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铭在洞府里摸索了两天两夜,也没摸出点头绪来,想要走出一条前人未曾走通的路,本就艰难无比,更不可能一蹴而就。
风铭并不是钻牛角尖的人,他走出洞府,再次用他的心去看世界,读世界。他把“一心二用法”列入他的研究范畴,在每日里修炼神识之前探索一副,通过日积月累来攻破这个难题。
清晨,风铭照常盘坐在望日台上,用他的心看那连绵起伏的高山,茫茫的丛林,奔腾不息的河流,宽广的湖泊……。万物有灵,每一次都值得去揣摩和感悟。
面对浩瀚的世界,他感到人生的短促,人的一生,放在历史的长河里,连浪花都不是,而短促的一生要看清世界,是无比艰难的事。
他在典籍中看过,有先贤用自己的脚丈量世界,这些的先贤值得敬佩,但他们往往遗憾而终。世界太广袤,并充满凶险,能用自己的脚,丈量完整个世界的,至今没有。但他们却留下了大量珍贵的资料,记载着他们的所见,所思,所感,这些都给了风铭很大的启发。
风铭比起那些先贤幸运多了,他在望日台就可以看世界,他在藏经洞就可以读世界。他的眼界越来越广阔,心胸越来越开阔。但随着眼界、心胸的开阔,他的问题越来越多。
这是事物认知过程的必然规律,出现疑问才说明了已深入了某个问题的研究之中,而问题的多寡和难易则可以说明深入的程度。
在现实中,人们喜欢用问题少,解答能力强来评价一个人的天才程度。实际上,这样的评价标准有失偏颇,也仅是针对一般的天才而言。这样的天才仅是在已知的领域展示了他们的天赋,根本没有涉足到未知的领域。他们实在是算不得天才,只不过强于一般人而已。只有那些涉足了未知领域,并产生了一大堆问题的才是真正的天才。这样的人,在一般人眼里,他们是疯子,是癫子,往往成为人们讥讽的对象。因为异于常人,他们很执着,他们会用一生去追寻答案,或许穷尽一生也解答不了,但他们却推动着一方世界在前行。他们所站的高度绝非是一个所谓的“天才”所能企及的。
而风铭现在正在望日台上、藏经洞里完成这样的转型,这个转型是他再一次的脱变,足以影响他的一生。
当风铭有一天踏出“望日台”的大阵之际,这段时间总是与毗邻的鹤发苍颜的老者早已等候在外。那老者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了,想要和风铭交流一番。
风铭已连续三个多月来到望日台了,从未间断过一日,而每日只停留一个半时辰,铁打不变,但他的境界仅仅是大武师,而且望日台的收费绝对不低,像风铭这样的学员,他从未见过。
这些年来,这老者大部分时间在望日台渡过。学员往往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没有几个学员热衷于这里的。但这老者很清楚,这里隐藏着大机缘,只是触碰到这种机缘的少之又少,而西院的生存压力步步紧逼着东院的学员,致使能凝神静气来这里感悟也少得很。
总不至于眼前的大武师有所收获吧!那老者为自己冒出这样一个无厘头的想法感到好笑。望日台并不适宜大武师来感悟,大武师还没触碰到这个层次。那他天天雷动不动地跑到这来坐上一个半时辰,又是为了那般。一时之间,这个大武师在他心里成了谜一样的学员,让他好奇不已。
“这位学员,在望日台静悟三月有余,不知有何斩获,说出来让本祖听听,或许本祖能指点一二。”
眼前老者和颜悦色,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但风铭心里涌出的却是狼外婆的故事里的狼外婆形象,老者的话太让人吃惊了!
在圣院,导师和学员交集很少,圣院的导师实质上不能称作导师,从真正意义上来说,是管理人员,他们没有辅导学员的义务,他们也不会关心学员的死活,在他们的眼里,学员就是空气。
突然间,冒出一个圣院的人,说要指点自己一二,这简直是破天荒,让其惊诧之余,涌现其心头的就是对方动机不纯。
风铭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眼里充满了戒备之色。风铭的身份特殊,对那些实力高深的人向来是敬而远之。在这些人面前,他根本就没有自保的能力。
“本祖的行为确实有点唐突,但绝无恶意,只不过是念你我相处三个月的份上,想帮助你一二罢了!”
那老者哑然失笑。他今天也够掉份的,自己何等身份,竟把一张热脸贴到了一个学员的冷屁股上。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他的行径在圣院确实异常。
“并无所获,不过是打开了心中的枷锁,跳出了心中的桎梏而已!”
风铭在望日台呆了三个月,不说出实质的,说不过去,所以,避重就轻地说了一点。但也不敢口无遮拦的说,要是说自己用心看到了一个世界,指不定又惹出什么麻烦来。
谁知风铭那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却让那老者的内心掀起了轩然大波。风铭自认为无关紧要的两句话,实质上已触碰到了“心路”的边缘了,只不过是一般的武者并不知道罢了。而眼前的老者对“心路”却颇有一番钻研,也走得很远。
如果这老者能破入武神境,他的成就将不可限量。可惜的是,风云大陆的缺少,让他生生被禁锢在武圣的层次,无论他其他方面如何惊艳,也无法寸进。这是他的悲哀,也是风云大陆的悲哀。
为了突破传说之境,他苦苦探寻。在望日台,他同样找到了心之路,并在这条路上,走得很远,他希望借此破入传说之境。这些年来,他大多都在望日台度过。
风铭的话引起了他的震撼,又引起了他的共鸣。
要知道,他当年触碰到眼前的大武师所说的境界,足足花了一年,并且是整日整夜地盘坐在望日台上,而眼前的大武师仅用了三个月多一点,并且每日仅一个半时辰,境界也仅为大武师。其间之高下不言而喻。而放眼当今大陆,能走上这条路的,除了他之外,恐怕就是眼前的大武师了,在茫茫人海中,竟能看到一个同路人,那老者心中顿时有一种“吾道不孤”的感慨。
刹那间,眼前的大武师的身份、年龄、境界都已消失,在那老者的眼里,眼前的大武师是同道中人,其他的都不重要。而以眼前的大武师的资质,在这条路上,未来必定会比他走得更远,前途不可限量……
“这位小友,不知能否详谈你的感悟,或许你我能交流一下心得。”
称呼的改变,其间的内涵够重的,那话语里明显有折节下交的含义,而“心得交流”则更具诱惑力。
那老者的话差点让风铭把持不住了,交流心得对他而言,确实有无尽的诱惑力。他心中的困惑太多,与这样的尊者交流,可让其节省大量的时间。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他又冷静了下来,正所谓言多必失,他现在之所以能有一个相对安稳的时间,就得益于韬光养晦。
他知道他的身份迟早会曝露于天下,但他要尽量地把这个时间延后,延后到他足以自保。如果他总是处在风口浪尖之上,会让他的身份提前暴露。届时,他将再次陷入万兽山和万药山脉那朝不保夕的日子里,那种日子他并不想重蹈。
“对不起!恐怕有负老祖关爱!小子到望日台更多的是排遣而已。小子境界低微,机缘巧合之下踏入圣院东院,想到届时到西院必成炮灰,心中忧郁,才到望日台领略这无边的风光,让自己消散之前,心中无遗憾罢了。老祖错爱,愧不敢当!小子告辞!”
风铭说完之后,对着那老者躬身一礼,随后离去。
那老者望着那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这小子前面那番话或许还真是误打误撞。
“嗡嗡”的声音响起,那老者从储物戒里掏出传音符,一听,竟是召开圣院高层开会的传音。
“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竟把所有的老家伙都惊动了。”那老者自言自语道。
那老者纵身一跃,身影瞬间就消失了。
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此时此刻,大厅两侧的玉椅上已坐满了武者,这些武者的境界无一不是巅峰武圣,他们面前的玉案上,摆满了奇珍异果,夜光杯里斟满了琼浆玉液。
但此时的他们并没有享用那些奇珍异果和琼浆玉液,而是争吵不休,使得整个大厅嗡嗡鸣叫。
在大厅的北面,一个拱形的半圆台上,有三张玉案和玉椅,一左一右的玉椅上已各自坐着一位老者,只有中间的玉椅还是空着的。那两个老者倒是优哉游哉地在享用那些美食,对下面的争吵充耳不闻。
“开!这是圣院的规矩,不能破坏!”
“不能开!耗费资源太多!”
“开!羊毛出在羊身上!”
“东院没有先例,一个黄口小儿的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那是黄口小儿吗?黄口小儿能把天下武者玩弄于股掌之中吗?”
“东院不主杀伐!”
“生死台不禁杀伐!”
“这样对他不公平!”
“是他挑起的,怨不得谁!”
……
那望日台的鹤发苍颜的老者进入大厅,看到大厅的情形,眉头紧蹙,满脸不悦之色。他直奔北面正中的玉椅坐下。
“吵什么吵,成何体统!堂堂圣院被搞得乌烟瘴气,也不嫌丢人。”那老者大声呵斥之后,才使整个大厅安静下来,“刘峰主,什么事,说吧!”
刘峰主是武道总峰的峰主,职责上更像大管家,圣院高层会议由他主持。
“禀三位副院长,各峰峰主,长老,三个月前,有一位刚进东院的学员,名叫仇海,发出了一个邀战,其扬言一年后,开启生死台,一人战万人,来者不拒。他的这次邀战,在整个东院引起了震动,同时也惊动了我院高层。而我院高层对届时是否开启生死台意见不一,相持不下。所以,召开此会,以作最后决定。”
“艾副院长,吴副院长,那仇海是谁,竟如此狂妄,一人战万人,不是找死吗?这样的生死台开起来有什么意义,我看没必要开。”坐在中间的那刚刚从望日台赶来开会的老者,脸上露出不悦之色,“还搞得如此隆重,专门开个会,完全没必要嘛!”
“葛副院长这几年整日里呆在望日台,不问世事,不知道仇海此人,并不奇怪!问题是仇海的身份太敏感,这一次想不开都不行。”左边的老者,也就是葛副院长称之为艾副院长的,不痛不痒地说道。
“仇海在约战时曾放言对赌全部身家,这句话使所有学员都疯狂了!如果我们不开启生死台,难以向学员交代啊!”右边的老者,也就是葛副院长称之为吴副院长的,一副公正公道的模样。
原来北面半圆拱台上的三人是圣院的三位副院长。至于圣院院长,反正在坐的各位从来没见过,也从来没有管理过圣院,但确实存在,圣院的规矩就是院长所定,从来没有人敢违背圣院的规矩,哪怕是三位副院长也不敢,圣院的规矩是至高无上的,谁违背谁消失。
只要不违背规矩,无论是导师,还是学员,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院长从不干涉,因为他从来就没出现过。圣院院长是一个谜一样的人。
而由于有三位副院长的原因,导致圣院的导师分为三派。
逍遥派:以艾副院长为首,这一派讲究贪图享乐。
激进派:以葛副院长为首,这一派积极探寻武道之路,意图找到破入“武神境”之路。
中间派,以吴副院长为首,这一派既不反对贪图享乐,也不反对探寻武道之路,率性而为。
在圣院,三派的人意识不同,也导致为人处事的方式不同,但三派倒是没有冲突,各自相安无事,彼此间也不相互攻讦,就是那种“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地独木桥”的味道。主要是有那神秘莫测的院长震着,谁也不敢造次。
至于圣院的人和其他势力间的那种千丝万缕的关系,圣院也不管,圣院的管理本就是宽松管理。圣院的人只是看家而已,连护院都不必,全大陆没有哪一个势力如此不开眼,来捋圣院的虎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