘情愿或者说是心如死灰地去和亲——他会亲手将利刃插入她的胸膛]

顾伞顿了顿。

[一个本来就只有家人,如今却也是被她最爱的家人伤害、抛弃、利用的人,她连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都想不清楚,更何况是那些身外之物和名誉呢——]

[心都死了,又怎么会想着去反抗呢]

【……】

紧跟着沉默了许久,江红袖像是才察觉到他和顾伞之间这种叫人窒息的压抑氛围,连忙晃晃小脑袋、摇摇大尾巴,把他四周散落在地的竹叶搅得起起伏伏很不安分。

【算了……也罢。】

江红袖仰起头,那双勾人的狐狸眼直盯着顾伞,语气里倒有一种调侃的感觉。

【话说,我忽然觉得你要是去拍电影的话一定很好】

顾伞睁开眼,低头先看了一眼自己鞋尖上的青绿竹叶,然后再对上那双略带自嘲意味的蓝眸,不解道:

[为什么?]

【你想啊】江红袖歪了歪脑袋,【如果这是一部电影或者是的话,你一个人既是女主又是男主,既是正派又是反派——】

【那岂不是省了一大堆演员和笔墨?】

闻言顾伞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江红袖的意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话有点意思啊]

顾伞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摸摸下巴。

既是正派,又是……

吗?

顾伞低下头,望着那一双白皙修长又骨节分明、足以让任何一个手控尖叫疯狂,但按常理不该长在她胳膊上的手,以及身上袖根宽大袖口收祛,款式像极了古代深衣的衣服……

顾伞又忍不住轻笑一声,这真是好熟悉的形容词、好熟悉的话啊。

从被迫穿越到现在,自己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顾伞耸耸肩,也许……只是因为时间长了代入感强了吧。

她只是个来做任务的,还是心肠硬一点的好。

做完了任务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

想到这,顾伞又抿回了嘴角浅浅上扬的弧度。

无声地朝蹲在地上的江红袖伸出两手,江红袖便立刻默契地跃入顾伞怀中,顾伞抱着江红袖转身慢慢踱出竹林。

算了。

也罢。

原来……

从来就没有什么阿姐……

唐筠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府的。

等她从那一团浑浑噩噩的浓雾中找回自己的思维时,唐筠道恍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立在静室中了。

抬起头时,唐筠道清楚听见她的脖子发出了类似于树枝断裂的声音。

佛啊……

她仰头望着佛,佛也望着她。

她想祈求佛,可她知道佛不会救她。

布满两颊的泪痕凝固住了所有表情,唐筠道忽然不想哭了。

“所以……我到底是谁?”

唐筠道仰视着祭台上那张金色的、慈眉善目的面孔,嘴角咧出一个不合京国最尊贵的大公主礼数的滑稽笑容。

“是京国皇帝的亲生女儿、是京国唯一的大公主、是皇子皇女们的阿姐……”

“还是一个可以被人随手利用又随手抛弃的棋子。”

“噗通”响亮一声,唐筠道直挺挺地跪了下来,膝盖垫着华贵却单薄的裙摆硬生生磕在地上。

“佛祖啊,求您告诉我,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是为了爱,那我的爱究竟去哪儿了?我付出的爱又究竟收获了什么?”

唐筠道的声音很低,像极了筋疲力尽的人在用最后的力气嘶吼。

“我究竟是竹篮打水……”

“还是一厢情愿。”

如果她所爱之人并不似她所想,如果她所恨之人也并不该被她所恨。

如果一切都是假象、如果一切都是欺骗、如果根本就没有背叛……

那到底是谁背叛了谁。

唐珏坤、唐筠筏、他,还有……

昕儿。

昕儿……昕儿!

她的知己、她黑暗中的光,她的神明……

她已经背叛了一个人,她不能再……

唐筠道痛苦地抱着脑袋,两眼紧闭,背脊深深地折了下去,直至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

佛祖啊……

救救她……

救救她的神明……

“和亲?和亲就和亲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衣着简单朴素的少女坐在牛车上,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手里还时不时挥舞几下牛鞭。

“怎么没什么大不了?”

立在牛车旁的少年一身说书先生打扮,听少女这么一说,少年当即瞪圆了眼睛,仿佛少女是在说要砸他的饭碗,“我说冯莺宝,你把和亲当作什么了?你难道不知道下嫁给那等低劣小族是多么耻辱的事情吗?”

“什么下嫁不下嫁低劣不低劣的……”被少年这副正经态度给唬住了,冯莺宝下意识地放软声音小声嘟囔道,“真是封建老古董……”

“等等。”冯莺宝突然反应过来,“呸”了一声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冯莺宝“腾”的一下子就从牛车上弹了起来,手里的牛鞭乱舞,“赵海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样和本姑娘说话还直呼本姑娘的大名!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欸欸欸……我错了我错了……”见冯莺宝发飙了,秒怂的赵海立刻抱头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后退,边退嘴里还边讨饶,“冯姑娘……不,冯大厨!我错了冯大厨!”

“哼,这还差不多。”见他识相,冯莺宝止在原地,抬着下巴,两手叉腰,“下此再这样,小心我再不烧辣白菜给你吃了!”

听她提起辣白菜,赵海吞了吞口水,略显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个近乎谄媚的讨好笑容,“不会了不会了,绝对不会了,辣白……我是说冯大厨,你就是我追随一辈子冯大厨!”

被赵海的马屁拍舒服了,冯莺宝嘴角的笑容简直压也压不住,随手将牛鞭扔回车里,冯莺宝站在赵海面前有板有眼地教育他道,“要我说,和亲根本就不是什么丢脸的事,王昭君你知道吗?噢我忘了你不知道,反正就是和亲不丢脸也不耻辱,和亲、额和亲就是一种和平的外交方式…可以促进民族团结,增进、增进……”

高中那点历史知识全部都还给了老师,冯莺宝干脆挥挥手,故作高深道,“反正我说了你也听不懂。”

“噢……”看了眼车里的牛鞭,赵海最后还是选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总之呢,和亲挺好的,至少对国家、对人民来说还是不错的。”忽然想起什么,冯莺宝一拍手,眼睛亮亮地提议道,“对了!你以后的说书内容也可以改改,多多宣扬我这种开发思想,启发启发那些愚蠢人类的大脑。”

“可是……”

被冯莺宝的灿烂笑容闪花了眼,赵海的耳根忽地红了,低下头犹豫片刻后才喃喃道,“万一大公主她已经有了心仪之人怎么办?”

冯莺宝一愣。

“如果大公主已经有了两情相悦之人,但她现在必须去和亲,必须嫁给另一个她不爱的人。”低头盯着自己鞋面的赵海没有察觉到冯莺宝的异样,还在继续说下去,“那对大公主、对她心爱之人来说……那该有多么痛苦、多么残忍啊……”

冯莺宝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听冯莺宝那儿没了动静,赵海抬起头,见冯莺宝面露悲伤之色,连忙转移话题,“哎不说这个了……”

“我修正一下我刚才的话。”冯莺宝忽然打断了赵海的话,一双圆眸中似乎有火光在摇曳,“和亲是一件耻辱的事——但不是女子耻辱,而是那些无能的统治者耻辱。”

冯莺宝咬字清楚,“他们应该为他们的软弱无能、为他们用牺牲女子幸福来换取短暂和平的行为而感到耻辱。”

“哎……”赵海想要捂住冯莺宝嘴的手像是被她眼中的火光给烫着了,举到一半又硬生生止住,赵海拿眼四下张望了一下,最后还是把目光定格在了冯莺宝那张溢满了明媚活力的秀美面容上,看着看着,赵海耳根更红了,眼底也涌现出了不少其他莫名的情绪。

“咳,对了冯大厨。”赵海轻咳一声,目光不自然地越过冯莺宝看向远方,“你这次进城后……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呢?”

“这个很难说。”冯莺宝也顺着赵海的目光看向远处,蒸腾着蓬勃朝气的小脸上仰起一个自信而期待笑容,“天知道我会在那儿遇见什么人、遇见什么事……”

冯莺宝朝远处的虚空伸出手。

“这个世界既然我来都来了——”

“我总得要留下些什么痕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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