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瓦想了一会,紧张道:”此事是不能张扬,三殿下虽受万人爱戴,仇敌却也不少,若被他们先找到三殿下,就不妙了。”
三人商量好暂且保密,由天玑跟华玉下凡去查探。
他们不知道的是,混元珠遗落的消息已被魔族得知,无数妖魔觊觎此宝物甚久,如今遇上此等良机,纷纷出洞寻找。
一时间,妖魔横行。
咘咘离去后,天婈自认有了退路,整个人便松懈了,连每日必练的内功心法都不再着紧。想着等苏夜黎来了,就可以把她跟玉璃月的魂魄换回来。在那混元珠里,不消几日,她的元神便能复原了。
自此,活得悠哉又自在,吃嘛嘛香,睡梦悠长。
天婈不知道的是,青鸟一路畅通无阻,直入天庭,可进了华琼殿便昏睡了过去,等再飞出华琼殿,已不记得曾见过三公主。
夜间,人们都已入睡,浩瀚星空下,浮着一朵洁白的云,云上站着两个飘逸脱尘的人,一人白衣,一人灰衫。
白衣者临风而立,默默凝视着人间正东方,周身仙气缭绕,绝代风华的面容上似笼着一层淡淡的清冽的光芒,温润如画的眉眼略有几分惆怅。
灰衫者静静立在他身后,亦清气不凡。
许久,灰衫青年恭敬道:“神君,该走了。”
白衣青年点了点头,忽然挥了下衣袖,一个巨大的、淡蓝色的透明罩子严严实实地罩在了青龙山庄上方。他旁边的灰衫青年愣了一下,似欲开口说什么,却终闭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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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号称铜墙铁壁的青龙山庄混入了一只毛贼。
天婈早早进入了梦乡,忽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了。她一听有人喊抓贼,跳起来抓了件外衣披在身上就想往外冲,如此胆肥的毛贼,她很想见见是何方神圣。
还没冲到门口,一个黑影从窗户外跳了进来,砸灭了她刚刚燃起的蜡烛。紧接着一把银剑架在她脖子上,天婈吓了一跳,因担心毛贼狗急跳墙之后杀人灭口,连忙招供:“珠宝都在东南角那张壁橱里,第三格。”
那毛贼愣了愣,看着她许久,忽然收了剑,伸手去摸她的脸。
天婈愣了愣。
等意识到遇到登徒子,试图伸手去劈时,那人已倏地收回了手,又看了她一眼,转身快步去打开房门。
天婈松了口气,想必盗亦有道,这约莫是个不劫色亦不害命的贼,是一只良心未泯的贼。不过他既已知道财物所在,为何不取?
不劫色,又不劫财,看来不是只普通的贼。
借着月光,天婈看到那人一身玄色劲装,头部用黑纱蒙住,只露了双眼睛。
那身衣裳在月光下特别好看,她鬼使神差地叫住他,问:“这身衣裳哪里买的?”那人本已踏着星光远去,闻言回过头笑了,一双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天婈才发现那是双极漂亮的眼睛,狡黠明亮,在黑暗里灼灼生辉。
他扔给天婈一个莹光闪闪的东西:“送给你做衣裳。”
本来那人扔的挺准的,天婈只需好好站着摊开手就行了,偏她听了他的话,反射性地跳起来去接,那东西在空中划了条闪亮的弧线,从天婈手边上落了下去。
那人轻笑了一下,消失了踪影。
黑暗中,留下一句若有若无的话,我们很快会再见面......
天婈俯身拾起,原是块桃子大的玉髓。
金色透明,质地清澈纯净,玉髓她见过很多,这么大成色这么好的却很少见。这等价值连城的宝贝说送人就送人,看来是个有钱的贼,是个任性的贼!
第二天,听闻夜里有贼人偷了山庄的镇庄之宝幻灵境,却在当晚又送了回来。山庄里人心惶惶,全猜不透那贼的用意,只好增派人手,立刻进入一级戒备状态,并召回了仍在灵山与美妾逍遥的大少爷。
唔,看来还是个神通广大的贼。
天婈偷偷藏起那块玉髓,一夜喧嚣,了无痕迹。
三日后,青龙山庄来了客人。
幻儿从前厅回来,带来这个消息:“府里来了两个客人,不知是何来头,少爷殷勤得很,忙前忙后地招待着。”
天婈问:“什么样的客人?”
幻儿道:“两个年轻公子,一个白袍,一个灰衣,长得都很英俊,尤其是那个穿白袍的,我从没见过长得那么好看的人。”
天婈心中一喜,必定是苏夜黎跟他的护法莫离了,她让幻儿去打来水,不慌不忙地洗面梳妆,并换了件青色长裙,收拾妥当后才向前厅行去。
大约是她走得太慢了,等她走到前厅,客人已经喝完茶被领到寒松院小憩。
别看她面上一派淡定,实则那颗心早就飞了起来,眼见扑了个空,天婈心有不甘,咬咬牙道:“走,我们去寒松院。”
幻儿忙拦住她:“小姐,寒松院是客居之所,女眷不宜入内。”又劝道:“那两位公子虽长得俊俏,但我们这样急火火的跑来观看,被旁人知晓了,定要说闲话的。”
天婈:“……”
这么一大把的年纪被人当做花痴委实难堪,她想了会,觉得反正苏夜黎是来找她的,不必急于这一时,便听了幻儿的话慢慢踱回胧月阁去。
因在路上又喝了一次水,赏了一次花,喂了一次鱼,歇了三回脚,等到了胧月阁已是一个时辰后。
胧月阁院子前面立着两个颀长的身影,一灰一白。
玉璃月的眼睛虽不好用,天婈却一眼瞧出那白衣男子并非苏夜黎,一下子犹如拔好了鸡毛,堆好了柴火,准备饱食一餐的时候却发现火折子没带,失望透顶。
“呀,就是他们。”幻儿叫道。这下不仅火折子没带,还下雨了,失望变成了绝望。
那两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倒也是熟人。
“三殿......三小姐,别来无恙。”灰衣男子抱拳作揖道,眉眼冷峻。
“小姐,你认识他们呀?”幻儿在她耳边轻声问,语气既疑惑又兴奋。
当然认识了,化成灰都认识!
桃花树下,白衣男子透过面前的青衫女子,看到一团模糊的、纤细的影子,不自觉地勾起嘴角,眼里全然不见了当初的冷漠。
她还活着,真好!
阳光在他身上缓缓流动,光华万丈,他缓缓道:“在下,夙品言。”
夙品言......天婈微微晃了神。
五万年前,她还是个小丫头,天后请了先生教她读书,那先生饱读诗书,知宇宙洪荒,人间礼节,魔族乡史。天上的神仙都很尊敬他,连一向顽皮的二殿下见了他,都毕恭毕敬地敛气噤声。
天婈受他影响,立志做个有文化的神仙,好叫人尊敬。
一日,她跟夙野玩耍时,突发奇想道:“你这名字起得甚不好,听起来像粗野村人,没有文化。”
夙野彼时甚听她的话,道:“那你给我起个。”
刚好那日先生让她背诵《待漏院记》,张嘴就来:“天道不言而品物亨,言品,品言,就叫夙品言吧。”
“夙品言,夙品言。”男孩反复念了两遍,道:“好。”
那日的阳光与今日一样烂漫,天婈有些恍惚,杀身仇人近在眼前,她却恨不起来。也庆幸并不恨,因恨就必定想要报仇,而她如今这副摸样是万万报不了仇的。想报仇却报不了,好比想喝酒却喝不到,想睡觉却睡不着,那该多痛苦。
故恨是痛苦的根源,痛苦却都是自找的。
虽不恨,却是有气的。夙野轻飘飘地唤起她的念旧情怀,那气更盛了,那么多年的情谊,他说杀就杀,真是没良心!
如今他自称夙品言,是求和的意思?
还是因幻儿在场,不便透露真实身份?
呵,身为魔族王上,偕同军师扮作凡人,大摇大摆进入仙家守护之地,这胆子委实太肥了些,天婈心道。
不过,这天上地下大概没有他不敢去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