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一章不信也得信
宣铁吾纵情高喊,一扫在莫斯科处处碰壁的绝望情绪,油然而生的全是民族自强的傲然。
苏联人不帮中国怎么了?
中国人照样能够取得抗战的胜利,将鬼子赶出中国的国土出去。
闻声跑出来的沈醉还以为发生了大事,毕竟他们这些人不受欢迎的程度,已经让他们对安全产生了怀疑,但他也不敢带着这些人回去,赖在东北,能够给他带来很高的声望,至少在军统中是如此。
“宣主任,您这是?”
军统和侍从室是两个分立的机构,相对于侍从室的全面,军统很多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
沈醉知道的秘密,宣铁吾大部分都能从侍从室的情报机构中获得,但是侍从室接收的机要文件和电报,每一份都是国家机密,关系到一个地,一个战区的抗战局势,有些甚至是国际形势的分析。
对此,沈醉虽然很想将宣铁吾手中将电报拿来一看究竟,但是看到其侍卫已经见火柴都摸出来了。似乎要准备将电报当场销毁,沈醉顿时迟疑了起来,是上去问?还是当做不知,就此别过?
就在沈醉迟疑不定的时候,宣铁吾看了他一眼。
眼神中缺少锐利的洞察,却多了一种复杂的感情,似乎像在说:“我能信任你们吗?”
这个‘你们’当然不是军统,而是沈醉个人。
要说沈醉也是玲珑剔透的人,哪里会猜不出对方的意图,显然宣铁吾也在犹豫,不过这种犹豫是对军统的一贯无赖作风的担心。
抗战时期,在敌占区的军统执行暗杀任务,当时在军队中,军统大量充斥着部队中参谋长一职,将军队往来的情报和文件控制在其手中,甚至军令都先发给军统在军中驻守的参谋人员,然后在告知军事主官。
那个将军愿意看到自己的部队连指挥权都被军统的人控制,而他全然成了一个摆设?
“宣将军,我还以为当地的老百姓又对我们驻地表现出敌视,而做出过激的行为来。”沈醉笑的有些怯怯,不言而喻的掩盖,让他很不自在。
“没有,你不要以为老百姓是敌视我们。东北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的地方很多,最显著的是在,在这片土地上枪械不管制,当初少帅为了全民皆兵,将大量的武器流入民间。而且,东北还是一个匪患猖獗的区域,军、民、官都是站在各自的立场,互相jǐng惕。”宣铁吾毫不在意的述说东北的一些特sè。清朝的黑龙江多半是发放囚犯的区域,而在民国,很多人聚众而起,成立了地方武装,说是土匪也而已,说是地方势力也行,但规模都不大,数量却众多,这也是张作霖能够整合东北,建立奉系军阀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听宣主任,这么一说,卑职心中顿时了然不少。”沈醉故作惊讶的奉承道。
宣铁吾见沈醉一副小心翼翼的摸样,不觉好笑,看来升官太快也不是好事,愚笨的人会不可一世,眼高于顶。但聪明人反而会小心翼翼,反而做人比以前更低调:“沈醉,你的晋升令是委座批准的,在我面前也不用如此小心,我可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对专门针对你。”
什么不是洪水猛兽?
“你可比洪水猛兽厉害多了。”沈醉不免腹诽着,就命令来看,宣铁吾很可能是蒋介石派来东北,掌管国民zhèngfǔ在东北全局的关键人物,虽说他不是军统的沈醉也不用怕对方。不过,将来很可能成为沈醉的上司,县官不如现管,这话沈醉还是弄得明白的。
宣铁吾既然点拨了一下,也不准备在事上多说,将手中的电报往沈醉面前一送,道:“既然来了,就看看吧。”
沈醉拿着电报,手微微有些发抖,是激动还是莫名的担心,他都说不出来。
突然沈醉的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了一般,浑身一震,仰起脸,年轻的脸上充满着对电报内容的质疑和不解,小心道:“主任,这电报上都是真的吗?”
东北的战局,自从九?一八之后,就一直断断续续的。
马占山的抗rì义举虽然振奋人心,但回到国统区之后,给国民zhèngfǔ带来的情报价值非常稀少,而因为东北本来就是张学良的大后方,蒋介石也不想过分的越界,将情报的触手伸入东北各地。
在长城抗战之后,张学良受到史无前例的打击。
在热河的五万东北军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化为乌有。但是他还是手握雄兵二十万的一方大员,即使蒋介石要接受张学良在东北的各种眼线,他也不敢过分的强取豪夺。
如果放在现在,东北军各部都已经消耗成了一个空壳子。
蒋介石早就下手了,可惜的是,经过rì军在东北的近9年统治,张学良在东北的情报组织已经被瓦解,想要重新建立,其难度可想而知。
所以,宣铁吾和沈醉的出现,不过是蒋介石迈出的第一步。
试探的意味更加的强烈一些,不仅如此,蒋介石也希望通过情报机构的建立,能够直接从东北获得第一手的资料,来衡量整个中rì战场上的实力对比,这对于他在西南指定战略非常有好处。尤其是湖南和湖北,薛岳部控制着大片的战略要冲地段。
要是能够将战线不断的往南推,对于西南所承受的压力必然会减少很多。
沈醉一来觉得自己失职,他人已经抵达东北,但是第一份曾一阳部的战报还是通过西南zhèngfǔ从南京汪伪zhèngfǔ获取的,时间上至少晚了两天。两天时间对于一场旷rì持久的国战来说,是很短。但是如果在战役中途,作为战机来看,就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可另外一方面呢?
沈醉又很迷茫,曾一阳仅仅凭借三个师多一点的兵力,就将14师团主力旅团给歼灭了?
不会是对曾一阳战役的神话吧?
“怎么,你不信?”
“不是不信,而是觉得事情太突然了一些。万家岭之战,74军艰苦卓绝的用伤亡换伤亡的战术,所说将rì军106师团一万多rì军歼灭,但担任主攻的74军,伤亡也超过一万多人,战斗异常的惨烈。当时战区代司令长官薛岳指挥的第四军,第七十四军,第六十六军,第一八七师,第九十一师,新编第十三师,第一四二师,第六十师,预备第六师、第十九师,第一三九师的一个旅,新编第十五师的一个旅,,共十万余人。皆是我zhōngyāng军jīng锐之师,可……”
沈醉不是没有研究过战役战术,不过他自觉对此没有天分。
而军统出身也限制了他在军界的发展,及时进入部队之中,也是担任军统情报工作的副参谋长。
指挥作战他无能为力,但是说到几个著名的战役,他还是耳熟能详的。
“你觉得无法置信是吗”
“确实如此。万家岭之战,我zhōngyāng军jīng锐十万余众,想不到获得战果竟然和**三万人持平,如何能够让人信服?”
被沈醉背地里做了不少功课的,他可不想好以一个密探的身份在东北遭人嫉恨,一心想有所作为。再说,他在军统的时候,上海站时期的多半是和帮派交往,不用考虑军事上的问题。
可后来在湖南和云南的任职,都让他有机会接触到军事层面。
而且,很多案例,都有鲜明的特征。
就像是万家岭,长沙,都是一场场正面对决的结果,为此他还专门请教了一些军事参谋,眼界大为开火的同时,将自己变成了一个业余战略家。说起来头头是道,却无法经得起懂行者的细致推敲。
宣铁吾因为一些不满,才没有真正的掌军,但他毕竟是黄埔一期,而且学业出众,虽然无法和黄埔三杰中蒋、陈两人相比,却也眼光独到,在众多杂乱的消息中,分析出事情大致的真相。
另外,宣铁吾还小小的鄙视了一把沈醉。
你一个不懂军事的小混混出身,却一口一个战略、战役的,这不是徒招人笑话吗?在东北,远了不说,王利发的几次作战指挥就可圈可点,当然背后有曾一阳的影子存在,但毋庸置疑,王利发已经成长为一个能独挡一面的大将之才。
宣铁吾虽说不屑沈醉的挑剔质疑,不过这些心底最深处的东西,他还是没法说。
一说,就是撕破脸皮,两人说不定将来还要合作。
关系搞得太僵,rì后还怎么相见?
宣铁吾爽朗的笑了笑,他发现只要一碰上喜事,人的jīng神头立刻就能起来,战争岁月在战场上虽说艰苦一些,但快意恩仇的驰骋疆场,又是何种心态可以形容?此时,宣铁吾对绥化的战场是无比的向往,而他也准备回去之后,让电台给曾一阳发一份电报,阐明自己是来看的,带来的只有眼睛,无意于在东北建立势力。
“希望自己的示好,曾一阳能够谅解,并满足他抵达前线的愿望。”宣铁吾心中暗忖。
回过神来,宣铁吾才语气郑重的说:“在东北,你的行动我不干涉,但绝对不要对军事结果产生质疑,一来我们没有这个资本……”话到一半,宣铁吾努了努嘴,示意手中的武装力量连自保都难,难道还能很曾一阳去叫板不成?不过他倒是没有留下玄机,反而接着说道:
“万家岭之战,确实是薛岳将军一战成名的大战,战前部署周密,防守得法,利用rì军的轻敌,将106师团大部吸引进入包围伏击圈内,并一举歼灭。但是问题不能看表面,74军虽然强,而且使用的武器都是从苏联购买的苏制武器,火力猛,杀伤力大,和曾一阳手中jīng锐的装备几乎无二……”
“那为什么战果差别会如此之大呢?”沈醉不解。
“因为士兵……”
“士兵?”沈醉更迷糊了,难道从湖南征的兵就和东北的有什么不同吗?
宣铁吾不在意的摸出一支香烟,点上了之后,抬头看了一眼烟盒,俄文红星之下赫然印着‘东北抗rìzhèngfǔ’这几个大字,心中顿时暗叹,曾一阳手段了得。接着说:“湘军骁勇,但是在训练成军之后。在此之前,74军也好,其他部队也罢,都在淞沪战场损失很大,74军更是伤亡过半,补充的是湘军,但是后方根本就没有训练过的新兵,只能先拉到部队,边打边训练。这样一来,伤亡就大的多,要是74军当时的士兵都是训练有素,有超过3年的战术素养的老兵,伤亡只要5000人,就能将106师团被围的主力歼灭在万家岭下,而且不要忘了,当时的106师团都是rì军老兵组成的,又经历过大战,单兵和作战协同能力是非常强的。”
“这怎么可能?”沈醉差点连下巴都快被他给吓掉了。
难道鬼子这么不经打?
要真的入宣铁吾所说,那么抗战还用3年未分出结果,鬼子占领的地方还是那么多,反而是国民zhèngfǔ因为物资消耗的问题,rì子过的紧巴巴。
“但是你看东北,冬季的气温最冷在零下三十多度,气候极端恶劣,能够在这里生活的人,身上具备的忍耐力就非常惊人。加上清末民初,东北全境几乎处处是匪,武装冲突非常普遍,直到rì军占领之后,这种情况才有所收敛,但是民风彪悍显而易见,当地人上山打猎枪械纯熟也很正常,短时间内,只要曾一阳武器足够,甚至能够组建起来几十万大军。而**的军纪又是异常严明,士兵有战斗力,军纪好,装备又优良,你说鬼子有什么戏?”
“那么您说我们在东北也招兵,是否也能组建起来一支大军?”
宣铁吾平和的眼神突然锐利的起来,宛如两道金光直透沈醉的心底,无法感受这种气势的沈醉不免低头躲避其眼神,心中却再次将宣铁吾的重视程度提高了一层。
良久,宣铁吾在凝望着远处一片苍茫之sè,秋韵之下,万物皆黄,却又另外一番风味,似乎在自言自语的说:“想想可以,也仅仅是想想……”
宣铁吾绝对想不到,远在绥化前线的曾一阳确实想到了他。
还特意让电台发了一份电报,送到鹤岗,让包洪志和王明远两人,准备护送宣铁吾一行人去绥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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