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凉,清风轻拂。倦意生,万般寂静。
院门外参差不齐的几株灌木,在夜幕中摇动着可恐的身姿。一个小小的身影,佝偻着身子一步步走的格外的谨慎。
抬起落下的脚步甚至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透过九天之上皎洁的明月隐约可见干廋的就如同一阵风都能吹的跑的小身板,以及长久因为缺乏营养而显得过分蜡黄的皮肤。
要说小男孩最与众不同的地方,恐怕就是那一双冰寒的如同埋葬了整片冰天雪地的眼睛。让人遍体生寒。
微微挺起的小身板,眼神扫视间。最终在两株灌木中间的阴影处停了下来,神情张望间,向着灌木间阴影处走去。
两株茂盛的灌木完美的遮挡了小男孩,半跪在地上的身躯。连一个衣服角都未曾露出半分,整个人都隐藏在阴影中。
微微凝视的眼睛专注的看着幽深小道尽头,然后自衣服下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紧紧的攥在手中。
微不可查的呼吸声,蓄势待发的身躯。一切那么陌生。这是一个乱世。
古语有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其实不实,太平盛世钱财固然重要。但在这样的乱世中则显得可有可无,钱可能买不到一块肉,但一块肉则一定能换成钱。
他不要钱,他只要肉。他得好好活下去,照顾好他妹妹。所以小男孩只能这么做,因为没有选择。
世道如此怪不得人,更怨不得人。馒头只有那么多,有人吃则一定有人挨饿。如果一个人天天都抢不到馒头的话,等待他的一定是死亡。而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小男孩发现只有李屠夫才是肉最多的那一个。
静寂的夜四下无声,习习的凉风拂动了灌木叶,发出【沙沙】声。
也遮盖了小男孩原本就已经很微弱的呼吸声,原本就已经很专注的神情越发的专注,紧握在手心的小刀,已经发白。半蹲在阴影中的身板,就如同一只捕食的猎豹一般,蓄势待发。只等猎物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内,然后一击致命。
一切看上去那么老练,哪怕是一个整天过着刀口舔血日子的江湖人,与之相比恐怕都相差不远。
但只有小男孩自己知道,这是自己第一次。他也紧张,但每次只要一想到李柔那张甜甜的笑脸,一切都会变得格外的平静。
今天是李柔的生日,因为妹妹的生日愿望是一块肉,所以他来了。按照他自己的推断,李屠夫今晚应该会来。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一种感觉。
不知不觉中小小的脸蛋上挂满了坚毅,兴许是长久没挪动过身体。一股发麻感自脚心只冲脑海,微微怕打了一下酸麻的大腿。
一阵沙沙的脚步声自门前小道尽头处传来。满脸横肉的李屠夫东张西望间缓缓而来。
不知不觉阴影下的身躯微微缩回了些,将整个身躯都隐藏在了阴影最深处。一动不动,若不是仔细打量定不会看出什么端倪。
早已经迈步上了小道上的李屠夫也显得格外的紧张,一双瞪的大大的眼睛,东看西看。稍事片刻没发现什么反常的地方,这才向紧闭的院门走起。
虽然并未有任何反常的地方,徐屠夫也显得格外的谨慎。一双粗犷的大手早已经反手摸上了背后衣服下的杀猪刀。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定会在第一时间抽出背后的杀猪刀。
此地处偏僻周围几乎都是一片杂草和灌木,少有人住。若真是发生了什么事,十天半月才发现也是常有的事,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杀人抛尸绝佳的地方。
“妈的,老不死的东西。敢动徐爷,找死。”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番话,微微抽离出的杀猪刀接着清冷的月光反射着令人胆寒的,寒光。
一声【咚】的踢门声,在静寂的夜中传播的格外的远。
“老不死的又想当缩头乌龟?老子今天就告诉你敢动徐爷的人是他娘的什么下场。”说完右腿猛然一踹。
原本就不太结实的木门应声裂开一半,一声儒袍的老者大刀金马的坐在院中。满是怒气的看着格外凶恶的徐屠夫。
“今日哪怕老朽赔上了性命,也要代你父母教训教训你。”
说我举起拐杖就是猛然砸下,又快又狠。只可惜年老体迈,力度始终有限。被徐屠夫一只手死死的抓住,动弹不得。
眼见如此老者后退一步,自凳边抽出了一把长刀。举刀就砍,徐屠夫连忙后退几步。眼见瞪大大的。
想来也是被吓的不轻,但转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满眼的狠厉之色。
“没想到了你这老不死的,还有这好东西。”说完满眼炙热。
战乱四起民用铁矿几乎都被收为官用,再加上天风律法本就严厉,就算是在天平盛世兵器也属于管制,更何况是在这个乱世中。
莫说平常人了,就算一般的豪绅都少有配备。更何况是名至实归的战刀。
这可不是随处可见的铁匠铺中,将几个铁块捶打在一起,在了锋的刀具。
虽然都是一块铁片,但制作手法,锻造工艺上的差别。让两者之间的差别,如云泥。若真放在黑市上去买了的话,换来的东西恐怕也不是少数。
这也难怪徐屠夫眼红。。当然眼红归眼红,这也让徐屠夫心间大大杀意更浓厚。既然是好东西,那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才是最好。
“好家伙,看在你给徐爷送这么好东西的份上。徐爷给你个痛快。哈哈哈”
说完侧身一让躲开了锋芒,满脸戏耍。
“来啊.你不是要杀我吗?来啊。”
紧接着老者就是一阵喘息,脸上更是蒙上了几层不太正常的红晕。
刀虽好,但也要看用刀的人。若刀生在徐屠夫手中,定然是摧枯拉朽。但老者吗?
只见老者一举在举,一连试了两三次。硬是没有将镶入缝隙的战刀拔起分毫。
一抹狠辣自徐屠夫眼眶中一闪而过,早已经紧握在手中的杀猪刀,拉过一道幅度。
年迈的身体早已经是气喘郁郁了,又哪有一丝力气在侧身躲过并不快的杀猪刀呢?一蓬血花自老者的胸膛上洒出,眨眼间染红大半的儒袍。
“你不得好死。”说完似是在惨笑,伴随着急速涌动的鲜血,生机急速流逝。整个身躯如一堆烂肉般铺躺在地面上。
直到这时,满脸横肉的徐屠夫才算上前一步拔出了镶进石缝的战刀,满眼炽热。
【呸】“老不死的东西,”说完抽出紧插在老者胸口的杀猪刀。
前一刻还有所遏制的鲜血,顿时如决堤的河水般,汹涌而出。
蹲下身在老者儒袍上擦干净了血渍,这才站起身。将杀猪刀揣在了背后。想屋内走去,紧接着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自屋内传出。
扛着干瘪了大半米袋的徐屠夫这才从新站在了院中,对着院中冰冷的凉尸就是一口痰吐去。迈步而出,满脸喜不胜收之意。
阴影中的身躯微微上前了一些,刚出院门的徐屠夫谨慎的望了望四周。兴许是见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这才放松了几分。转身关上院门。
刚踏出一步,一抹心悸的寒光自阴影处急速而来。前一刻还刚刚望见,下一刻已到了眼前。
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吓得徐屠夫就是一跳,连忙后退了一步。
怎赖肩上有东西挂着终究还是慢了半拍,一柄约莫只有杀猪刀大半长短的小刀直插心口。
直到这时徐屠夫才算看清人影,满眼的不可置信。
一个男孩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男孩,愣愣的站在自己的身前。神色平静,自始至终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这样站在自己身前,呆愣愣的看着没入胸口大半的小刀,就如似见惯了生死一般。
其实不然小男孩此时也是被吓懵了,甚至可以说被吓傻了。小刀插入徐屠夫身躯的手感,依旧停留在手中。
一股股滚烫的鲜血顺着刀柄洒落在地,那一双瞪的圆鼓鼓的眼睛,如似见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满眼的不可置信。
直到这时徐屠夫才算勉强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没入心口大半的小刀。一丝惨笑勾起在脸上。
伴随着【扑通】的一声倒地声,小男孩明显被吓了一跳,打了个冷战。一股恶心感直冲脑海。
紧接着就是一阵【哇哇哇】的呕吐声,一连吐了半天。连胆水都吐了出来,这才算好了一些。
看了看如烂泥般摊在地上的徐屠夫,强忍住恶心感。拿起洒的满地都是的米袋,脚步匆忙的向着小道尽头走去。
清冷的月光斜洒在小男孩单薄的身躯上,似是在诉说一段不易人察觉的往事。
在这世道中有这样一段笑话。
“我用命换你一块猪肉行不行?”
“不行。”
“为什么?”
“猪肉贵多了。”
世道如此怪不得人,也怨不得人。每天清晨京樟河面的浮尸,少说都有数十具。看多了也就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