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暖曾今一直以为自己是死不了的。
那种被人一次次的从骨髓到皮肤的切割,再被人翻来覆去的用各种机器检查的滋味她再不愿回想。
即便被这样折腾了好几年,她仍旧好好活着。
只因她有极强的自愈能力,不光如此,她的血同样能让人起死回生。
许是老天爷都觉得她太过可怜,到了最后,她的造血功能出了障碍,那些人想尽了法子,仍旧于事无补,她的最后一点价值就是被切成片,被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珍藏,以备不时之需。
擦去血迹,手心干干净净,甚至都无一丝伤疤。
秦暖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她面容扭曲,哭到最后,竟无声笑了出来。
老天爷还是没放过她啊!
她将手腕送到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几乎要将手腕上的肉撕下来。
秦暖疼的浑身发抖,她却笑的更苦涩。
伤口仍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她几乎可以预见自己会重新再经历一遍曾今的惨事,或许更甚。
缓缓蹲下身,秦暖捂着脸,使劲往角落里缩。
许久之后,外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村长,你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啊!我辛辛苦苦将她养这么大,她不知感恩也就罢,竟然要杀我啊!要不是我躲得快,这条命今天就交代了。”梁红娟脖子包的跟脸一样粗,她僵硬地仰着下巴,纵使说话有些困难,仍旧不耽搁她跟村长告状。
村长秦良没说话,闷声往前走,他身后跟着一串村民。
梁红娟抱着脖子往外跑的时候惊动了秦家村的大半村民,他们有担心梁红娟,有心疼秦暖,也有纯粹看热闹的。
秦暖摸了一把脸,她抬起头,恰好对上已经到了门口的村长紧皱的眉眼。
“村长你看,她身上的血都是伤我时留下的,她这是弑母,是会被砍头的。”梁红娟盯着秦暖脸上手上的血迹,眼睛发亮,甚至都忘了脖子上的疼痛。
“娘!”秦宝娣听到她娘的声音,哭喊着扑过来,“我的脸毁了,真的毁了。”
秦宝娣脸疼,她不敢走远,只躲回自己屋里,插上门栓,自己小心翼翼地擦掉脸上的碴子粥,待看到铜镜里红肿的脸时,她都快绝望了。
“娘,你快带我去镇子上的医馆看看,我不想毁了容貌,呜呜呜呜——”秦宝娣顾不得村里人都在,她扯着梁红娟的胳膊,就将人往外拖,在秦宝娣看来,什么都没有她的脸重要。
“等下再去。”梁红娟都将村长请了过来,总不能将人晾在这里,况且要处置秦暖,此刻就是最好时机。
秦宝娣本就长得有些丑,这么一肿,那张脸就更惨不忍睹了。
“村长你看看,我家宝娣的脸也是她烫的。”梁红娟反手将秦宝娣拉到村长面前,让村长看清秦宝娣的脸。
一张骇人的大脸陡然出现在眼前,村长被吓的站点没站稳,他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神色严肃。
若梁红娟说的是真的,那秦暖这丫头可真是犯了大罪了。
他是绝不允许这样的孩子留在村里祸害人的。
梁红娟暗暗观察村长的脸色,见他神色不愉,她得意地扬起眉,梁红娟倒是没想到真的要秦暖死,她还打算留着秦暖卖给齐家,不过她还是要给那死丫头一个惩罚,让她之后半年老老实实的才行。
“暖丫头,你出来。”秦家这杂物间太过逼仄,连个窗户都没有,村长站在门口看着,只能隐约瞧见秦暖缩在床脚。
梁红娟亲自给村长端了个凳子,殷勤地说:“村长你坐,我去给你倒碗水。”
“不用忙了,你也伤着呢。”村长摆手。
见她娘没顾得上她,秦宝娣跺着脚,声音大了些,“娘,我的脸咋办?”
“你给我去边上等着,娘很快就好。”梁红娟正兴奋着,她就想让秦暖当着全村人的面跪在她脚边求她。
“娘,去晚了我就好不了了,到时我都没法嫁人了!”秦宝娣埋怨道。
她可是做梦都要嫁给青柳哥的,要是毁了脸,青柳哥肯定不会再娶她了。
梁红娟明白秦宝娣的意思,她刚要说话,秦暖红着眼已经出现在杂物间门口,她顿时将秦宝娣仍在一旁,站在村长身后,面上一派伤心欲绝,“暖丫头啊,你虽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可我从小将你养大,早已把你当成亲生的,娘承认这些年对你有照顾不周到的地方,可五只手指还有长短呢,咱家三个孩子,娘也不能时时看顾你,你就怨恨上我这个做娘的,还想杀我,我这心里真不知滋味啊!”
围观的村民当中有一位中年妇人是秦家左边的邻居,她撇嘴,旁人不清楚,她还不知道?
什么当成亲闺女?当成牲畜还差不多。
秦暖一个小小丫头,在秦家做最累的活,却吃全家剩的,有时候一天都吃不上一顿饭,只能光靠喝冷水充饥,要不是她时不时偷偷给暖丫头递个窝窝头,暖丫头可活不到这个年岁。
可这毕竟是秦家的事,暖丫头没有出声,她也不好开口。
“娘——”秦暖拖长了声音,听着有些阴沉,梁红娟心抖了抖,不待她说话,秦暖继续开口,“你们一家怎么对我的,全村父老乡亲都看在眼里,我在家里做最多最累的活,吃的却是猪狗不如,住的地方大家也看到了,是秦家放杂物的。”
话落,秦暖抱紧了胳膊,身体跟着颤了颤,似乎是站不住了,她扶着门框,慢慢坐下。
“远的就不说了,就在昨天,我的好姐姐亲手将我推下河。”秦暖低着头,她方才就决定了,即便死,也不会死在这些人手里,再抬头时,秦暖眼里噙满泪水,却仍旧强忍着不落,“她亲口跟我说的,她要我死。”
“是我命大,被救上来了。”晶莹的泪珠终于滑落脸庞,巴掌大的小脸上挂着凄楚的苦笑,让周围村民看着不由心软。
“从昨夜到现在,我一直高烧不退。”秦暖声音变得细细的,她哽咽一声,“方才娘给我熬了药,我很开心,觉得娘总算是心疼我了,可——”
说到这里,秦暖顿了顿。
梁红娟顿觉不妙,她大声喝道:“你给我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