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婈只好再走出去吩咐幻儿让厨房多炒几个菜。
不过最后这几个菜都白炒了,哦,不,没白炒,进了毛团儿的肚子也比便宜了纪长安好。开饭之际,蔷花苑的丫头急匆匆地跑过来找纪长安,说是如月夫人忽感身体不适,请少庄主尽快去看看。
纪长安一句话都没说就风风火火地走掉了。
幻儿再次向天婈投来无比同情的目光,并支招:“下次那三夫人再这样使坏,小姐您就当场装晕倒,死死抓住姑爷不放他走。”
天婈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嘴里,问:“你怎么知道她是在使坏?”
“很明显啊,她知道姑爷来了胧月阁,就故意装病叫走姑爷,戏台子上都是这样演的。”
天婈敲着筷子教育她:“那些诓骗无知妇孺的戏少看些,不是亲眼所见的事不要瞎揣测,就算是亲眼所见的事也未免就是事实。”
那丫头嘟着嘴小声嘀咕:“上次您还问我哪家戏班子这种戏演得好呢。”
天婈装作没听见,又夹了筷红烧肉,问她:“你先前做出那些挤眉弄眼的动作是何意?”
幻儿说:“我就是想告诉您,姑爷好不容易来一趟,您千万得把握住机会,好好相处,不要惹他生气。还有就是,我没有告诉姑爷夙公子他们来找您的事,您千万别主动招了,您单独招待男客,又是那么俊俏的,被姑爷知晓了,怕是要生气的。”
原是这等意思,亏她思考了很久,甚无趣,她不晓得在乎才会生气,不在乎何气之有?
按照戏台子上演的,男主既已被宠妾使计弄过去了,势必会留在那里吃饭,再一夜温存。如今秦如月虽有孕在身,一夜温存不了,但吃个饭肯定是可以的。
谁想待毛团儿将剩饭剩菜一扫而空后,纪长安又回来了,望着满桌狼藉,问:“菜呢?”
天婈跟幻儿都没料到他还会再回来,两眼对望,怔了又怔。
最后还是天婈说:“都被毛团儿吃掉了。”
纪长安皱了皱眉头。
天婈见他脸色不大好,估摸着他还饿着肚子,是以心情不好。因担心他迁怒毛团儿,遂瞅了瞅桌子,拿起盛红烧肉的碗,道:“还有点汤,你拿饭泡泡,好歹还能填个肚子。”
纪长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狠狠瞪了她一眼,甩袖走了。那甩袖的姿势蕴含愤怒,颇有威势,又不失美感,大约是甩得多了,练出来的。
幻儿战战兢兢地埋怨她:“小姐,那是猪狗才吃的,您怎能让姑爷吃那东西呢?”
完了又懊恼不已:“都怨奴婢,就该备几个小菜留着,姑爷走时也未说不回来吃饭。”
接着琢磨着制定计划挽回她家姑爷的心:“日后三餐奴婢都让厨房准备两份,说不准姑爷什么时候就来了。听说姑爷喜欢拿翡翠菜过粥吃,奴婢明日就腌制一些放着。这两日暑气大,宜清淡,要不奴婢明日熬些百合莲子羹,小姐您给姑爷送过去?”
天婈打个呵欠,说:“洗洗睡吧。”
等待,约莫是世上最煎熬的事。
算算日子,再如何耽误,苏夜黎也该来了。就算他不在天上,咘咘也会禀告她母后,母后亦会派人来接她。
可已大半个月过去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天婈心下焦急,常望着天空发呆,日子漫长而无趣。实不知人间女子是如何打发这闺房寂寞的,只能关在家里看书绣花喂鱼,再没其他乐子。她甚是想念以往的逍遥岁月,或找苏夜黎到无涯池旁下一盘棋,或去二哥那里边蹭桃花酒喝边看他舞剑,或独自跑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去领略那山川美景,或带小拾去人间魔族品尝各地美食。何其潇洒,何其悠哉!
越想越觉得如今的日子凄惨,真不是神仙过的。
倒是纪长安与他那位爱妾,替她打发了不少无聊时光。
一个没事找事,一个无事找茬。纪长安那日鼓气离开后,没出三天,又频频往胧月阁跑,有时小坐一会,有时会留下吃饭。天婈跟他没什么话好说,只拿他当根柱子,并不太影响生活质量。他倒没话找话与她说,有一回还问她要不要去灵山住几日,被天婈警惕又硬气地给回绝了。
而只要纪长安来了,蔷花苑那个必出幺蛾子。短短时日,已晕倒三次,咳血两次,爱孙心切的纪家主母急得焦头烂额,劝不了纪长安,只好隐晦地来劝天婈少使些手段,好让蔷花苑那位舒坦点。
诚然她并未使什么手段,她还是点头应声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容应付,平淡的日子里略添了些趣味。只是天婈不明白,往常爱妾如命的纪长安公然违抗爱妾心意,频频来找她这个素来厌恶之人的原由是什么。
难不成是他们的爱情到了平淡期,需要找个人来醋一醋,刺激下已麻木的感觉,再轰烈一把?
她倒不是很介意做这个好人。
因一直等不到来接她的人,天婈又恢复了打坐修炼,加上夙野送她的那块玉髓灵力充沛,带在身上事半功倍,元神渐渐康复,玉璃月这身体也跟着好了起来。
一日早起,天婈照例对镜梳妆,镜子里,玉璃月那张脸肤白貌美,只是额间多了个东西。天婈以为是沾到了什么脏东西,拿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掉,又拿水洗,却也洗不掉,只好拿头饰遮住了。又过了几日,那东西越来越大,形状越来越明显,她才恍然,原是她本尊的灵力逐渐恢复,额间那朵自幼就有的若木花印记渐渐隐现了出来。
这朵印记虽是自幼就有,却不是天生的。听大哥说,她长到八百岁时,突然生了一场大病。病情来势汹涌,且异常古怪,天庭的御医们全都束手无策,天后偷偷流了好多眼泪。可恨的是,那些御医医术不昌也就罢了,还在她身上各种试药,导致病情越发严重,差点一命呜呼。幸好最后鸿钧老祖带了个白衣少年赶到,将她带离天庭,住到玉京山上,花了三百年的时间替她医治,她才捡回一条命。
病好后,额间就多出了这个还算漂亮的印记,鸿钧老祖研究了半天,说这是若木花。
若木树是生长在日出之地最高的树,树上开满一串串胭红色的花,远远望去,皆以为是天边的彩霞,灼灼灿烂。
那个白衣少年就是苏夜黎。
犹记得,玉京山上遍植梅树,暗香浮动,翠碧欲流,充斥着灵气。因怕天婈烦闷无聊,苏夜黎捉了两只梅花鹿养在山上陪她玩,那鹿与一般的不同,娇俏可爱,鹿角碧莹,能听人语。
一日天婈精神尚好,兴致勃勃地替它们起名字。彼时天后还没有请先生教她读书,是以这名字起得甚偷懒,甚没文化。
一只叫小梅,一只叫小花。
苏夜黎笑着念了两遍,夸她起得好,甚好记。两只小鹿见苏夜黎说好,也龇牙咧嘴地绕着她转圈,表示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