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超回到家,没有见到杨阳。姨说,可能去餐厅弹琴去了。陈超吃过晚饭,便呆在房间,继续偷看杨康的“太阳手记”——
“这些天,我读完了这本《他们的世界——中国男同性恋群落透视》。王小波夫妇写下的文字充满了理性,他们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考察了同性恋群体的身心状态。我现在也想写一写自己对同性恋的一些思考。像他们一样,我要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进行思考。因为我不想因为自己是同性恋,而在文字中表现出过多的感情色彩。”
北京时间八点过,陈超一口气看完了杨康的手记。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理性的文字竟然出自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之手。或许正如大家所说,杨康当真是一个天才少年吧。陈超突然很想知道,杨康究竟是怎么死的,绝症?自杀?他杀?关于这个谜的谜底,陈超本想找个机会问问杨阳。但眼前这样一本厚重的手记,又让他沉住了气。学习物理专业的陈超明白一点,谜的结果往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谜面之间的逻辑关系。
陈超刚把“太阳手记”藏回书架,手机就响起了短信铃声。陈超打开一看,是杨阳发来的:
“快来半岛咖啡,我遇到麻烦了。”
陈超冲出房间,看见姨在客厅看电视。
“姨,看电视剧呢。”
“对啊,韩剧。哟,陈超,你这是要出门吗?”
“想去散散心,顺便去杨阳哥的餐厅那看看。”
“也好,你叫他一起早点回来。”
“知道了。”
陈超说完,夺门而出。
陈超赶到上岛咖啡餐厅,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杨阳优雅地坐在钢琴后面,指尖在琴键上跳着舞,旋律从钢琴里缓缓飘出。陈超走近杨阳,一副“你竟敢耍我”的表情。杨阳示意陈超先找个位子坐下。
一会儿,杨阳从钢琴座上起身走来,坐到了陈超的身旁。
杨阳:
“看,你两点钟方向那三个人。”
陈超:
“嗯,好像有点问题,他们在盯着我们看,怎么回事,他们想性骚扰你?”
杨阳:
“没那么严重。他们中那个女的我认识,也是一个钢琴师。前几天,我接手了她的那份兼职,因为老板觉得她弹得不好。她以为是我抢了她的饭碗,威胁我说要砸我的场子。”
陈超:
“我看不是砸场子那么简单了,都带兄弟伙来了。”
杨阳:
“我本以为他只是吓唬吓唬我,说说算了。没想到,动真格的来了。看见他出现,我就马上给你们发信息了。”
陈超:
“我们?还有谁?”
杨阳:
“别问这么多了,现在我们怎么办?”
陈超:
“我又不会打架,何况人家有三个人。怎么办,跑呗!”
说完,陈超拉着杨阳从楼梯下了楼,跑出了餐厅。谁知到了一楼出口,眼前突然出现两个人,堵了上来。
“哼哼,想跑。”
此时,后面三个人也追了上来。其中那个女的说:
“找个空间大点的地方,咱们好好聊一聊吧。”
陈超和杨阳被他们五人带到了附近的广场上。
“小样,没想到你还叫来了个打手呀!”
“他只是刚好来找我的朋友。兄弟何必劳师动众呢,我把那份兼职再还给你就是了。”
“工作我当然是得要回来,可我男朋友觉得,不能这么简单算了,得给一点颜色看看,教训你一下。”
“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谢谢。老公,你们下手快捷点,这边行人多。你们四个人每人给他们俩一拳一脚,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
陈超见他们围了上来,眼疾手快地把杨阳搂在了怀里,将他的脸紧紧贴在了胸前,并用手臂遮挡住了杨阳的头部。
俩人挨打之后,摸着黑回到了家里。姨估计已经先睡了,没有在客厅。
“你疼不疼啊,先躲自己房间里去吧,我去拿跌打药水。注意啊,别惊动了我妈。”
杨阳取来跌打药水回来,看到陈超的脸上已经青了一块。
杨阳将药水涂到陈超的脸上,陈超叫了起来:
“哎哟,疼。”
“还好,受伤面积不大。”
“身上还有几处呢。”
“啊,那快把衣服脱了呀。”
陈超脱得只剩件裤衩,杨阳自习勘察着陈超的身体,不愿漏掉任何一处伤。
“这,这,这。”
“这吗?”
“不对。”
“那是这里?”
“哎哟!”
“对了。”
“下次打架,要么别叫我,要么多叫几个人。”
“我其实还叫了他的。”
“他,谁?”
“我前男友。”
“那他人呢?”
“不知道,没回信息。”
“妈了个X,这个B,哎哎哟喂!”
陈超一激动,爆了粗口,忘记了脸上的伤。
“别说话了,等一会再上一次药。”杨阳说。
“你身上有没有伤啊?我看看你的脸。”
陈超用手抬起杨阳的下巴,认真端详着他那精致的面孔。
“还好躲在我怀里,才没有被伤到。不然这漂亮的脸蛋就可惜了。怎么样,我够格假装当你的男友了吧?”陈超说。
杨阳的眼睛开始湿润了,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身上哪儿有伤吗?”陈超问。
“好像屁股被踹了一脚。”
“什么,屁股!快把裤子脱了,给我看看呀。”
“才不要呢,人家害羞了啦!”
“哎呀,都难兄难弟了,还害羞个毛啊!”
杨阳把屁股朝向陈超,陈超用手拍了拍,又捏了捏,问:
“疼不疼?”
“不疼?”
“那有没有感觉?”
“有!哼,讨厌。”
“没事儿,你的屁股依然弹性十足,风韵犹存。”
“你的脸呢,还疼吗?”
“废话,当然疼了,都僵硬了。你来帮轻轻地揉一揉。”
杨阳凑近陈超的脸,突然亲了一下,说:
“谢谢啦!”
陈超愣了一下,说:
“不客气。”
“你亲过别人吗?”
“有啊!”
“啊!谁?”
“我妈。”
“那不算啦!”
“那你接过吻吗?”
杨阳说着,再次把嘴凑向陈超,眼看就要触碰到陈超的嘴唇。
“喂喂喂,不要玩了啦,我的伤还疼着呢。”
陈超及时把杨阳推开了来。
“哼,等会你自己上药,我回自己房间了。”
杨阳丢下药水瓶,走出了陈超的房间。
不一会儿,杨阳又折了回来,说:
“剩下的几天军训,你就不要去了吧!”
“我倒是不担心军训了,就是怕回老家,这脸还挂着彩,怎么跟我妈解释吗?”
“你要回家?”
“当然了,国庆放假前后有十天,我可不想留在这里看你臭脸!”
“什么,臭脸?”杨阳生气地捏了一下陈超受伤的脸。
“哎,你轻点啦!”
“你就跟你妈说是不小心撞了。”
“我妈才不会相信,她精着嘞!”
“那我说,我说她总会信吧。”
“你?”
“我陪你回家去,我帮你解释。”
“什么?你跟我回家,这么急着见公婆呀!”
“是啊是啊!”
“你不怕到时候我给你臭脸看呀!”
“你敢,我吃了你!”说着,装出一副狰狞的表情,咬向陈超。
杨阳见陈超非常配合地装出一副害怕的表情,顿起怜爱之心,又想要和陈超接吻,把自己的嘴凑向了陈超的嘴边。
“喂喂喂,打住打住。我再次申明啊,我不是gay,我只是假装是你的男友,是不会和你有任何生理性接触的,你别再搞我了噢!”
杨阳听了,火冒三丈,摔门而出了。
陈超动身回老家的前一天,杨阳在房间里整理了一个晚上,大包小包的,陈超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你到底是陪我回家,还是在搬家呀?”
“谁知道你老家那里是什么样的穷乡僻壤之地啊!”
“拜托,我家那虽然是个小地方,但也算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好不好!”
“那你说说,我需要带些什么东西嘛?”
“什么都不用带,把你笨笨的脑袋带上就行了。”
“滚回你房间去吧。”
第二天一早,杨阳真的两手空空地跟陈超出了门。
临行前,姨再三叮嘱道:
“陈超,杨阳头一回去你们家,他不懂事像个孩子,一路上你得多照顾他一点。”
火车上,陈超取出哲理小说《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和MP3播放器。
“要坐多久到站啊?”
“五个小时吧”
“什么!这么久,这世间怎么熬呀?”
“你可以睡觉,或者看窗外的风景。”
“我才不要呢。”
说着,抢过了陈超手中的MP3播放器,继续说:
“你专心看小说,我帮你听音乐。”
“嘿,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自己的播放器呢?”
“不是你说什么都不用带的嘛,所以我只带了耳朵来咯。”
说着,带上了耳机,闭上了眼睛。
陈超无奈,继续未读完的小说。
不知过了多久,当陈超合上书的时候,发现杨阳的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头紧紧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真是一头猪,竟然又睡着了!”陈超弱弱地说了一句,然后不自觉地抚摸了下杨阳的头发。
此时,陈超发现,对面坐着一对女生,一个长发一个短发,她们在对自己微笑,笑容诡异的说。巧合的是,长发女生此时也靠在短发女生的肩膀上睡觉。
“你们的样子真幸福。”短发女生说。
陈超意识到自己又被误会了,急忙解释到:
“不是你想的那样啦,他是我的表哥,虽然看上去像我的弟弟。他就是这个样子啦,随随便便的。其实他说自己是啦,但我真的不是。”
陈超觉得自己越说越让人觉得可疑了,索性闭上了嘴巴。
果然,短发女生笑了笑,说:
“没关系,我能理解的。你看我和她,其实我们是拉子。”
“拉子?”
“对啊,和你们一样,我们是女同志。”
陈超顿时有苦说不出,像个快死的鱼一样,张大着嘴巴。
“怎么了?你还排斥我们拉子不成?”那短发女生十分严肃地问到。
陈超赶紧示好地说:
“不会啦,我觉得你们和我们一样的幸福。”
说着,陈超笑了起来,假假地抚摸着杨阳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