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又为星辰星玉设宴,只有几个食客作陪,庄主夫人及亲眷除了阮温良一概没有。当然了,按照星玉的说法,他们身份卑微,主人怎会作陪?星辰觉得有道理。但又觉得温良说的也对,他说,阮家人口众多子嗣繁茂,自己已为少主独立处事。再说年轻人相聚最好不拘礼数。
到了晚上,夜静风凉,只听到树叶簌簌作响。刚刚听到一更打过,星辰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到了三更天,剑庄里已经灯火阑珊,只有巡夜人或持着灯笼的夜归人在走廊里如幽灵般轻轻走动。打更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懒懒的喊着三更天过,引来几声不满的狗吠,之后便是夜凉如水般的寂静。乌云悄无声息的遮住冷月的清辉,梧桐树上的翟凤互相依偎交颈而眠。在这深深宅院不起眼的一隅,竟然还生长着一棵扶桑,这是一种近似于传说存在的神树,能驱魔祛邪。它的叶子轮廓在夜里会有点点的蓝光,萤火虫会误认为是同类所发出的信号。
因为这扶桑被锁在一处单独的小院里,所以没有人会发现此时树下正盘腿坐着一个妙龄少女。十五六岁的样子,她的眼睛水汪汪的透着古怪精灵,如绸的脸蛋上藏红花一样火红的唇,一边脸上还有个非常明显的酒窝。她手上摆弄着一只精巧的发簪,嫩白的手指一遍又一遍抚摸簪头的珠花,像是一种不厌其烦的仪式。她黑亮的秀发如瀑披散在肩头,流淌在黑色的夜行服上。一会她盘起了发髻,干脆利落,那枚一头被手指摸的光亮的珠钗是唯一的装饰。这一身黑衣裤虽然与她玲珑的身段非常贴合,但对于她的年龄却显老态了。毕竟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情窦初开天真浪漫,正是该花枝招展的年纪。
正准备起身离开,忽然一个黑影翻墙而入,让女孩内心一惊。她警惕而灵活的就近隐蔽,只见那个黑影东张西望渐渐靠近扶桑。不知道对方身手如何,女孩趁对方不备一个擒拿手过去,对方巧妙地避开。如此这般十招过去女孩明显占了下风。被黑影扣住肩膀动弹不得,便威胁说,“你是谁,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赶快放开我,不然我喊人了。”
“呵呵,我还没问你是谁,你到盘问起我来了。你倒是喊啊,看我们两个谁被抓。”
“我,哼哼,我是这家三小姐水灵钰,赶快放开我,你弄疼我了,笨蛋。”
“你说我就信啊,那我还说我是这家二少爷阮温良呢。”
“呸,就你这鬼样子还敢跟我二哥比,你连给他垫脚都不配。”
“哎呀,小命都在我手里,还嘴上逞能。”将手劲又加大,使水灵钰的骨头咯的响了一声。
“哎呦,你放了我,咱们什么都好说。大不了我放你走是了。”
“还嘴硬以为我会信。你要是叫我三声好爷爷我还能考虑放了你。”
“你想的美,臭不要脸的喜欢当人家爷爷,你真是趣味低级的乡巴佬。”
水灵钰越挣扎,那黑衣人手劲越紧。水灵钰身体纤瘦,一个缩身差点挣脱束缚,那黑衣人的手臂忙向下箍,又把她困在怀里。
“色狼把手拿开!”水灵钰惊呼,那黑衣人手臂已由肩膀向下不凑巧的圈住了水灵钰的胸。
“不用你说我也......也......”也字没下文了,黑衣人也察觉到了胳膊下的身体异常柔软饱满,正准备改变一下不雅的姿势,却被水灵钰的叫喊抓个现行般尴尬的僵住。黑衣人也不知道如何形容他接下来的动作,感觉怎么说都猥琐。迅速的把手臂重新挟在脖子的位置,刚才差点被小丫头乱了阵脚,一滴冷汗悄悄渗出。
黑衣人感觉到水灵钰的锁骨上有块凉冰冰的项链大概是玉石象牙之类的,也不顾水灵钰的叫骂用力一拽,冰凉的触感渗透手心。月亮刚巧从乌云里穿过,黑衣人就着月光草草看到一块润白的玉石上刻着水灵钰三个字,像触电一般放开了她。嘴里念叨着这下玩大了。
水灵钰得空便打,却又被那人死死抓住手腕。那人也不恼,拉下蒙面,一张笑嘻嘻的表情说“三小姐得罪了,我不是坏人,我是温良的朋友,我叫星玉。”
不是星玉是谁?稚气的脸上笑容满面的像是跟水灵钰误打误撞是多么好玩的一件事。
“放开。”水灵钰好无奈的说。他听哥哥和张伯说起过这回事,原来就是这小子,可是他往这跑什么。
“你终于相信我是水灵钰啦。你看你说你是哥的小恩人我立马就信了,你怎么就不信我是水灵钰。”水灵钰整理了一下发髻和衣角,连带着阮家三小姐的尊严。
“摄魂玉,完璧归赵。”星玉毕恭毕敬地双手奉还,竭力挽回刚才丢掉的好感。才来一天就得罪千金大小姐可不好。这大小姐脾气又坏得很,不讨好一下她说不定要有灭顶之灾啦。
“好吧,算你还识时务。既然你认识这是摄魂玉,我想你八成就是星玉没差了。”水灵钰接过摄魂玉带上,“你来我们家扶桑苑干嘛,这里是闲人免进的知不知道。”
这个星玉还真不知道。他压根就不知道这还叫什么扶桑苑,他也不认识那棵奇特神秘的扶桑树。她问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呢,那是因为他半夜睡不着,出来溜达,已经溜达过了好多地方几乎走遍了剑庄的墙壁和房顶。好奇这些贵人的生活,掀开屋顶的瓦片,有的房间听到贵妇的对丈夫夜不归哀怨,有的听到娇滴滴*与粗重喘气的欢好的声音(害得他又忘记自己的教派只喊阿弥陀佛还差点从房上摔下来,笑死),有的听到巴拉巴拉打算盘的声音,还有猫咪打翻碗碟的声音。但大多数房间还是没有声音,大部分的人都已熟睡了。他从屋顶上望到在一个离群索居孤独偏僻的院落,里面竟然有一棵会发光的树,好奇心怂恿着他去一看究竟。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星玉老实说。
“不知者无罪,你下次记好了,别在来这了。走吧您。”水灵钰做了个请的手势。
星玉得令要走,水灵钰却又拦住他,“看你呆头呆脑我得提醒你,今天的事你的严格保密知不知道?”
“我还没傻到这份上。”
“当然有人问起来你也不能跟别人说看到我来这,不然你就间接暴露了懂吗?”说这话,其实是水灵钰自己心虚。因为即便对剑庄内部人员,扶桑苑仍是一个禁区。
好在星玉虽然觉着后面这句显得多余也不去揣测,只回了一句当然。
长夜寂寥,水灵钰想孤身游荡倒不如找个人来陪。幸好这个星玉并不讨人厌,便对他说“你人生地不熟的别瞎绕了,我们家有很多禁区的,很多禁区还有陷阱。你不如跟着我。”
星玉本想就此回房休息了,便拒绝说,“改天吧,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水灵钰一看天空,知道已经很晚了便不免强,“好吧,今天我也该回去休息了,改天我带你出来啊。”
两人各自回房。初次见面就动手是两人始料未及的,不过对于年轻人,这样的出场方式倒因为独特而显得珍贵,这就是所谓的不打不相识吧,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这样的相识确实要比僵硬的为了认识而见面有趣的多。所以两人的印象都不差,甚至又有些接近倾盖如故的交情了。两人都已认定对方为朋友,四海之内皆兄弟,这种泛泛之交能不能更进一步成为知心朋友就要看今后的缘分了。
夜更深,所有循规蹈矩地生活的人都已经睡着了。星辰做着有小鱼和温良的梦,温良做着家族责任的梦,星玉做着飞檐走壁仗剑天涯的梦,灵钰做着发钗的梦,当然发钗是戴在一个美丽女人的头上。等初晨的第一缕阳光将他们呼唤醒来,那梦很快的被遗忘,只有睡梦中的或迷惘或忧伤或欢喜的情绪还有一缕残留,迫使他们去寻找梦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