砝码价(1 / 1)

第四十章

走廊里的光先撒了进来。

一个纤细窈窕的人儿逆光从门外走来, 面目浸在光里看不清,只隐约见细白的皮肤,海藻一样披散的栗色长发。纯白裙摆随着走动, 如丁香花一样摇曳,细细的小腿露出来, 连膝盖骨都是美的――

饶是在场无不是见惯了漂亮姑娘,也忍不住在心底叫一声好。

于是, 便忍不住对来人更加期待起来。

“啪”,不知是谁误触了开光,包厢的灯乍然亮起, 一室幽暗被驱散, 白炽灯将{醋...溜..文.学.最.快.-发.布}角角落落都照得亮堂, 也照亮来人瓷娃娃一样精致的脸颊,双颊饱满,皮肤雪白,一双浅棕色眼瞳睁得大大的, 好奇地看着在场所有人。

方鸣之发牌的手一顿,心想他早该回国才对。

拉斯维加斯那对金发洋妞哪儿能和他们这儿土生土长的漂亮姑娘比, 这样清纯娇憨、娇艳动人,也只有他们这样的水土才孕育得出来。

才要开口,却听旁边女伴惊呼了声:“沈双?”

“你认识?”

方鸣之问。

他才从国外回来,对国内明星还很陌生。

“Class的队长啊,第一女团,现在很火的!”

他身边女伴是个十八线, 对她来说, 沈双这样的基本上已经是她一辈子奋斗的目标了,她艳羡地看着对方一身不显山露水的打扮, 尤其是那个漂亮的白色贝壳包――

LV的新款,北市还没有,要去国外才能买到。

方鸣之没把身边女伴的走神放心上,只“哦”了一声,心想,小明星。

多大的腕儿,在他们这帮人眼里,都是小明星。

沈双并没有注意到这一身骚白的方鸣之和他女伴。

她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季远。

四四方方的棋盘桌,一整包厢的人,男男女女、琳琅满目,空气里是酒气、烟味混杂的喧嚣。季远穿了件棉质的灰衬衫,半靠着椅背,食指和中指夹了根黑色的长烟―――这合该是不起眼的、被埋没的色调,可他就是有本事让旁人将目光汇聚到他身上,让周围的一切都变淡,淡得成了他个人的背景板。

隔着袅袅的烟雾,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向自己,时间像是一下子拉长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一眼,沈双竟然品出了活色生香四个字。

她漫不经心地朝对方回了个笑,季远神情未变,只是开口,像是回了对面一句话。

话头没听清,只隐约听到个沉而淡的话音“恩”。

他右边依偎着的女人正睁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向自己,沈双才朝她一笑,那姑娘就急急收回视线,拿起旁边的橘子一瓣一瓣地剥皮,红艳艳的指甲,橘色的果肉,旁边还有一小碟子剥好了皮的葡萄。

大约是她耽搁太久,一道声音从后传了过来:

“两只,怎么不进去?”

沈双往旁边让让,翟墨就进了来。

他一进来,包厢里就更热闹了。

“哟,墨水,去哪儿了,现在才来?”

“接人了啊,看到这位没?”

“大明星啊,墨水,你行啊。”

有人给了翟墨一拳。

翟墨嘻嘻哈哈地带着沈双跟其他人打招呼,跑了一圈过来,站到棋盘桌边:“远哥,方哥,打牌呢?”

“你还晓得来?”方鸣之瞪他一眼,笑骂,“还以为是方哥哥一直在国外,让你把方哥哥忘了。”

“哪能啊,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我方哥哥啊。”

翟墨贫,旁边胖子朝他招手:“快,来替哥哥一会,我去放放水,可急死我了。”

“胖子,你又跑。”

“没办法,你远哥太凶了,我顶不住,再打下去老婆本可都要打没了。”

胖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翟墨踹了他一记:“快走。”

人却还乖乖坐过去,沈双本来想去长沙发那坐,翟墨不肯,非说她是她幸运女神,要她挨着他坐,给他加油打气。

沈双觉得,翟墨这人挺有意思的。

你说他全没心眼吧,也不是的,他像显摆一件稀奇物事一样显摆她,这显摆还带着点雄性本能的占地盘意识,把她圈在他那,虽然没介绍她是他女朋友,可行为却做足了――

可要说心眼多吧,那也还真没有。

他就这么把她放在他和季远中间,浑然把她之前对季远的“痴心”全给忘了,心大得可以开船。

这下,打牌的座次围一圈,正好是翟墨、季远、长脸和方鸣之。

她就坐在季远和翟墨中间,打牌的人身边各自都挨了个女人,不像是正经女朋友的样,个个乖顺得很。棋盘桌过去,还有个环形长沙发,沙发上坐了一帮子男男女女,跟沙龙似的,有的在掷骰子,有的在轻声聊天,灯光照不到的角落,还有亲亲密密的交颈鸳鸯。

包厢里有两个白衬衫黑马甲的侍者立着,一个穿着黑蕾丝兔女郎服的高个女孩端着个盘子在卖酒,大开的领子稍一低,就能看见一条深深的马里亚纳海沟。

一眼望去,是纸醉金迷。

白炽灯不知什么时候又灭了,灯光变成了带一点暧1昧的雾灯。

沈双坐在季远左边,右腿伸过去,就能碰到他的右腿;右手伸过去,就能碰到他裸露在外的右手。季远似乎嫌热,袖口挽到手肘,右手拿着牌,左手的烟不知什么时候捻熄在了烟灰缸,嘴角噙着笑,懒怠地看着对面方鸣之:

“翻不翻?”

旁边女人喂他一瓣橘子,他瞥了眼,没张嘴。

翟墨见了,吵着也要吃橘子,沈双就也给他剥了个,剥完,甚至还细心地将橘瓣上的筋筋条条撕干净。

“给。”

沈双递过去。

翟墨看了她一眼,像是试探她意思似的张嘴,沈双瞥了季远一眼,他拿着牌懒洋洋地看两人,眼里似乎还带着笑――沈双手往前一递,翟墨一张嘴,就将一瓣橘子吃了进去:

“两只,你真好。”

他笑得像只被顺毛的大熊。

于是,一个塞一个吃,两个橘子就这样被吃了下去。

到第三个时,翟墨撑不住了:

“不,不要了,吃不下了。”

沈双只好遗憾地将剥好的橘子放到一边的果盘里,新一轮牌还没结束,翟墨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屏幕,匆匆做了个“嘘”的动作:

“我妈。”

方鸣之笑:“又叫你回去相亲呢?”

翟墨做了个苦瓜脸,指指门外,意思是要到外面接电话,又示意沈双替他打两把。

“我?”沈双指指自己,“我不会。”

“放心,输了算我远哥的!”

翟墨毫不知耻地放完话,就像火烧眉毛一样跑了出去。

沈双看向季远:

“远哥,真能算你的?”

她笑得甜甜的,雪白的脸颊上,一点泪痣在光下有种妩媚。

季远看了她一眼,桃花眼渐渐地也带起笑来。

“不行。”他温柔地道,“沈小姐,我可不给不相干的人出钱。”

沈双:……

方鸣之一阵笑:

“弟妹,远子跟你开玩笑呢,放开了打。”

“……你是不知道,远子跟墨水的交情可是比亲兄弟都亲,你是墨水带来的人,又是替他打的,怎么会算你头上?来来来,继续,继续……”

牌才又重新开始。

也许是新人手气旺,沈双坐到翟墨椅子上,不一会竟是连赢了好几把,从包子到同花顺,竟然让她摸了个遍。

翟墨面前的砝码不一会多了起来。

方鸣之感慨:“远子,你再会算牌有什么用?碰到这样天生旺的,还不是个输?”

季远只懒洋洋笑,不说话。

“洗牌洗牌,再来一把,我还不信了。”

方鸣之催促,沈双洗牌发牌,因要让着砝码,手肘一个不小心,竟将季远搁在桌边的打火机碰落了。

“哐当”一声,打火机落了地。

沈双低头去捡,才碰到打火机,却碰到了另一根手指。

凉而硬的触感,下意识抬头,却撞入一双漂亮的眼睛,黑漆漆的,明明沉不见底,却让她想起冬夜的火焰,一簇一簇地跳。她像是被烫到般,下意识想收回手,可那手指反而更用力地去与他那根手指纠缠,紧扣。

时间像静止了,心脏也像停摆――

也或许只是错觉,下一刻,两人手指已经分开。

季远捡起打火机,坐直身体,沈双也起身,笑着道歉,牌局继续。

翟墨不一会回来了,打了几圈,季远却像是打疲了,叫了沙发上一个人来替,自己拿了烟盒和打火机:

“出去抽根烟。”

“这儿不能抽?”

方鸣之问。

“闹。”

季远摆摆手,长腿一迈,就从沈双边上出去了。

他身边的人想跟,却被墨水叫住:“哎,你怎么这么不会看眼色呢?我远哥嫌闹,就是想一个人呆呆。别去!”

那女人委委屈屈地同意了,自己去沙发那边跟人玩。

沈双坐了会,起身:

“我去洗个手。”

刚才剥了橘子,手上还有股腻劲儿,翟墨打得正起劲,也顾不着她,胡乱点了头,沈双告了声抱歉,拎着小贝壳包袅袅娜娜地出去了。

会所很幽静,中式装修风格,红木制的回廊让人有种梦回过去的错觉。

沈双问了服务员卫生间在哪儿,洗完手出来时,便想找一找季远。

可到处都没人。

难道……是走了?

心想着来日方长,也不在意,顺着来路回去,绕过一个长廊才要回包厢,就被斜刺里伸出的一只手拉住了。一个踉跄,她就被拉进了旁边的包厢,门“嘭的”关上了。

“季远?”

她回过头来,惊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灯是暗的,只有月光透进来,照亮季远那张轮廓分明、英俊至极的脸。

他看了她一会,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开口时,突然弯了弯眼睛:

“沈小姐,出多少,你才肯离墨水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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