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堂之上的气氛与往日大不相同,至高之位上的皇帝面色铁青,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气压,咬牙切齿的看着下面一个个缩头缩脑恨不得钻地底下的臣子,目光冷厉。
御史杜力早就吓得两股战战,话也是越说越不利索,悲催的是眼下皇帝正紧紧盯他,真是骑虎难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本月二十日当天,在一家名为玉宇轩的青楼内,瑞亲王和刑部尚书房文石酒醉后多次发生口角,周围众人去阻反被瑞亲王吩咐侍卫拦住,刑部尚书房文石欲夺门而出……岂料却被瑞亲王怒极拔剑当场刺……刺重伤,如今已生命垂危。”顶着头上透骨的杀气,杜力汗如雨下,话刚说完,就发现腿软得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一个站不住,一头跪了下去。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怒极之时的广武帝,残暴、嗜血,这时候哪还有人敢吱声,屏息缩肩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地底,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广武帝捎带着处理了。
“宣瑞亲王。”四个字被广武帝从牙缝里一个一个挤出来,眼睛里怒火熊熊。这次的刑部尚书可不是芝麻小官,不仅掌管全国司法和刑狱,还是他予以重用的臣子。不过此人虽然能力不俗却也好色如命,这他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所以面对一个弱点如此明显却内有大才的臣子,用着才更加放心。
说实话,这桩恶劣的伤人案让广武帝极度不愉,但同时,属于帝王的头脑却让他察觉到了难得一现的契机。广武帝当初夺嫡登位之后也不过是剩了一个仝华。当时因为仝华年岁小尚不足为患,也因为夺嫡惨烈、兄弟之间出手狠辣,到了最后也只剩下两人,一个是广武帝,另一个就是仝华。皇帝之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如若再杀仝华,难免让天下人觉得心狠手辣。思来又想,他也就没有再动手。
可当岁月渐逝,仝华正当力强,与他膝下皇子岁数想比都所差无几,但他却已老矣。历来皇权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实不想临老临老再跌个大跤。
幼时仝华于他不过癣疥之疾,不足挂意。可如今的仝华再不同往日,他就像是已经牢牢盘踞在他腹中的大毒。若不能一击即中,恐有性命之虞。
这是一条毒蛇,酷爱施诈,性格狡猾。这么多年来他是使劲手段也找寻不到可乘之机。没错,他就是想要以仝华的死,来以绝后患。可这么一个在世人眼中风流纨绔的闲散王爷,却愣是找不到任何可作为攻击的点。
不是真蠢,就是仝华一直以来都在遮掩真身以图大事!
但不管是哪一种,在他这里,不论结果,只一死。
他死,或他死。
皇室之中兄弟不合恍若早已融入到身体里,成为权利欲望之下黑褐的腐败血液。
谁也不能免俗。
大殿之上,广武帝在狂狂放冷气,众大臣哆哆嗦嗦站在下面暗暗咋舌今日陛下如此大动肝火,盛怒之下看样子是再不打算姑息。
仝华毫不意外的看着面前的传旨太监,也不起身,只是稳稳坐着看他,脸上的笑容诡异莫测。骇得这小太监嘴唇一个劲儿的哆嗦,传旨也传的磕磕绊绊,显然是吓得不行,说完话再不敢动作,缩着脖子躲在一旁,也不相催。
这宫墙内外的两尊大佛都不好惹,在他看来事情已经发生,虽然人重伤垂危,好在还未死,既然未死,那么紧赶慢赶都那么回事。他可不想这时候因为惹恼了眼前这位祖宗而把自己这条小命稀里糊涂交代了,当初为入宫去势本就是为了活着,他可不想本末倒置。
仝华悠然的喝完杯中之酒,这才斯斯然站了起来,抖了抖衣襟,“走吧,如此好戏可不能没有我。”
眼看仝华已经走出好几米,小太监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小跑跟上。适才过度紧张小太监并没有注意瑞亲王的穿着,可此时跟在后面只一抬眼就能看见瑞亲王只着了一件宽袍大袖的薄衫子。我的个乖乖,这可是冬天啊,即使他自己穿的如此之厚待在外面也还是冷得很,可瑞亲王这……这也不像是冷的样子啊,这是只要翩翩风姿吗?
当通传太监通报瑞亲王进殿之时,大殿中所有人仿佛都隐隐舒了口气,如今正主既然来了,皇上应该不会再无差别寒气攻击了吧,真是比下雪天还冷,他们这小身板都快冻成冰条子了,太尼玛吓人了。
人倒是进来了,仝华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上面却久久不见回声。
气氛一时又开始压抑起来,众大臣是暗暗叫苦。
“……行了,起吧。”广武帝转弄手上扳指,看着台阶下还未起身的仝华,“知道今日我为何让你前来?”
“臣弟不知。”
“呵,好一个不知。那我想,刑部尚书房文石的事儿你也是不知的吧?”
“……确实不知。”仝华语气之肯定,面上之从容直让一旁的众位大臣都暗自羞愧,瑞亲王不愧是瑞亲王,这演技、脸皮也是绝了。要不是事实真相实有太多人目睹,谁能相信眼前这个沉着镇定、一口否定之人就是前几日在妓院中举剑重伤朝中大臣之人?
广武帝听言半眯着眼睛,眉睫一颤,定定的看着仝华,眸中不时闪过阴冷。
“杜力。”
“臣在。”
“瑞亲王既然不知,那你就帮他想一想。”广武帝拖长了的调子叫人听起来浑身不舒服,仿若一条滑腻的毒蛇缠绕于身,恶心却又惧怕。
听得皇帝吩咐,御史杜力不敢分毫耽搁,于是又将事件从头至尾讲了一遍。
“呵,原来是这么个事儿,我还当是什么大事。”仝华听完轻笑出声,“不过一个狎妓的老色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朝可是有法规定官员不得喝‘公酒’、嫖-娼,违者~可是会丢官的。我既看见,自然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不过想来我一介毫无作为的闲散王爷人家到底是看不进眼里,说了什么自也是听不进。没奈何,既然身为朝廷官员视法为无物,我只好教做人了。也让他长长记性。万一下次在妓院里碰见的不是我,而是皇兄,那就真的是要小心饭碗了。皇兄……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