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人在来回踱步，顾晟有点心事，又想着那医生不来，迷迷糊糊就醒了。
他看了眼时间，是十一点。
他落了门锁，拉了条缝朝外面看了一眼，一个人影从十米开外的过道溜了过去，顾晟探头看了看周围没人，暗自疑惑了一下，于是回去取了件衣服披上便出去了。
他关上门的时候，陈子瑜突然毫无预兆地睁了眼，他眼睛雾蒙蒙的，却依然亮得吓人。
陈子瑜看着顾晟关上门，嘴角掀起一个不知什么意味的笑容来。
“嘶……难道我刚刚眼花了？”他七拐八拐的走了一阵，在这里停住了。前面没了照明灯，一片黑漆漆的，像是杂物间的样子。
他已经不敢再上前了，拢了拢衣服，正要回去了，忽然面前杂物间的门把手响了几下，顾晟一愣，这大晚上又是寒气逼人的，硬是被这几下拧把手的声音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当即转身就要走，背后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抓住他肩膀。只听见那低低沉沉的声音沙哑，像是一下一下挠在人心里，轻得像在说耳语，“你……在做什么……？”
顾晟清晰感觉到他大脑里的那根弦快要断了，他战战兢兢回头，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一张鲜血淋漓的脸倒挂下来脸贴脸——
不过并不是，那只是一个佝偻着背的外国老太婆，个子也矮，她眼眶深凹，鱼尾纹很重，满脸皱纹。人手里举着手电筒，然后阴森森地冲顾晟晃了几下。
“问你话……大半夜不睡觉出来干什么……？”
看清楚了这老太婆的长相，顾晟反而对这婆婆更害怕起来，一紧张忘记了身处美国，差点拿中文回她。
“我……I.I'msosorry…I'llgo…gobacksoon.”
老太婆阴恻恻瞥了他一眼，从他旁边过去了，顾晟紧张得大气不敢出，无意借着她手电筒的光晃到身下有影子，但是……
顾晟没顾得上别的，只是终于松了口气，便连忙找回去房间。
站在关上的房间门口，顾晟恨恨敲了敲自己的木头脑袋，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把陈子瑜敲醒了给自己开个门。
不过没等他开始犹豫，门忽然就开了。
陈子瑜穿薄薄一件大衣站门后面，头发有点乱，他面无表情慢慢抬眼看他的时候顾晟险些以为一个幽灵飘在那里。
“你……，我的天你吓死我了，你属鬼的啊一点征兆都没有？”
“进来吧，已经十二点了，再晚点我就睡着了。”他的神情说不上有点不对劲，他让顾晟先进来然后落了锁。
“哦……啊？”啥？好像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但是陈子瑜看了他一眼，又躺回了床上。
顾晟不知所措地杵那里，过了一会他脱掉外套，正要问陈子瑜要不要关小灯，就听到他轻轻打起呼，看起来是真的很累的样子，顾晟叹了口气。
开着小灯过了几分钟，顾晟躺在床上悲催地发现自己是睡不着了，于是伸手往口袋里摸耳机，顺手点开斗地主。
这一摸，摸到了一支长长的东西。
顾晟:……？
再一掏，他看清那是什么，然后手便抖了一下。
尖尖细细的针头，不知道针筒里是什么透明液体，看起来除了那针头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
但是……谁放的？
顾晟小心凑上去闻了闻，没闻出来什么味道，然后看了陈子瑜一眼，质问的目光几乎有些尖锐了。
既然他说马上要睡着，那也就是之前一直没有睡了。可是顾晟自认为不太容易得罪人，也没什么对不起谁谁的，不知道陈子瑜此举是什么意思。
顾晟坐在床上陷入诡异的沉默中，坐了将近有一刻钟。
陈子瑜翻了个身，被子掉下去一半。眼睑于柔黄色灯光里打下浅浅阴影，眉目间没这么凌厉倒是顺眼多了，没平日这么欠揍。
虽然顾晟不是第一次看见了，但还是被惊艳到。他愤愤骂了自己一句——“顾晟啊顾晟，你个见色眼开的。”
他把手里的针筒小心翼翼放床头柜上，下床给他提了趟被子，随后坐床边上又坐了好久，久得顾晟都快觉得自己被逼出神经病来了，然后拿着针筒去了卫生间。
睡下后一夜无话，虽然顾晟还有点疑惑为什么那个人联系的私人医生没有来。
难道没找着地儿？
翻了个身顾晟连细纠针筒的心思都没了，这回他是真的困，沾枕即着会周公，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了。
……
其实那天从异次元出来之后，他们并没有急匆匆地就往美国赶。
陈子瑜首先去了私人医院，他脚步匆匆，全程不说话，顾晟差点以为他是摔傻了。
他几乎是，冲进病房的，其实不多久之前他俩已经来过了，只是上回他在外面等着，而这回顾晟犹豫了一下，跟着陈子瑜进了病房。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块表，没顾及到他。
这是他第一次进这边，病房很宽敞，透光性也好，只是这边莫名地少了点什么……少了人气。门一关上，世界都瞬间清净了。
顾晟犹豫着上前了两步，刚好能看到那个传说中的“孩子”。
那孩子很秀气，小小的一个人躺在那边，就是头略大了些，很稀奇的就在于这十几年的时间跨度，居然一点也没有把这孩子磨得不似个人，反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保住了八九岁时候的样子，但他还活着。
顾晟忽然想起来先前他在新闻上看到的一个在礼堂里的讲座，那个富商名叫威尔斯?查金，他研究的是长生，网上有流言蜚语说他道德败坏，轻贱实验体，然而没有确凿证据，却是怎样也奈何不得的，更何况他背后的大人物并不好惹。
陈子瑜是有那么点富家子弟的嚣张跋扈的，却又皮中带稳，他有时候也会目中无人，但是无论哪一面，顾晟是从来没见过他温柔对过谁的。
所以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这全部的，为数不多的温和尽付予那个男孩子的时候，顾晟有点想哭。
没有原因，又发自内心。
也就是在这里，他看着陈子瑜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个人一定生活得很苦很苦。
……
陈子瑜那张苍白的，凑近放大的脸，直接把顾晟吓醒了。
起床气盖过了“他为什么会有黑眼圈”这个问题，变成怒气值吼了出来:“你干什么啊啊啊啊？！”
陈子瑜无辜地摊了摊手，指指桌上服务员送来的早餐:“趁热吃，昨天也没吃晚饭。”
他就是一把锥子，也被一块海绵安排得明明白白服服帖帖，顾晟顿时没了脾气，乖乖起来穿衣服刷牙洗脸。
他一边把洗发精往脸上抹，一边疑惑自己的起床气为什么突然就消失了。
这……是个问题。
酒店的早餐种类还挺多的，他见惯了包子馒头豆浆，跟着陈子瑜吃惯了油条米粥，此刻忽然闻到面包的香味，才发现真的是饿了。
他举着面包送到一半，突然顿住了，顾晟小心翼翼地张望了下，很快赔着笑拧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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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干嘛？”
“……额，那个……”顾晟犹豫着问了一句，“你吃完了？”
“恩，吃完了，没毒的，你要吃就吃，担心我偷看你啊？”
“……”顾晟欲言又止，鬼知道他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个好吗？鬼知道陈子瑜吃了没事他吃了会不会有什么情况啊？即使他会傻到把洗发膏当洗面奶也不会愚蠢得忘记那支针筒存在的事实好吗？
他举着面包吃也不是放也不是，快纠结出精神分裂来，忽然听到陈子瑜大声喊他，立刻放下面包:“干嘛？”
陈子瑜指了指垃圾桶，看他:“你昨天晚上出过酒店吗？”
“？没有啊？”
“哦，”陈子瑜垂下眼，顾晟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他一句嘤嘤嘤险些让顾晟趴了，“我还以为……你大半夜出去吃宵夜不带我。”
“昨天Scheme说的私人医生也一直没来，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事实上那只针筒被顾晟掰断之后埋进了垃圾桶，按理说是看不到了的。
陈子瑜这二货用水抹了把脸，顾晟看他接了好几次水都没接准，看了看他的眼睛低声道:“你眼睛怎么了？”
陈子瑜没睬他，顾晟拉高声音又问了一次，他恍然转头:“什么？……哦没事，你吃早饭吧，我漱个口。”
顾晟胆子大了点，又问:“你吃完有没有感觉不舒服啊？”
陈子瑜明显一愣，继而慢慢扬起一个危险的笑容来，又是戏弄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恩我浑身发软手脚无力还晕晕乎乎的，我被人算计了唉。”
顾晟嘴角一抽，夺门而出，心说老子信了你的邪。要是吃了有问题他就跟陈子瑜死磕到底，于是面包一叼牛奶喝光光，管他的三七二十一呢。
他在外面把早饭吃完后，坐床上盘了会手机，好一会了陈子瑜也没从卫生间出来，他倒有些想上厕所了。
“昨天那个人给你留电话号码了没啊？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