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间明白了玉锵那一瞬即逝的笑容是为何而来,他早已准备拿这座城池作为诱饵,只等白骨域主踏入,那便是死期。【无弹窗.】
这个计划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设计好的,玉锵预谋了很久,只等今天白骨域主的到来。
今天的变故才发觉自己枕边的男人,心思缜密的让人感觉到可怕。或许在我之前,他就已经和曹沃丹联系上了,并计划出这一幕。
他所言的那些眼见并非为实,说的可就是这些?
金钰愣愣的望着失火的城墙,许久没有缓过神。刚才还是好好的,正和他人说笑,可突然那白骨域主的军队就攻了过来,一时间满目狼籍。细腻的女人往往最是容易伤感,见到多年生存之地成了这幅模样,似笑非笑,目光悲戚,见者也情不自禁的悲伤了起来。
忽闻金钰说道:“毁了也好,总比给了白骨域主好。”
毁了,也好吗?
凝视着诡异的鬼火,好似生生不息一般,非要把这座伤痕累累的城池烧的干干净净,不留任何杂念。
侧目看向玉锵,他脸色冰冷也难遮住眼眸中的不舍。在他的瞳孔中倒映出一抹娇小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城墙上,十年如一日的翘首等待,可就是不见郎君归。随着城墙上的鬼火卷着一种吞噬天下的架势,很快就把这抹影子吃的一干二净。
她的身后,还站着人山人海,挥手告别。
这些人都在玉锵的脑海中鲜活,却随着城池攻破,满城鬼火而烧成灰烬。
城没了,最后的记忆,也只能留在这一刻。
一时,我语噎无话。
让玉锵不要伤心了,忘记这些难受。怎么可能!
既然是男子汉,他当然可以从悲痛中走出来。
一人叹道:“我们曾经是鬼界让人闻风丧胆的无名领域,可到了现在,城破了,人没了,白骨域主虽然消失了,但是却搞得我们两败俱伤,让别人得利。”
一人愤愤道:“最高兴的,还不是那群卑鄙小人,就等着看这一处。要是两败俱伤,还能从中得利。要是一方得胜,那就是风吹墙头草。”
“是啊,好在我们都还在,还能看见家园重建的那天。”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说起容易,重建如何简单?”
讨论一番之后,终以叹息画上了句号。
的确,并没有这么容易。
我默默地听着,转头看向玉锵,他太过于平静,平静到了有些可怕。
过了好一会儿,玉锵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玉锵的想法是不是也和他们一致?
他是否也是这个打算,打算从新找一块地方,重建领域,再为一方霸主呢。
我存有私心,并不像让他真的这么做。既然城都毁了,那就此结束,不是很好嘛?
张口正要和玉锵说起此事,身后有人惊呼道:“那是什么?!”
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前方的身影快如闪电直直的冲我们过来了。众人被吓了一跳,以为白骨域主出来了。同时也打断我的思绪,愣愣的看着。他们浑身透出戾气,可我看不见他们的杀气,缓缓的放下心。
只见这些人半跪在地,口中一致:“见过大人,夫人。”
“事情办得不错。”玉锵对此只说了这么一句,再无其他多余的话。负手而立,转身头也没回。
好像,多看了一眼,就能暴露他心中软弱一处。
见情况,谁都明白了,这群人是玉锵手中隐藏的王牌,原来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有人放下了心中高高悬挂的石头,也有人隐隐有些担忧,他们之前想要抛弃玉锵逃走,可现在看着玉锵真的反败为胜了,反而忧喜半掺,忧是日后不是那么好过了。
心思细腻的人,就开始有些动摇了。既然能为了胜利,舍弃了那么多人,舍弃掉自己的领域,那这种人岂是可怕。到了某一天,说不定就能把自己给舍弃出去。
我还没回过神,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反转之中难以自拔,又见玉锵转步正要离开了。
“玉锵,我们要去哪里?”
“我们,要去我们该去的地方,你们不必再跟着我了。”
玉锵留下这句话,令众人摸不清头脑。
什么叫做,去该去的地方,不必等着,可是表面上的意思。城破了,这座无名领域真的不必存在了?
那些黑影比起这群人的反应快了很多,在玉锵话音刚落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留下这群人面面相觑,没有各自的打算。他们来到无名领域为的就是一个目的,得到玉锵的庇护,可玉锵走了,他们该去哪里?
金钰回过神,撒开步子追上我们。“白爷,大人,你们不要抛弃我,你们去哪里,我就跟随到哪里。”
众人纷纷劝道:“大人,我们好不容易胜了,你应该带领着我们重建领域,不应该在这种关键时候离开啊,大人。”
“大人,白骨域主不在了,你重建领域之后,就是鬼界无冕之王了,何必要在这种时候离开,得不偿失啊。”
还有一点,众人心中更加明白。其他领域,绝对不会等到他们重建领域的那一天。
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嘴上没有说出来。
他们不说,玉锵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各位,我心意已决。”
玉锵抛下这句话,留下一个坚决的背影。牵着我,侧目一笑。
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瞬间将五脏六腑暖和了起来。明明都到了这一步了,可他还是放弃了。
金钰在身后追赶着:“等一下,等一下,别不要我了。”
回眸冲着金钰做了个鬼脸,“你要是在追不上,真的不要你了。”
金钰皱起的眉头舒展,露出了一个笑容。“你没了我,可就是生活不能自理了。”
“我看你是当老妈子当习惯了,勉强收了你了。”
三人行在风沙中,身后城中大火烧的滋滋作响,留下一群错愕的人们。
领域之间的纷争,终于结束了吧。
而我们,也要去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白阁。
金钰一到白阁,从内到外的打扫了一遍,把最不起眼的角落都要打扫的一尘不染。这种勤奋,有些异常了。
我奇怪的打量着金钰,不停地从我眼前晃来晃去瞎忙活着。白阁虽说不是特别干净,但绝对没有这么邋遢啊。
“金钰,你够了吧,这么勤快,是觉得我这里很脏吗?!”
金钰停了下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小心翼翼,慢声询问着:“我想要打扫干净些,我们住的也舒服多了啊。”
“没事,我觉得你勤快的实在是,古怪啊!”看着金钰这模样,从未见过。语气中透出的谨慎,似乎又有些明白了。她可能还不放心,以为我们会赶她走呢。想到这里,心便软了下来。“你不用这么紧张,都到了白阁了。你只需要好好的在这里带着,没有必要去瞎担心。你要是不愿在这里了,也可以离开。”
金钰顿了顿,“城没了,领域没了,我已经无处可去了。我能力不够,怕你们真的不要我了。”
“我还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刚才没听我说啊。你想要留下就留下,想要离开就离开啊。”
听完,金钰如释重负。
环顾四周,不见玉锵人影。“他人呢?刚才就不见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要不要去找大人?”
“别大人大人的叫着了,我听着其实怪别扭的。”到了我白阁,还想着做什么大人?
金钰问道:“那叫什么?”
“白夫人。”
金钰:“······”你确定这么叫,大人不会打死我吗。
看着金钰的表情,顿时乐了,偏要装出一副没有察觉到的样子,继续说道:“白爷就是一个代号,不能叫白夫人。”刚见着金钰松了口气,又添上一句:“要叫周夫人。”
金钰哑然。
半晌,说道:“我记得夏萱总是叫你周奇,你生前的名字就叫做周奇吧。”
“你还是继续叫我白爷也行啊,反正人都死了,一个名字罢了。”
知道金钰是故意把话题扯开,引到我身上来,也没戳穿她,十分配合的回答着,没有接着说上一个话题。
金钰点头,“好啊,你还是白爷。”
“玉锵这么久了还没回来,我有些放心不下。”到了现在,我还是无法接受,白骨域主真的就这么消失了。事情进展的太快了,快到了令人猝不及防。瞥了一眼金钰,金钰浑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金钰,你留在白阁,我去找找玉锵。”
金钰给了我一个“我什么都知道”的眼神,拿着扫帚又开始挥舞起来。
她真的什么都知道,才是奇了怪了。
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想到哪里去了。不愿和金钰做什么解释,小跑着出了白阁。没走多久,就看见玉锵坐在枯树上,望着遥不可及的远方正出神。
我站在树下,抬头叫喊着:“玉锵,你干嘛呢。”
玉锵闻声低头,“我在等人。”
“等人?”
“是啊,我在等人,等着我们的故人。”
听着玉锵说的话,越发听不明白。“等什么故人?”
“你跟我一起在这里等着,就能看见她了。”
“你所说的故人,就是曹沃丹吧。”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第二个能让玉锵等着的故人了。又或者,说的是曹沃丹手中的孩子,那个鬼王的转世。
除了他们二人,想必也没谁了。
玉锵忽然没了声,从树上稳稳地落了下来。
两人并肩等候许久,还是不见远方有客来。
又听见玉锵说道:“其实,最开始是我指使晔君和白骨域主暗地里的来往的,可后来便开始不受控制了。晔君真的叛变了,是我所料未及的。”
我笑道:“谁能把世间万物,都掌握在手心,不出半分的差池?”
玉锵缓缓继续道:“我还没告诉你,曹沃丹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是我告诉她的。我不想日后这件事情,成为别人挑拨离间的把戏,就在很多年就告诉曹沃丹了。她那个时候非常痛恨我,可又狠不下心对我动手。我真的很卑鄙,很对不起她。”
这件事,玉锵也瞒过了我。不是对我不够信任,而是我实在是藏不住什么心事。
或许他告诉了我,我很早就会露馅了。
“我们的确亏欠曹沃丹很多,可要怎么补偿呢,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因为我要是曹沃丹,做到了这一步,那我已经不图什么补偿了。再多的补偿,又有什么用呢。”顿时间明白了曹沃丹,那个长着娇弱脸蛋却冷冰冰的女人。
补偿?不过都是徒劳。
玉锵皱眉。
提及此事,我们都喘不上气。嘴角上扯出了一抹弧度,有意无意的瞥向玉锵。“玉锵,白骨域主真的消失了?可我总觉得很不适应啊,总觉得胜利来得太快,反转太大了。”
上一秒还是我们处在谷底弱势,下一秒就咸鱼翻身了。
在值得得意忘形的时候,我反而还在担心。难不成这担心还是一种惯性?
玉锵反问道:“阴阳汇合,火光漫天,你觉得白骨域主可能逃出来吗?”
“话虽如此,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就是放不下。”
玉锵柔声说道:“你就是患上这种病了,随时随地都在担心。”
“那还不是你不肯告诉我,总让我瞎担心。”每次事到临头了,才知道玉锵早有对策。
“不告诉你,你觉得是好的,还是坏的呢。”
我低头闷闷说道:“好的。”
无知,好比坏事强。
“小白。”
“嗯?”
“没事,就叫叫你。”
这一幕,似曾相识。
忽想起,好像以前我就喜欢这么叫着他,听着他一声一声的应着。
在寒冷的阴风中,等候多时,才见远方的黑影渐近。
看清了来者,嘴角上的弧度才扬起。“是曹沃丹,她真的来了。”
“嗯。”玉锵面不改色,刚才等了那么久,似乎就是一分钟的事情。
曹沃丹身穿披风,怀中抱着小鬼王一步一步走来。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越来越近了,急切的迎了上去。从她怀中将小鬼王接了过来,细细端详着婴儿熟睡的容颜,忍不住傻笑着。“好可爱。”
鸦色的长睫垂了下来,噘着嘴巴酣睡着。打量了许久,才发现端倪。
“这个小鬼王不对啊,他出生的时间对不上啊。我算算,应该是两三个月大吧,现在怎么就这么大了,这得有五六个月吧。”
曹沃丹抬头,露出脸上狰狞的伤疤。“这个就是鬼王,他长大的速度很快。”
我望着她脸上的伤疤,情绪有些激动。“这是谁伤的,一定是晔君!”
女人最在意自己的相貌,可曹沃丹似乎一点也不注意,将自己脸上的伤疤毫不掩饰的暴露在我们的目光之下。
“嗯,没事。”语气十分淡然,无所谓的模样让人觉得怜惜。
“晔君呢?”见此,大概也能明白了。曹沃丹之所以能够带着鬼王回来,不就是和晔君撕开脸皮了,这撕开了脸皮,难免会有一场恶战。
曹沃丹脸上的伤疤是烫出来的,不知道晔君是用了什么神兵利器。
“走了。”
“白阁也有一些养魂的宝贝,你跟我去白阁,我一定会治好你脸上的伤。”
曹沃丹不着痕迹的推掉了我抓在她手腕上的手,“不用了,脸上有伤,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更何况,这个恐怕用养魂的东西是治不好的。”
“这么说,你是有办法的,只要你说出来,能治好你就行了。”
曹沃丹依旧冰冷着小脸,“我不需要,脸上有伤真的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女为悦己者容,曹沃丹如此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看来是真真实实的断了念头。这么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她不疼,我都替她疼。越是这样,越是让我不安。
“那你和我们一起去白阁吧。”
玉锵凝视着曹沃丹脸上的伤疤,抿了抿唇,眸光微闪,说道:“来白阁吧。”
曹沃丹看了玉锵好一会儿,浅浅一笑,“不必了。”
她还是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