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丹青(1 / 1)

司空颜因为一直在关注君欲雪,所以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异样。

反正她现在也是宫女,便趁机走了过去。

君欲雪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微微有些诧异,“你怎么在这?”

“说来话长,有机会再告诉你。”司空颜压低声音,“你怎么不画了?”

“画不了。”君欲雪指了指一旁本该盛着红色颜料的罐子,无奈地笑了笑。

司空颜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只思考了片刻,便拔下头上的发簪猛地划向掌心。

“你这是做什么?!”君欲雪刚要阻止,就看到她把血全部流到了画罐里。

“你快画。”司空颜见差不多够了才停下。

君欲雪心中微热,蘸着那鲜红色的血便继续了作画。

司空颜的动作不大,但还是被大殿里的旁观者看在了眼里。

他们诧异于她的果断决绝,竟没有一个人敢去阻拦询问。

等司空颜回到慕浮沂身边时,左手还在滴血。

“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慕浮沂看着她略微苍白的脸,伸手拉她坐下,好在有纱幔遮挡,他也顾不上尊卑有别了。

司空颜不以为意地笑笑,“流一点血而已,没关系的。”能让慕浮悠和君欲雪在一起,这点血真的不算什么。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右边的慕浮越用力转过了身去,他好像很少皱眉,“你这是一点血?”

说完便端起酒杯给她倒一点酒清洗消毒,并敷上刚让迟彦拿来的金疮药。

“疼……”司空颜的痛觉仿佛才苏醒过来,一下子红了眼眶。

“刚刚划的时候就不疼吗?”嘴上这么说,手上还是温柔地给她包了绢布。

“刚刚忘了……”司空颜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中多了撒娇和委屈,好像在这个人面前,她可以不需要那么坚强。

慕浮越忍住想把她抱进怀里的冲动,淡淡问道,“为什么离开王府?”

“我……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司空颜被他看得莫名心虚,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三弟也认识永宁?”一旁沉默许久的慕浮沂终于忍不住幽幽开口。

慕浮越看向他,笑得暧昧,“何止认识,她早就是我的人了。”

“永宁,他说的是真的吗?”其实答案已经显而易见,可慕浮沂还是想她亲口告诉自己。虽然早知道她不是普通宫女,但也没有想过她会是三弟的女人。

司空颜不知道他误会了,只如实道,“在来皇宫前,我确实一直住在景王府。我没有想要骗殿下,只是觉得已经离开了便没有再提的必要。”那时她以为自己可以回到大崇王朝,隐瞒身份是不想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看着慕浮越眼中微微的不悦,慕浮沂莫名觉得有趣,他这三弟一向善于隐藏真实情绪,今天倒是难得让他看出了一次,“离开了就好,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以后就呆在宫里吧。”

司空颜想了想,呆在皇宫里回去的机会确实要大一点,便点头道,“嗯。”至于慕浮越,应该经常有机会见到吧。

刚说完,腰上便觉一紧,紧接着耳边传来慕浮越温热的气息,带着淡淡的笑意,“是不是晴柔照顾不周,你才不愿意呆在王府?”

他明明在笑,司空颜却莫名地觉得寒冷。直觉告诉她,她若不跟他回去,晴柔恐怕会生死难料,只好慌忙改口,“我……我还是回景王府吧。”

“真乖。”慕浮越在她耳边轻轻笑了笑,松开了手臂。

慕浮沂把一切看在眼里,淡淡笑道,“三弟什么时候学会威胁女人了?”

“大概天生就会吧。”慕浮越倒是无赖得坦然。

这边气氛剑拔弩张,右边的慕浮策却恍若未见,反而是慕浮琰小声问他,“二哥和三哥这是怎么了?还有司空姑娘怎么变成二哥的宫女了?”

“管那么多做什么,好好看戏就行。”慕浮策端着酒杯晃了晃。

一柱香终于燃尽,宫人将案上的画作收集好呈给一旁的文官。

几个大臣认真赏阅后,交头商量了几句,便将其中的五幅取出让吴佑福呈给了平昌君。

画作呈上去后,他们依旧在耳语,都觉得那幅没有落日却意境无穷的半江图能够夺魁,而且也猜出了那幅画是君欲雪所作。

平昌君正在看那幅半江图,江面上波光粼粼,泛着落日的余晖,仿佛鲜血染就,周围芦苇微微,透着说不清的凄美悲壮。

除了别出心裁地没有直接画落日,最惊艳而震撼人心的便是它由鲜血绘出,当真是残阳如血。

大殿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因为平昌君正眉头紧锁,透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不愧是青绝公子,总能让人眼前一亮。”一时竟听不出是讽刺还是称赞。

君欲雪起身,不卑不亢地行礼,“陛下谬赞了。”

“青绝公子不是不喜欢权势金钱吗,怎么会来竞争驸马之位?”平昌君清晰记得那时索要锦绣江山图时,眼前人的一脸清傲。

君欲雪抬头,“可草民喜欢公主。”

他的声音不大,在场的人却听得分明。

平昌君愣了一下,继而沉声道,“孤的女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娶,今日你虽然可以夺魁,但诚意远远不够。”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平昌君不满意君欲雪,这话明显是不愿他成为驸马的托词。

君欲雪何尝不明白,却仍淡笑道,“那陛下觉得怎样才够诚意?”

“姻缘讲求门当户对,虽然出身改变不了,但君公子至少要有一官半职才配得上公主尊贵的身份吧?”平昌君知道君欲雪不差金银,所以只从身份上刁难他。

“草民自由惯了,恐怕难以习惯官场。”君欲雪有自己的追求,自然不会轻易去改变。

平昌君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回答,“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孤给你一个月的期限,君公子若是选择所谓的自由,那驸马之位就让其他能者居之吧。”

“谢陛下恩典。”君欲雪低头,从知道她是公主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会有逼他做出选择的一天。

“今日的比赛就到此为止,夺魁者暂时不公布。”平昌君挥了挥袖,“都退下吧。”

闻言,众人陆陆续续散去。

司空颜非常郁闷地坐着,也不起身。想以前当公主时,谁敢威胁逼迫她,谁敢不让她称心如意。可如今,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永宁,这个你拿着。”慕浮沂知道留不下她,便将腰间的令牌解开递给她,“你若想进宫,随时都可以。”

司空颜接过收好,也没心思仔细看,只觉得愧疚,“嗯,我会进宫看你和惠纯的。”

“那我走了,若有人敢欺负你――”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一旁的慕浮越,笑道,“――这块令牌也是有用的。”

慕浮沂离开后,慕浮策和慕浮琰也离开了,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了慕浮越和司空颜。

“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回去吗?”慕浮越看着她写满郁闷的小脸,也有些郁闷了。

“没有……”司空颜说的是实话,她只是觉得自己挺没用的,既愧对慕浮沂的信任,又没能帮到君欲雪,“我只是有点累,想坐会儿。”

“那要我抱着你回去吗?”慕浮越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司空颜顿时红了脸,小声嗫嚅,“不要。”说完,便站了起来。

出宫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慕浮越带她上了王府的马车,两人相对而坐。

“怎么,还在生我的气?”见她沉默地坐着,慕浮越暗叹自己混迹万花丛中多年,现在竟然不会哄一个小姑娘了。

司空颜不搭理他,她不敢明着生气,便把气撒在了衣服上,一个劲地揉抓手下的布料。想到自己特地为他学了那么难的长袖舞,他还拿晴柔威胁自己,就更加生气了。

慕浮越看到了,握住她的手放自己脸上,笑道,“要抓抓我脸,别把手弄疼了。”然而他的眼里分明写着,给你抓你敢吗?

司空颜自然不敢,她抽回自己的手,委屈得快哭了,要是以前,她一定要让父皇打他二十板子,“……不用你管。”

“嗯?再说一遍。”慕浮越的眸色微微深了深。

司空颜顿时怂了,眼泪啪嗒就落了下来。

见她哭了,慕浮越一下子就心软了,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你别哭,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我不该逼迫你,不该吓你。”

要是苏衡看到他这样子,肯定要笑话好久。

司空颜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见他道歉,便也原谅了,“我不怪你,只是你以后不要拿别人的性命威胁我好不好?”她本就是短命之人,最害怕别人因她而死。

“好。”慕浮越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狠狠撕扯了一下。

所有的不愉快在他的温柔里烟消云散。

司空颜终于想起自己本来和他见面要说的话,“你没有……没有受伤吧?听说你们被墨兵偷袭了。”

“有你的护身符保佑,怎么会受伤呢?”慕浮越看她眼睛还红着,不由抬手摸了摸她的眼角。

“那是你太厉害了。”司空颜在心里小小崇拜了一下,“对了,我在宫里学了长袖舞,你什么时候想看了,我跳给你看。”

“嗯。”抚在她眼角的手顺势捧住了她的脸颊,“只准跳给我一个人看。”

司空颜又乱七八糟说了一些话,她哭得有些累了,说着说着就要睡着了。

慕浮越扶住她要歪倒的身子,挪过去坐到她身边让她倚靠。

看着怀里安睡的容颜,他终是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只要你乖乖呆在我身边,我会对你好的。”

万千繁花含苞待放,却无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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