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在全部有资格进入裂缝的人里，迦蓝的学生和导师恐怕是最轻松的，毕竟入口是在帝都的皇宫里打开，其他学院包括教廷的人都要千里迢迢赶到凯伦。
安娅见到这些人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
据说教廷使团进入帝都时的情景堪称盛大，来自总部主力金十字军团的两个大队护送着参与者进城，一路浩浩荡荡穿过国王大街，街道两侧的围观者也算是人山人海。
不过从理查德二世让维多利亚去迎接教廷，就知道皇帝陛下对这群人并不怎么在意，比亚隆德斯公爵中规中矩地做出了安排，但是从头到尾都没露面，甚至也没让继承人去，敷衍之意相当明显。
不过教廷的使者中，除了那位所谓的下一届准圣子，身份最高的不过是位大主教，十二位红衣主教一个都没出现，这样看来维多利亚的做法似乎也没什么不对，许多人也在怀疑那个人是否会是真的圣子。
然而见到真人的时候，尤其是Alpha们，接着就把所有的疑问抛到脑后了。
彼时来自帝国各大学院的参与者都已在皇宫的偏殿中等待，安娅坐在沙发上和偷偷跑出来的妮莉亚聊天，如今达成所愿的小公主很是意气风发，讲话时都是神采飞扬的模样：“陛下不许我参加比赛真是太令人生气了，反正我连决赛都进不去，真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嘿，你也是Omega吧？”
卡洛儿死后妮莉亚的父亲获得了许多封赏，理查德二世本来就很喜欢他，此时更是无所顾忌，显然这段日子以来他们父女两个过得很好。
嘉儿在安娅旁边，两人保持着应有的一小段距离，她进入裂缝的资格来源于前面有不止一个人放弃参加，听到小公主的问话点了点头，“是的，殿下，显而易见那是因为陛下关心您，像我，我的父亲身体向来不好，继父恐怕做梦都希望我在赛场上失仪然后借此机会让我嫁出去。”
妮莉亚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说得如此直接，“抱歉……所以，您是？”
安娅本来心不在焉地听着，感觉此时仿佛应该自己介绍几句，就转过头来，“这是我的表妹，科尔克拉夫子爵小姐……”
话未说完，偏殿门外传来了极为整齐的脚步声，卫兵行礼如同起伏的海浪般由远及近，教廷使节团的到来让整个宫殿刹那间安静下来。
年轻的圣子候选人走在最前面，散落在腰间的长发如同沐浴在朝阳里的金河，清澈明亮的眼瞳宛若最是无瑕的银镜，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圣洁得仿佛从不曾踩上地面。
偌大的宫殿寂静到针落可闻，然后断断续续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接着是许多人开始不经意间调整自己的姿态和仪容。
“创世神……”
“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人……”
“我听说圣子圣女好像都不能结婚……”
“也有前例，但如果结婚他们就不能担任这个职位……”
那个人优雅从容地落座，旁边围绕着同样来自卡耶米尔神学院的学生，从徽记来看所有人都有了大祭司或者大神官的证明，通常情况下那与五阶等同，不过他们的神色却都很恭敬，甚至陪同前来的那位大主教和他说话时都带了几分敬畏。
安娅一边很放肆地用精神力渗入教廷团体周围的隔音结界听他们说话，一边回过头来，“不用太过为她担心，毕竟以我们的关系，一旦约翰叔叔有什么意外，我的父亲或妹妹都有权力决定谁来继承他的爵位，这远比我们做的那件事要简单许多……”
妮莉亚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嘉儿，没想到安娅居然不怎么避讳她。
安娅还在听着那个大主教啰啰嗦嗦地介绍迦蓝的参与者，倾听他说话的人却忽然抬起头，嘴角划出略带讽刺的弧度，如同月下清溪般悦耳的嗓音就流淌在每个人的耳边：“没想到阁下还如此感兴趣于他人的私密谈话，如果您有什么想知道的，为何不直接来问我呢？”
刚刚恢复了气氛的宫殿再次安静下来，几个Alpha听着他的声音有些魂不守舍，更多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做出这种冒犯的举动，以及，能穿过大主教布置的结界，这种本事也不是谁都有的。
嘉儿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身边的安娅。
迦蓝的几个导师知道安娅大概多少懂些精神魔法，此时也隐晦地向她看过去。
金发少女依然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她看着有些发愣的小公主，“皇妃殿下对我的贺礼还满意吗？”
“当然，”妮莉亚才回过神来，“父亲从来没见过那样大的黑珍珠，还有如此精美的镶嵌工艺，他天天戴着它们，还让我一定要对您表示感谢，我差点忘了。”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那个人却没有为此尴尬或者愤怒，显然他的修养比起许多被娇宠长大的Omega都要好了许多。
不过很快，他就慢慢站了起来，在众目睽睽和大主教担忧的目光里走到了某个人面前，眼神柔和似乎还有些许的不解：“还是说，如果您希望我亲自请您。”
宫殿里一大半的人几乎惊掉了下巴。
“那个人是谁？”
“是迦蓝战士学院的第一名，五阶魔武双修，好像才二十岁……”
“这么年轻……”
“她长得也很漂亮……”
Alpha们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Omega们若有若无的关注全都落到一脸淡定的女主身上，只有安娅凑到嘉儿耳边轻声说：“总有那些明明不擅长精神魔法还想偷听的辣鸡去背锅。”
红发少女忍不住笑了，“我对您很有信心，只是忍不住担心您罢了。”
“我确实有些事想请教您，”苏黎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某个貌似正和Omega**的金发姑娘，“如果有幸得到您的名字。”
不少人都在脸上或心里鄙视她的话语如此直接。
“我就说她肯定不是个贵族，从没听说威尔金斯这个姓氏……”
“不，好像有点耳熟……”
“我记得西南部有一个领主的夫人好像就是……。”
“米凯尔·奎恩斯泰特，”他微笑着说，“那么请跟我来，很高兴为您解惑，愿主的平安恩惠与您同在。”
温暖神圣的金色光晕顿时笼罩了她，据说能驱散疾病和负面诅咒的光之祝福。
即使此前并没有陷入任何不良状态，苏黎仍然能感觉到那种至极的光明力量，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纯净。
接下来他们的对话很是了无生趣。
安娅听着女主和这位准圣子东拉西扯从教廷的历史到卡耶米尔的风土人情，没想到苏黎也是扯皮的一把好手，两人属于无论对方说什么都可以接话的类型，因此听上去谈得还算是投机。
如果忽略周围一堆大祭司神官诡异的目光，和大主教不太好看的脸色，气氛还是非常融洽的。
米凯尔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就算记不住什么具体剧情，能坐稳主角后宫第一把交椅的人从来都得有本事，颜值实力智商缺一不可。
安娅在他们的谈天说地中几乎要睡过去，快要到点时她安慰了一番身边不高兴的小公主，“我们即将启程了，殿下，如果有什么事，去找比亚隆德斯公爵或者……公爵小姐，友情提示，这两个人可以当情人，如果要托付终身的话，你要确定自己不在乎她有多少私生子女。”
妮莉亚被她逗笑了，“霍兰迪有孩子了吗？”
“我怎么知道，如果保守点就把动词换成进行时，毕竟这是她们家的传统。”
“……”
分手就开始说人坏话真的好吗。
……算了，反正每个字都是大实话。
沙漏反转之后，神情心思各异的众人被带领着穿过几道回廊，被魔法阵封锁的大门层层打开，最后那扇门敞开时，所有人都感觉到某种宏大的气息扑面而来，从宫殿的深处向着外围层层扩散开。
与幻兽骑士试炼不同的是，在场的五十个人是要通过大型传送阵同时去往裂缝，传送阵面积之大铺满了整个宫殿的地面，七彩的魔纹如同霓虹般闪烁着，朦胧的光雾肆意弥漫着，最终升腾而起将所有人笼罩在其中。
安娅站在被圈定的法环里，随着雾气越发浓密最终形成了厚重的光幕，让人崩溃的窒息感开始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别说挪动四肢，就连呼吸仿佛都艰难得要命。
她在心里咒骂着，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发现蜷缩着滚到地上的早就不计其数，还有人甚至直接抽搐着昏了过去。
学院的导师们都在传送阵外默默看着这一幕，数百年来折损在裂缝里的天才不计其数，然而对于那些成为传奇，甚至踏上神域的人，这确实必须经历的磨难，甚至说，只是个开始罢了。
毕竟，他们能探索到的地方，还只是裂缝的一小部分。
安娅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
像是从极为遥远的方向传来的呼唤，但又因为过于微弱与模糊而更像是某种回音，她努力去分辨其中的音节，眼前却闪过许多破碎又混乱的画面，如同回忆的相册被狂风掀开。
无边的黑暗猛然覆盖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很多，真的_(:зゝ∠)_
【正文作者有话说。】
莉塞特去过很多个纽约。
不是“很多次”，而是“很多个”，她见识过的纽约比她迄今为止的朋友数量还要多。
嗯，虽然，她是个孤僻到朋友数量小于等于一的人。
……这不重要。
她和琴站在了斯塔克大厦底下。
莉塞特沉思：“刚刚我没有想起来，不过说到斯塔克……”
她顿了顿，才说：“我大概以前来过……做过这个梦。”
琴的表情出现了一瞬的怔愣。
她迟疑了下：“这么说，你是真实存在的。”
话音刚落，她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直白可能会刺伤莉塞特，连忙嗫嚅着补上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抱歉。”
莉塞特看向她，笑了起来：“我理解，在确实地见到之前没有人会相信梦中的人真实存在的——停，不要愧疚，这是事实。”
更何况我们今后再见的可能不会很大。
她隐去了剩下的话，转而提起另一件事：“你知道吗，我挺高兴我做过这个梦的。”
琴顺着她的话问下去：“为什么？”
莉塞特噙着一贯的笑容：“这样我就能带你去看这个世界最美丽的地方了。”
她说得再随意，也改变不了这句话是撩妹金句的事实。
琴没有回答莉塞特。
过了几秒，莉塞特才有些不解地扭头望去。
“……”
莉塞特镇定地扭过脸：“我们还是去刷成就吧。”
她假装没有看见琴咬着唇神情复杂的样子。
……让你撩，让你控制不住自己。
发现第二层有成就设定完全是出于偶然。
在正常难度的副本，啊不是第二层里，莉塞特会是以灵体的形态出现，寒暑不侵，无所畏惧，除了遇上以抓鬼为己任的猎魔人——讲真，这种人对她来说真的太讨厌了，她以前被一对姓温彻斯特的兄弟追着上演过公路打鬼记，一眼看出来她是什么“蛮荒力量的爪牙”的普通人还真不那么多，莉塞特一时不察，中招得十分干脆。
要不是他们还只是人类，她绝对会当场扑路。
在那之后，雪佛兰也成为了她最讨厌的汽车品牌。
但是有例外。
当血月升起，第二层就会变成噩梦难度，那时候她会以物质形态出现在第二层，会受伤，会流血，会死，但是也能开启成就模式。
——发现成就设定那次，莉塞特进入噩梦难度前，完全没想到会一进去就是死局。
由于每次降临地点都是随机的，在进入第二层之前莉塞特也不会知道她会出现在哪里，以至于一睁眼就被猛烈的寒风呼了一巴掌后，她也只是打了个寒战，暗道自己运气不好。
然后是无数记直拳。
以及，根本没有停止的坠落感。
莉塞特：“……”
几秒之后，莉塞特一脸懵逼地发现她出现在了哪里。
她在某座海拔绝对在数千米以上、暴风雪肆虐的雪山的上空，而且，正在，下坠。
下一刻，货真价实的凄厉尖叫响彻高空。
“——！！！！！！！”
从高空坠落绝对会带给人飞翔的错觉，所以无怪乎那么多人热衷于高空跳伞，莉塞特一度对这项运动也很有兴趣，但是她的兴趣是在她背着降落伞的情况下——
视野因为高速模糊不清，时间观念在极端的惊恐之下消融殆尽，四秒？五秒？
一个莫名的提示忽然出现在莉塞特脑海里。
完成成就【信仰之跃1】，成就奖励技能【地心引力】。
莉塞特：“……”
信仰之跃你妹。
斯塔克这个名字对于莉塞特来说并不陌生，梦境的第二层似乎并不满足于只构建一个世界观，就好像很多个并不怎么相同的纽约。
如她所言，她以前在第二层到过这个……有“斯塔克”存在的世界。
莉塞特轻巧地向前一跃，“他似乎是个很……我不敢肯定，不过他应该是个伟人。”
她站在了斯塔克大厦的外墙上，和地面完全平行。
双手枕在脑后，向上——或者说向前走了几步，莉塞特转身，似笑非笑地俯瞰着地面上仰头观望的琴。
“你怎么上去的？”琴好奇地尝试着跳起来。
“完成成就之后在梦境里的特权之一，地心引力。”
莉塞特不打算和琴介绍太多，比如这个奖励在现实里也可以使用——她不想诱惑琴，毕竟噩梦难度下的第二层并不有趣。
【地心引力】的使用描述很简单，拥有者可以在任意星球上指定自身重力方向，所以莉塞特能够很轻松地办到很多反重力的事，例如在桥体背面奔跑、沿着大厦外墙跑上楼顶、高空坠落毫发无损……以及穿着裙子也不会走光的特权。
要不是这个奖励，在她“信仰之跃”的时候她就会变成真的鬼魂了。
琴的眼神看起来充满了怀疑：“……如果你现在拉着我，你会有什么感觉？”
莉塞特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大概我会觉得你是只一直在向后飞的风筝？”
琴尝试着去够莉塞特的手，锲而不舍地问：“如果我现在楼顶往下跳，你拉住我……”
从来没对这个技能想象太多的莉塞特用一种谜之眼神看着琴：“……被摩托艇拉着冲浪。”
琴继续发散思维：“要是重力方向指向地心相反方向……”
那样等于从地面向着天空坠落，大气层上界大约延伸到离地面6400公里左右，换句话说，她可以尝试一次6400公里的自由落体运动，然后被窒息在真空里……不，考虑到她显然没有卫星或者火箭那么耐热，在那之前她就会燃烧殆尽。
莉塞特：“……”
莉塞特：“你想上天吗，宝贝儿？”
对于莉塞特无语的问话，琴先是扬起眉，仿佛不敢相信莉塞特敢对她说这个。
莉塞特面无表情地和她对视。
“好吧，只是玩笑，我不要上天。”对峙几秒，琴先一步笑出声，她随口道：“既然你说过有要把人射下来的成就，那相反的成就也应该有吧？”
她漫无目的地猜测：“比如让人飞起来……”
说着说着，琴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端详着莉塞特的神色，表情变了又变，最后难以置信地低声问：“你确定？”
莉塞特：“我很确定。”
她深沉地望着群星闪耀的无垠天穹，沉吟道：“我在考虑应该送谁上天。”
琴：“……闭嘴吧你。”
“总要为未来考虑一下嘛……”莉塞特笑着说，“如果成功的话，先提前谢谢你，琴。”
她最近在第二层并没有停留太久，大概下一次血月就会升起来了。
莉塞特对于琴的感谢确实是真心实意。
而能帮助她在第二层活下来的……大概就是这些成就奖励了，毕竟除却梦境和成就奖励，她只是个普通人。
想到这里，莉塞特嘴角的笑意渐渐褪去。
她看了眼琴的背影。
“怎么了？”
“没什么。”莉塞特重新挂起懒洋洋的笑。
“我送你回去吧。”
回第一层的旅程很顺利，莉塞特也习惯了这一点，这次她没有抱琴——再来一次琴绝对会揍她的。
她们在田埂上狂奔，将进行到一半的葬礼甩在身后，家族墓地遥遥在望。
“从这里跳下去就能离开这里了。”莉塞特指给琴看墓**。
“你不出去吗？”
莉塞特摊手：“暂时不。心仪的漂亮姑娘要离我而去了，让我一个人在角落里绝望地啜泣吧。”
“hmmm……”琴挑了挑眉。
莉塞特回给她一个无辜的表情，“我说真的。我真的需要绝望一下。”
如果把她的梦境想象成一个游戏，第一层大概是新手村或者营地，第二层大概是各种副本，她可以在第一层修整，但不能太久，而葬礼结束后，她必须下到第二层，可以提早，但不能推后，她必将前往黑暗，然后才能挣扎着为自己赢得明天的生命。
在第二层她随时可以离开，但是停留时间太短，第二天副本就会从普通难度变成噩梦难度，血月取代黄月高悬于苍穹尽头，而她则要开始新的逃亡，狂奔，狂奔，没有止境。
不给自己留点时间绝望，莉塞特很难说自己还有没有进入噩梦难度的勇气。
“告诉你一个秘密。”
在跳下墓**前，琴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转过头，望着莉塞特，“事实上，我最近一直在做噩梦，我梦见世界末日，到处都是死亡……那太真实了。”
“教授只会告诉我那是梦，说我会好起来……”
“但是我还是很害怕。”她低声说，“听起来很可笑，对吧？”
莉塞特看着她。
“不可笑。”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
强行压抑住莫名其妙的颤栗欲.望——把自己的弱点展示给别人带来的不适——她漫不经心地地勾了勾唇角：“……我也一直很害怕，看，一样的，所以我们扯平了。”
“但是我现在已经不害怕了。”琴眨着眼，“在我最害怕的时候，我在黑暗里看到了你的梦境，它就在黑暗里，看起来很小，但是散发着温暖的光，所以我不顾一切地闯了进来——”
她猝然停住话语。
“我相信你的存在。”半响，琴说。
“你是变种人，对吧？所以来泽维尔天赋少年学院吧。”
她看着莉塞特的眼睛，认真地作出一个承诺——
“我们会再见的。”
每当有新人的时候，泽维尔学院总会热闹一点。
琴站在窗边，习惯性地侧头望了眼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