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州统帅徐宏伟,既没有什么大的才能,但也算不上愚钝。中平之才,从父亲手里接过卢州统帅的位子,开拓进取是休想的,但守成却也足够,依靠着父亲的余威和一帮忠心老臣,二十年来,倒也平平稳稳地过来了。
卢州的悲哀在于,与他相邻的势力都是虎狼之辈,一侧挨着定州,一侧与北方吕氏势力接壤,后来定州易主,换上李清执政,则更加强势,但也正因为如此,卢州作为双方势力的缓冲地带,反倒能在夹缝里求生存。而徐宏伟的不思进取,只能守成的执政思路,也让他的邻居放心,卧榻之旁,不容一只猛虎酣睡,但如果是一只温顺的小猫,那自然又是另当别论。
随着大楚政局风云变幻,李清专注于征服蛮族,而吕氏则雄心勃勃,想要逐鹿中原,卢州就更安静了,在这片风云变幻的大地上,这里倒像是一片世外桃园,其乐融融。
卢州人丁不多,百来万人口,粮食也能做到自给自足,作为一个只想呆在家要做大王的统帅,徐宏伟维持了一支两万人的军队,所能做的也就是维持治安,让境内的一些山大王们不要太过分,至于是不是精锐,那就难说了,反正打山大王们还是无往而不利的。
但卢州有一样特产,却行销全国,极受欢迎,那就是独产于卢州的玉石,卢州有两大玉石产地,一为桑株县,一为肃宁县,桑株县盛产普通的玉石,什么白玉,黄玉,紫玉,墨玉,碧玉、青玉,红玉等数量众多,但质量中平,而肃宁则以质取胜,所出之玉虽然数量不能与桑株相比,但却经常出产上佳之品。
玉石,成了卢州一个重要的经济支柱,不仅为卢州提供了大量的就业机会,更为卢州统帅徐宏伟赚取了大量财富。
卢州玉多,玉店便当然也多尤其是卢州的首府卢龙,几乎全州所哼哼名的玉器加工铺子都集中在这里。
统计调查司行动署王琦和他的特勤们就藏在卢龙一家有名的玉器店铺之中。二年以前,统计调查司初具规模,清风就派人进入卢州,携带了大量资金,盘下了一家店面不大,但却资格够老的玉器老字号开始扎下根来,随着统计调查司实力的一步步澎胀,清风更是为这家名为古司玉器的店铺里派去了数名玉器加工的能工巧匠,反正当时从京城弄来的上万名能工巧匠之中五huā八门,干什么的都有,找出这样几个人来,倒也不费功夫,而且这些来自京城的玉器师傅见多识广,京城贵人成堆,能混成大师傅的没几把刷子那是根本吃不开的。
两三年之间古司玉器便声名大振,其加工的玉器构思之巧妙,做工之精致,一时成为卢龙行业翘楚,客人如潮倒将卢州的贵人们吸引了绝大部分将古司作为了他们专门的加工点。
其它玉店眼红古司的生意和师傅手艺的高超,挖空心思地想要去刨古司的墙角,可是全都无功而返,无论你提出多么高的待遇,那几个手艺卓绝的玉器师傅全都不为所动,让人无可奈何对于这一点,古司玉器店的老板,也就是统计调查司的鹰扬校尉陈功只是一笑了之要是被他们将人挖走,那就是笑话了这几个老师傅来之前都在统计调查司挂了名,家属全都在司里控制之中,岂是随意能挖走的。
潜伏了数年之久,一直处于睡眠状态之中的陈功如今在卢州已是名人,与卢州的达官贵人们往来甚勤,北方吕氏有人秘密进入卢州的消息就是他无意之中从一个客人那里得到,直到王琐率众到达,陈功知道,自己的逍遥日子到此为止,看来这个无意得到的消息在定州引起了足够的重视,至于北主派人与卢州秘密联系对定州的影响,陈功这个层次的人却还是不能够了解的,但他看到行动署的大头目王琦亲自到来,也知道了事情必然不小。
“王将军,事情已大致摸清了!”陈功走进王琦等人躲藏的秘室,这里也是古司玉器店伫存最为珍贵的玉石的仓库。不到二十平米的地方,那些原本放玉石的架子都被挪到了墙边,十几名特勤队中们都挤在这里,只有到了夜深人静这时,才能分别溜出去放放风,平时吃喝拉撤都在这狭小的空间内,虽然天气还很凉爽,但这里面的气味仍然难闻得很,看到这十几个人安之若素的样子,陈功倒是佩服之极,不由想起平日来往的一些同事们聊起这些特勤时,都有“不像人”来评价他们,看来他们倒真不是一般的人。
王琦精神一振,道:“说说看!”
“北方吕氏派来的人叫吕照庭,听说是卢氏族长卢伟雄的二弟卢逢春的大儿子。”陈功道。
“级别很高啊!”王琦皱了皱眉头,这样的重要人物,平时身边的防卫一定严得很,想要下手难度可就大了。
“吕照庭来之后,被大帅徐宏伟安置在驿馆之中,现在这个驿馆已经被封锁起来,里面就只住了吕照庭一行人等,防卫森严,外人根本进不去!”陈功道。“吕照庭已经来了好几天了,与徐宏伟大帅会谈了三次,至于谈了些什么,外人却不得而知,据我得到的消息,吕照庭好像已经要走了。”
王琦恼火地道:“这可麻烦了,这小王八蛋一走了之,司长给我们的任务就要黄了,难不成要去路上劫道不成?”
陈功摇头道:“这不大可能,据我所知,吕照庭随身便带着上百名护卫,而且他走之时,徐宏伟肯定会派军队护送他,我们这几个人,还不够给他们塞牙缝的。”
王琦揉着额头,嘴里嘶嘶地吸着凉气,“万一不行,只能冒险去偷袭驿馆了。”
正布置着让陈功去搞到驿馆的地图,秘室的门却被轻轻敲响,靠近门边的两个特勤立马站了起来,无声地走到门边,一个伸手拉住门栓,另一个则从腰里摸出一把漆黑的匕首。
陈功摆摆手道:“自己人!”敲门声停了下来,间隔两妙,又敲了三下,陈功示意打开房门,一个精干的年轻人出现在门边,却没有跨进门来,眼睛里却闪烁着惊喜,“老板,那个吕照庭来了店里。”
秘室之中所有人都惊住了,正谋划着如何去搞死这个人这个人居然就出现在眼前,老天爷也太眷顾自己了吧。
“要不要现在动手?”陈功眼中露出凶光。
王琦摆摆手,”陈功。你有没有办法将这个家伙在晚上诱到店里来,而且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司长的命令是最好能将人带到定州,实在不行才杀掉的。”
陈功想了想”“那就必须要有一个使他不能拒绝的诱饵,我想想,有了!”陈功一个箭步冲到墙角,打开一个铁箱”从里面取出一块硕大的玉石,这块玉石呈火红色,是极为罕见的红玉,更为难得的是,这块巴掌大小,呈规则长方形的红玉之中,居然有一条黄色龙形图案”黄龙摇头摆尾,活灵活现。
“王将军,我意外得到这块玉石,原本是想献给大帅的,现在用它来作诱饵”不怕他不上钩!”陈功得意地道。
看到这块罕见的玉石,王琦虽然不懂玉器,但也知道他的珍贵,特别是这玉之中天然生长的那长黄龙图案,更是对这些妄图染指皇帝宝坐的世家豪门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好,陈功”如果你能成功地将吕照庭诱来,这一次行动你当居首功。清风司长不会亏待你的。”王琦〖兴〗奋地道。
古司玉店的店面经过几年的扩张经营,已经从当初的一个小门面扩展到如今卢龙首屈一指的大店铺”唐里装修美仑美焕,比别家店铺不同”古司玉店的玉器是顾客当场挑选,师傅当场制作,制作区就在店铺的左边,专门隔开一个区域,如果顾客有兴趣,甚至可以坐到师傅面前,看着师傅加工,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呆坐在这里,也另有休息室,香茶歌舞侍候着。
现在,吕照庭便饶有兴趣地坐在一位老师傅的面前,看着老师傅熟练的打磨,雕琢他刚刚选中的一枚玉石,他是想为自己的妻子做一枚玉、石吊坠。而他随身的两名随从则站在他身后一步之处,店门口,则是十几个卢州军汉把着店门,将后来者都挡在店外。
“这位公子,这位公子!”陈功笑容可掬地从后堂会了出来,抱着拳一路小跑得向着吕照庭奔来,看到吕照庭身后的两名随从迅速地跨上一步,挡在自己前边,陈功立即放慢了脚步,却仍是险些撞在一人身上,赶紧收住脚步,自我介绍道:“小人是这家玉器店的老板,听到伙计禀报,便知道店里来了贵客,迎接来迟,恕罪恕罪。
吕照庭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个老板倒是有眼力见,当下点点头,“嗯,你这家店与别家倒有所不同,这位师傅的手艺也是极精的。”
陈功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正专心致志雕琢吊坠的那位师傅手中的玉、石,笑道:“公子好眼力,这枚玉石是我这店里摆在外面的最好的一枚了,想不到公子一眼就将他挑了出来。”
吕照庭却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哦,你这店里还有更好的。”
陈功谄媚地一笑,“公子,这外间摆的玉石都是大路货,也只是偶尔放上一两件好的让行家知道本店还是有好货的,真正的好玉都另行存放,除了像公子这样的贵人,一般人也是见不到的。”
吕照庭大感兴趣,眼前的这枚玉石在他看来已算是上品了,想不到在对方眼中还只是大路货。
“如此说来,我倒想见识见识!”吕照庭笑道。
陈功一听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拍拍手,从后堂立刻就出来数名身形婀娜的女子,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盘子,鱼贯而出。
吕照庭笑道:“你倒是早有准备啊!”
陈功笑道:“公子这样的贵人来了,我自然是准备妥当,才敢拿到公子面前啊!”
盘子里盛着的玉石和已经做好的各类玉器琳琅满目,的确都是上品,但在吕照庭这类人眼里,也只不过是上品罢了,还谈不上珍贵。
伸手把玩了几件,有些兴味索然,“不错,不错!”
陈功察言观色,知道对方不以为然,想了想,忽地一咬牙道:“不瞒公子,我手里倒是有一件绝品,只是,只是……二”
“绝品?”吕照庭有些感兴趣起来,从这店里可以看出,这个老板是个行家,能被他称为绝品的肯定不是一般货。
“能拿来欣赏一下吗?”
陈功看了一眼门口的卢州军汉,摇摇头,“不瞒公子说,这件货到我手里已经有很长时间了,我一直没有敢拿出来,放在手里时间越长,我便越担心,如果公子出得起价,我倒是愿意让给公子。”
吕照庭眯起了眼睛,“卢州富有,有钱的人不少,你为什么不卖给他们?”
陈功咬咬牙,“不是不卖,是不敢卖啊,我弄这东西时huā了大价钱,可这件东西要是让卢州人知道了,我连本钱都收不回来,我看公子身份贵重,却又不是卢州人,这才敢说出来。”
“这是什么道理?”吕照庭奇怪地道。
陈功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却没有展开,又看了几眼门口的军汉,吕照庭稍一示意,两名护卫便各跨一步,恰好挡住了门口那些军汉的视线。陈功这才打开那张纸,“公子,这上面绘的就是这副绝品的图案。”
只看了一眼,吕照庭便嘶的一声吸了一口凉气,世间居然有这种玉、石存在?如果将其带回献给大伯,肯定是大功一件,这是天生吉兆,难怪这店主不敢让卢州本地人知晓,如果让徐宏伟知道,肯定是要索走的,只怕连一分钱也不会给他。
一把抓过这张纸,“确有此物?”
陈功苦着脸,“小人身份卑微,安敢欺瞒公子这等贵人,实则是这东西放在手里时间越长,越觉得烫手,当时头脑发热,弄了这东西来,现在想出手都怕。只要公子给我本钱,我便让给你了。”
“出价几何?”
“玟银十万两!”
吕照庭一阵沉默,他此次只不过走出使,那来这么多现金。
“能否让我看看实物?”
陈功舔舔嘴唇,道:“现在可不行,如果公子有意,晚上带足银子,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当然,如果公子不放心,也可以自带玉、匠,辩明真假,再行交易也不迟。但万万不可让徐大帅知道,否则小人脑袋就要不保了!”
吕照庭点点头,此时他已无心再看其它东西,连那枚快要做好的吊坠也不要了,转身便走。
看着吕照庭的背影,陈功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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