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翔实在不习惯被人这样跪拜,他的真实年龄毕竟只有十八岁,眼前三人的实际年龄远比他大,最大的严永平都足够做他大爷的了。可是毕竟辈份在这里摆着,受他们的跪拜,没理由折寿吧。
程翔一边让他们起来说话,一边问了他们三人的师承门第,原来他们乃是三师兄李从绩一脉的曾徒孙。那李从绩只有一个徒儿,名为姚龙兴,姚龙兴次徒名为耿中云,耿中云正是这三人的师父。
巫从言久不在山门中,对同门师兄弟的徒子徒孙向来不识,哪里知道姚龙兴耿中云都是怎样人物。他也没兴趣知道,只是随口又问了句:“看你们样子,像是刚从圣灵山下来,这是要去哪?”
严永平忙站出来,拱手低头,说道:“我们三人奉师父之命,下山游历,曾长见识。”
“哦?就为这个?”
张永毅也忙上前一步:“不错,我们三人长久在山中,不知人间变化几何,那个……”
何永玲接上他的话:“师父说,凡俗世间现在可谓是日新月异,他们会使用一种叫做科技的东西,飞天入海,无所不能。我们三个,便是要走进凡俗世间,去领会这些高深法门。”
他们三人说话时头压得很低,程翔看不到他们的神色,朱少东等饲魂们却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他们一面回着话,眼里异芒连闪,显然说的并非实情,自然立时告诉了程翔。
程翔早知他们所言非真。只看他们三人的衣装,特别是何永玲这丫头,低胸露脐超短裙,这哪里是山里丫头肯往身上穿的?他们三人在人间已不知游历多少了年,早已融入凡俗世间的所谓潮流,这才会身着这样的衣装而显得坦然无异。更何况,没在市间走动过,哪里懂得钞票的用处,一开口就打劫十万,这是没出过山门的吗?
不过他对不相干的事情素来也没有多兴趣,懒得跟他们刨根问底,他们下山爱干嘛干嘛去吧。他只随手从芥子袋中取出了自己的手机,与他们互换号码。
三人见到程翔的手机时,眼睛立时瞪大了三圈:这款珍藏纪念版手机,去年出产时他们就想抢购,却根本抢不着。这款手机全球仅发行八百部,几本上全被一些财大气粗的财团购得,现在任何一部的市价,都超过五万,而且还有疯涨趋势。
这部手机正是高堂主所赠。程翔一个没见过多大世面的高中生,哪懂得这些,见到三人有些夸张的眼神,心中也是好奇。等到三人把其中原委说与他听时,程翔也不禁暗叹,这高堂主对他还确实够大方。程翔与他仅仅见过一面,并未表现出任何实力,仅凭那刘胜几句话,高堂主就能那样地高看他吗?正因为这份疑惑,程翔还一直怀疑敏敏到他身边的动机,现在看来也是高堂主莫大的恩惠了。这高堂主究意有何用心呢?
唉,管他呢,他再怎么用心险恶,也不过是个凡人,难道还能强过十七饲魂和雪毛去?何况自己再下山时,怕是远非今日之力了,怕他作甚。
程翔与严永平三人略略聊了点家常,了解了一些眼下圣灵山上的情况,这才各自分道而行。
夜已深,连夜上山恐怕敏敏支撑不住,程翔仍然计划扎起帐蓬夜宿,又召出雪毛来护卫,又有十七饲魂守望着,安防工作做足了,这才沉没睡去。
一夜无话。次日,两人开始登山了。
这座世间连名字都没有的荒山,看着也不算太高,登起来却着实费力。山上根本无路,山崖陡峭难行,敏敏虽然一身好功夫,但攀这样的山需全靠体力,却也渐渐心力不支。程翔一路既得自己攀登,又得时时护着她,根本走不快。他没有可以飞行的法宝,尽管修练过的身体强劲无匹,却也只能一步一步往上攀。
就这样,直到过午时分,他们才终于攀上山顶。
敏敏气喘吁吁地看着程翔,并不说话,程翔看她神情,知道她想问什么。这山顶荒无人烟,哪里像是一个门派总坛驻地?
程翔微微一笑,说道:“别急,跟我来。”
两人走到断崖边上,程翔依着巫从言记忆中的咒语法门,轻声吟唱。
断崖前方,突然风起云涌,片刻工夫已是一片氤氲。风从崖顶吹向前方云层,云破出,渐渐现出一片不可思议的景像。
沿着断崖,一条索道直通向云层深处,而云团间飘渺不定,起伏叠宕之处,隐然有古香古色的亭台楼阁显露端倪。
那索道,非是一根单索,而是由四根铁索并排,其间以细小铁链横向贯连成一体,左右两侧半人高处,也各自另一有根铁索,如同护栏。由于这一共六根铁索之前根本不存在,都是突然冒出来的,这边接着崖边,那一头却在云雾深处,是真是假,程翔心里都没底。毕竟十八岁的他,第一次来这里,巫从言的记忆,毕竟不是他的真实经历。
在美女面前,程翔也不愿表现在太怂。他大着胆子往索道上踏上一脚,脚下实实在在感受到那些铁索的存在。
稳定心神,程翔只得大胆地去信任巫从言留给他的记忆宝藏,双脚先后踏了上去。
摇晃,剧烈地摇晃。程翔只觉得自己稍不留神,就会从索道上直接坠下山崖。这些铁索有多长,是否牢靠,又会不会走到半截时突然消失,程翔并不十分清楚,但现在他已没有退路,只得硬着头皮上。
走出十来米时,往后一看,意外发现敏敏竟紧紧跟在他身后,一步也没落下。看来这小妮子对他,比他对自己都还要信任。那还想什么,鼓起勇气往前吧,哪能输给一个女孩子?
更令程翔啧啧称奇的是,他努力地控制着平稳,倒是时常引起索道左右摇晃,敏敏却如履平地,根本没有丝毫摇晃,一点不因为一条索道上走两人而相互影响。现在看明明是他在给人家添麻烦。
若非敏敏一直谦让着了,估计早一个飞身跑到他前面去了。
程翔大惭,当下什么也不想了,轻吁一口气,便往前疾奔而去。
前方隐于云雾中的建筑群渐渐清晰起来,终于可以看到索道的终点,却也明明白白发现,这条道真是不一般的长,走了半个钟头,大概才刚刚走完一半。
正当程翔打算一鼓作气,快速走完这条索道时,一道身影突然从他前方降落,挡住他的去处。
只见此人身材雄伟,面如冠玉,长须飘舞,神彩飞扬。他身着金盔金甲,手持长枪,枪尖正指向程翔:“来者何人,敢闯我派总坛禁地?”
程翔马上将此人过脑,如同查询网络资料一番查阅了一遍,马上认出他来:“二师兄,我是老七。”
“老七?”二师兄怔了一下,“你怎么这般头脸?身后那人又是谁?”
“各位饲魂,现一现身,不用一一自唱名号了。”
十七饲魂应声而出,各自飘飞在程翔周围。根本不需要数,对方就可以很确信此人正是巫从言了。天下间饲魂超过十个的,还只有巫从言这么一位,至于那群饲魂是十六只还是十八只,都没有必要弄得那么清楚了。
“真是老七,你怎么……哎呀,纯阴纯土,你哪里搞来这么极品的一副皮囊?哎,你身后那丫头,好像是个凡人?”
这位程翔嘴里的二师兄,正是灵巫族掌门门下二弟子苗从宗。这苗从宗比排行老七的巫从言年岁上可大了太多,论世俗年岁,他是唐代人,早年入了灵巫族门,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也正因如此,他一个饲魂也没有。
苗从宗一生孤苦,早年娶了他六师妹为妻,生有一子,其后不久妻子便命归黄泉,他竟连将妻子收作饲魂的机会都没有。他的门下只有一个弟子,就是他唯一的儿子,此子年过百岁便下了山,已经至少四百年不曾回来过,也不知生死。
从此这位二师兄变得沉默寡言,只醉心于修练法术,以期早日突破仙级,飞升仙界。
巫从言入了灵巫族门下之后,极少见到他,这也是程翔见到他之后,还要在巫从言的记忆中回忆这么久才想起他的原因。
如今的苗从宗,修为已达九阶第九层,随时可能突破九阶进入十阶,离他飞升仙界梦想已经不远了。
“老七,你离开圣灵山已经太久了,师父常常念及你和小师妹啊。你找到小师妹了吗?”
“嗯,找到了,可是她……”
“找到了就行,你不用告诉我她的情况,去跟师父说吧,还有……”他的枪尖移向了敏敏,“她是谁?一个凡人,是不可以进山门一步的,入山者,必死!”
“这……”程翔一阵为难。他这才想起来,灵巫族的确有这样的规定,不仅凡人不能入山门,就算是别派修真者,也同样不可以进。当年叶飞羽便是到了山门口不允许进去,才与众门人大打出手,令小师妹非常难堪,最后师父出面,算是饶了他性命,但依然不允许他入山门半步,只是允许师妹和他一起离去。只要师妹还与他在一起,就连师妹也入不得山门。
这可以算是灵巫族的第一门规,千百年来不曾破过。
怎么办?难道让敏敏原路退回?在那荒山野岭之间,如何教她生存下去?
回头看敏敏,她竟已走出数十丈远,一言不发。看样子,她真打算原路退回去,然后就在那座荒山上,一直等下去。
“敏敏,你别走!你等等我,我去跟师父说,我要收你为徒。”
“老七,这不合规矩。徒儿哪能说收便收?三律七戒一百零八项考核,难道你忘了你是怎么入师门的?”
“可以,老夫允许你破这个例!”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三人头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