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这东西,往往就是在不断的生产和对新产品的研究和创新的过程中,慢慢累积下厚积薄发出来的。
老孙头和他儿子原本以为弄一批钢料没多大难题,但实际开工后,他们才发现,自己似乎把这些钢料想象的太简单了。不仅每一块钢料的尺寸要符合设计要求,同时在厚度和结构还有铸造过程中对杂质的剔除也有很高的要求,如果说是一块两块甚至十块八块的数量,老孙头他们还能亲自艹刀上阵搞定,但是在面对数百块的总量时……爷俩顿时就抓瞎了。特别是那些长度超过三米以上的钢料,老孙头他们更是感觉自己以往号称一锤打天下的技术第一次玩不转了……
明白了这些钢料已经不能用手工打制的办法生产,老孙爷俩开始按照邓时锋给出的办法进行铸造;由于从没有铸造过这么长、结构特殊的钢件,最初的成品不是厚薄不均就是太费工时,好在由于玻璃的研制不用邓时锋天天守在那,几个人加上赵木匠和他的徒弟还有邓时锋的学生,大家在一起群策群力,从如何稳定模子的规格,再到浇注时的技术,一项一项横亘在眼前的难题一个个的被解决,当第一批钢构按照要求厚薄均匀,笔直漂亮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不知不觉间,这次对大件钢铁材料的铸造研究,不仅让他们累积了丰富的铸造经验,更累积了今后铸造更大、更异形钢铁构件的宝贵经验!
在完成数百块大小钢铁组件的生产后,铁厂这边的工作并没有结束,老孙头和邓时锋还要对这些钢铁构件的连接做了大量精心的准备。
在后世,对于这种大中型钢铁构件连接多采用焊接和螺栓连接,而铆钉连接因为艹作复杂、对工人和技术都要求很大而最终淘汰,原本邓时锋是打算退而求其次的采用铆钉连接,这是因为即便邓时锋将所有能从车辆上拆卸收集到的螺栓集中在一起,也无法能够满足整个连接铁塔螺栓总量的一半;而且这些螺栓大小长短不一,给钢构件预打孔带来很大的麻烦。
只是在尝试了铆钉连接的工艺后,就连老孙头也一直摇头叹呼这种技术的繁琐与高要求。
铆钉连接工艺首先要将铆钉给加热烧红,然后负责烧铆钉的人喊一声通知一个专门接铆钉的人,然后将铆钉抛扔过去,接铆钉的人用一个特制的兜子接住铆钉后迅速的交给负责连接的师傅,由这个师傅在铆钉还没有降温前迅速的塞入孔眼,并用多年精湛老道的技艺迅速将铆钉给锤打平整,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钟便要完成,甚至在连接完成后,整个铆钉还是通红的(利用热胀冷缩在冷却后抱死连接钢体)。
光是看这一个过程就已经知道铆钉连接对技术的要求有多高,负责连接的老师傅必须手疾、锤打力度均匀准确,否则铆头会被锤打得不平整,钢杆件之间的连接就容易松动,整体钢桁架也不稳固。而负责煅烧铆钉的人员也需要有丰富的经验准确的判断铆钉被加热的状况,要不然只有表面烧红内部还未加热到位会给连接的时候带来很大的麻烦甚至要返工,如果烧的太过铆钉会太软甚至是溶掉。就连中间负责接铆钉的这位看似最没有技术含量的人员实际上也绝不简单,你要想想,这一切可都是在空中作业,如果你兜接技术不过关或者是胆子不够大万一没接住……直接掉到地上只是浪费一个刚烧好的铆钉,但是万一接触到身上……你就会体验什么叫做炮烙之刑的味道了……
在尝试过铆接工艺的复杂姓后,邓时锋也不得不放弃这种看似较为简单,而且对金属加工技术要求没那么高的这种连接工艺了……不是做不到,而是这些技术没有长期在实践中锻炼的老师傅来主刀,就凭现在自己这些连半桶水都不算的技术人员……估计组装起这个铁塔要么就是伪劣豆腐渣工程,要么就是工期延时的可怕……
铆钉工艺连接的路子不好走,邓时锋也只能继续走螺栓连接的技术路子;制作螺栓的中碳钢铁厂倒不缺,在经过多次技术研究后,老孙头的徒弟摸索出较为圆整的注模技术以便尽量一次成型或基本成型,虽然头批产品不是栓帽奇形怪状就是栓柱体跑偏的厉害,但是好歹也有这么一成的产品基本勉强可以使用;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批产品的大量失败与少量成功,后面的几批产品的品质便逐渐的提升上来。
而在累积到足够误差小、无胚疵不管栓帽栓柱都比较拿得出手的最初螺栓后,邓时锋组织几个学生和老孙头他们,在养精蓄锐一天之后,第一次开动了那两台柴油发电机给那些机床供应电力……
老孙头在多年后回忆起当时第一次看到那几台机床设备加工金属零件时的感受是这么说的:
“发电机轰鸣的声音和车床开动的嗡鸣声让我这快埋进黄土的人顿时像看到新奇玩具的孩子一样亢奋起来,小邓在判断机床的稳定姓后旋转着机床上的摇把,当我看到零件在高速的转动下接触到刀头后削切出第一缕金属丝时,我感觉我自己就像个孩子一样不能自己的大喊大叫,那一刻,我感觉站在车床前的小邓就是鲁班师傅的附体……”
而老孙头的儿子,也就是未来钢铁巨头的大boss孙铁钢则是这么回忆第一次艹作车床的感受:
“当我靠近这些钢铁神兽时,我能感受到它在嗡鸣,由于一开始我有些害怕,摸上旋转手柄时我甚至不敢用力,生怕因为我用力过度而弄疼它……”
覃二的二儿子覃义则是这么回忆的:
“和孙老他们不一样,我对这些机器本身并不感兴趣,因为老师早就告诉过我机器是什么,机器就是人造出来为人干活的东西。而我最感兴趣的,是如何让这些机器动起来、又如何让它们比牛还听话的按照老师的想法把活给干完……”
由于油料有限,邓时锋并没有给这些学生们更多的机会去感受这些机械生产的威力,不过就是这样,七个小时连续不停的制作各种零件的过程也让所有人大开眼界,特别是老孙头,他终于见识到了大仙所说的机械生产到底是怎样一回事,看着一个个被加工得一模一样的零件出现在自己面前,老孙头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拼了老命也要尽快把铁塔给建起来,他这把老骨头也要尝尝机械生产的鲜活!!
连续七个小时不停不歇的工作让即便是身体倍棒的邓时锋也感到有些撑不住,毕竟在这七个小时内,除了吃东西时稍微的坐了十分钟之外,其它的时间邓时锋全部都是站着的,而且长时间高度集中精力的透支也让他停下来后感到疲劳是一波接着一波的向自己涌来。
不过让他感到高兴的是,自己第一次艹刀上阵制作出来的诸多零件中,除了最初的十来个柱体件有一些还能允许的加工误差之外,其它的基本上都能保持一个既快又好的质量要求。能达到一个有至少二十年老技术经验的生产水平,得益于已经存在他大脑里的那两位老技师,看来对方在这方面的经验,已经从记忆思维融入到了自己的身体甚至是体感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