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1 / 1)

胭脂跟缨儿进来里间,胭脂便问:“主子,中午头的菜要不要再加几个?”因为不知道逸儿要来,故而只按照知聆素日的吃食习惯准备,她身子虚食量小,最近虽然改善,却也不能立刻就恢复健康饮食,因此不过三菜一汤,稍显单薄。

知聆想了想,便问逸儿:“平日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吗?”

逸儿摇头:“娘爱吃的,我统统也爱吃。”

知聆忍不住打心里笑出来,把个好孩子抱在怀中:“那仍旧就这些菜吧。”

娘儿两个挨在一块儿,知聆不时地便夹菜给段逸吃,瞧着这孩子太瘦小伶仃,恨不得一下让他长起来,段逸来者不拒,凡是知聆递过来的菜,均都乖乖张开嘴吃,到最后知聆却不敢再夹菜给他,总觉得这孩子不会有叫停的时候,生怕撑坏了他。

然而当娘的心,却又怕他真个吃不饱,知聆停了筷子,就问他:“逸儿,还想吃什么?”忍不住探手摸摸他的小肚子,隔着衣裳,觉得肚子鼓鼓地,又吃了一惊。

果真段逸说:“娘,我饱啦。”

知聆问:“会不会吃撑了?饱了也不说一声?”她的声音极温柔,并不是个责问的口吻。

段逸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眸,长长地睫毛遮着眼睛:“娘给我的,我自然要吃了,我也爱吃,娘亲自喂我吃……以前不能够,以后……”

知聆心头一颤,知道段逸是在担心:这样相处的珍贵时光,对他来说,自也是小心翼翼地,生怕以后不会有,索性就能多吃一口就多吃一口,只因是知聆喂他的,虽然是小孩心性,却更叫人动容。

知聆假作若无其事,然而不管是什么,吃进嘴里却都毫无滋味,硬撑着又吃了几口,觉得够了,就让胭脂跟缨儿把东西撤了。

饭后漱了口,胭脂把照顾段逸的新奶母唤了进来,给知聆过目,知聆打量她,见是个二三十岁的女人,样子和善,倒是顺眼。

女人行了礼,知聆便问:“逸儿跟着你,可还听话?”

女人道:“回奶奶,小少爷是极听话懂事的。”

知聆温声说道:“你是大爷亲自选的,我看你也颇好,逸儿年纪小,现不能跟着我,已经是极可怜的,就要你多费心照顾他了。”

女人好脾性地一笑,忙道:“奶奶说哪里的话,能照料小少爷,是我的福分。我母亲原本是大爷的奶母,我们一家子都受了大爷的恩惠,自然是要竭尽全力伺候主子的。”

知聆听她说是受了段重言的恩惠,而不说是段家,便知道她是个明白人。若是说段家,那么太太那边,练素爱那边……是不甚待见段逸的,也难见她的忠心,这人虽看着忠厚老实,却也是个有见识的,怪道段重言选她。

等奶母去了,知聆又问段逸:“她对你可好?”

逸儿靠着她:“她对我是极好的,比先前的两个人都好,但是不管怎么,还是娘最好了。”

知聆笑着摸摸他的脸:“对了,上回你爹去找你,没有跟你说什么?”

逸儿又垂了眼,隔了会儿才说:“娘是说爹找去书房那次吗?并没有就说什么其他。”

知聆听他的声音隐隐地有些冷冷淡淡地,就试探着问:“逸儿,你……不喜欢你爹吗?”

段逸沉默不语,知聆低头,唤他一声,他才又抬起头来:“我……”

知聆望着他的眼睛,逸儿细细地眉毛皱了皱,便扑在知聆怀中:“他对娘不好,也不怎么理我……”

知聆抱着他,怅然若失,不由自主轻轻拍拍逸儿的背:“逸儿怎么知道他对娘不好?”

逸儿垂头:“都这么说,有一次……我听有个丫鬟说,娘这样儿,是给爹害得……”

知聆的心抽了抽:“什么?”

逸儿到底还小,模模糊糊说:“只听说,外公家遭难时候,爹不要娘了,现在娘才会被人欺负……”

知聆默然,抱紧了逸儿,她很难说得清楚其中是非,她虽然是方纯明这个人,却并没有完整的属于方纯明的记忆,对所有的一切感情皆淡漠的很,除了对段逸。

她选择留下,除了赵宁哲的原因,也只有这个,她肯妥协,谋划,打算,也都是为了段逸。

不能撇下这个小孩子,就算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也好,她只想给他一个更好的出路,不至于半路夭折。

可喜的是,段逸对她十分依赖,但是对段重言则就不一样,段逸似乎有些畏惧厌恨段重言。

然而在这府中,段重言却是他们的立身之本,知聆想了会儿,便道:“逸儿,你该知道,这世上有许多的身不由己的,或许你爹,他也有他的为难之处。”

“有什么为难之处?”

“朝廷上的事,我也不太懂,只觉得朝局大概是瞬息万变的,有时候以一人之能……或许无法力挽狂澜……你懂吗?就比如一场雨来了,人不能让雨停下。”

段逸似懂非懂:“那可以避雨啊。”

知聆见他十分聪明,就笑,抱着他晃了晃,段逸见她笑的嘉许,就也跟着她乱蹭,娘儿两个着实欢喜无比。

知聆就说:“我的意思是,让你不可太针对你爹,你爹也聪明,若看出你不喜欢他,万一他也不喜欢你怎么办?”这才是知聆最担心的,先前说的那些朝局之类,并非为段重言开脱,却是为了让段逸想通,免得小孩子自己吃亏。

段逸也知道了知聆的意思,便说:“娘别担心,逸儿明白。”又竭力伸长手来抱她:“但是我心里,仍旧只对娘一个好。”

知聆哑然失笑,抱着他,低头在他脸上乱亲。

两人在屋里头说了会儿话,见荫凉了些,就领着逸儿出外玩耍,幸好昨日段重言带知聆出来走了一趟,知聆姑且就做“识途老马”,领着逸儿四处走着看,一大一小两个,一个心神振奋,一个如愿以偿,连眼底的各色景致都越发生动鲜活起来,两人在一块儿走,也觉看什么都是趣味,对着院中的一片石头,一根草木也能看得津津有味,时而抱着大笑。

知聆只觉得,自己半生的笑仿佛都在这个下午了,掩口而笑,放声大笑,前仰后合地笑,笑得眼泪也沁出来……酣畅淋漓,如斯畅快。

从水阁到荷院,过藤架到枇杷园,从会客堂又到听风楼,越过芍药圃到松竹园,穿堂过厅,上山下山,从假山底到花丛下,从竹子里到藤萝架边……逸儿有时候就在前头跑,有时候就跑回来在知聆腿边厮缠,两人走累了便停在旁边歇息,胭脂跟缨儿远远跟着,见他们停了,就送上来茶水,知聆捧了,先喝一口,觉得温热正好,才给逸儿喝。

如此走走停停,也把整个院子看了一遍,逸儿竟仍不觉得累,知聆却有些累了,坐在假山石头边上掏出帕子擦汗:暗觉这身子还未全养起来,实在令人担忧。

两人回到屋里头,知聆见逸儿满头大汗,小脸也红通通地,便叫丫鬟们备水,亲自给他洗了澡,逸儿平日在府里头,虽是小小年纪,却总阴沉冷漠,难见他活泼带笑的时候,然而跟着知聆,从头至尾像是换了个人,双眼也始终是亮闪闪地,任凭知聆替自己洗了澡,擦干身子,只穿薄薄地一件小衫子就跑出来,不由分说又腻住了知聆,叫嚷:“娘,我太开心。”

是夜,知聆便搂着逸儿睡,因白日玩得太快活,双双都累得紧了,故而睡得早,也睡得沉,因此等段重言回来的时候,两个竟都未醒觉。

段重言特特放轻了手脚,让胭脂跟缨儿也无须声张,胭脂见他仍是离开时候那身衣裳,便知道他是外头事忙,故而才回来晚了,恐怕也没吃什么东西,于是悄声问道:“爷吃了晚饭不曾?”

段重言犹豫了会儿,看一眼床上恬然睡着的两人,想去凑一会儿的*竟盖过了肚饿的感觉,胭脂见他不语,就知道意思,低声又道:“奶奶晚上吃过后,觉得胭脂鹅脯跟莲子燕窝粥极好的,怕爷没吃晚饭,厨下还备着,不如去让切几片,就着饭吃一碗?”段重言见简单利落,加之的确饿了,便答应,胭脂忙抽身去了,缨儿就来伺候他换衣裳。

段重言只着雪白的里衣,也不先穿衣裳,片刻饭来了,就在外头窗口边吃了。又去匆匆地沐浴了,整理过了头发,才又换了一套新的里衣,重进了卧房。

胭脂把衣裳给他搭了,缨儿捧着灯罩,伺候他上了床,便转出外头。段重言卧在外侧,见里头知聆把逸儿搂在怀里,小家伙散着头发,脸贴在她胸前,睡得十分甜美,小手臂探出搭在知聆腰间,另一手捏着她的一缕发丝,衣襟斜开,露出半边嫩呼呼的肩膀。

段重言见状,倒是有些羡慕这小家伙,他看了会儿,便往里凑了凑,张手轻轻地抱住知聆,知聆若有所觉,便喃喃了声,段重言竖起耳朵听了会儿,没听出什么来,却也松了口气,长腿往前凑了凑,低头在她脸颊边亲了口,望着一大一小两个安睡容颜,只觉得此生何求,安安稳稳地也闭眼入梦。

段重言也是监察院的红人,这几日更加事忙,他有心在别院里多呆些时候,却不可得。只一个“人在朝中,人不由己”。

如此,段逸在别院住了两日,第三天上,段兴玮却急急地跑来,有些为难地说要带段逸回去。

知聆才宽心美意地过了两天,这会儿要把孩子送回去,简直是要挖她的心。奈何她也知道,若非不得已,段兴玮也是不会这样急跑来的,知聆便问:“出了什么事不曾?”

段兴玮也不瞒着她,道:“头前哥哥让我想法儿带逸儿回来,好歹过了老太太那关再说,因此我就起了个谎,说永安王爷的王妃想看逸儿,于是才带了出来,谁知道昨儿晚上不知是谁多嘴,说逸儿不在王府,太太一听就急了,知道是我捣鬼才压着,没敢叫老太太知道,故而我想先带他回去露个面,改日依旧找个由头带出来……”

知聆镇定地听着,这才知道带逸儿出来是段兴玮从中行事,不过想来也是,段重言才带她出来另住,再带逸儿,会有多少人闲话,也会有多少人不乐……知聆原本也还惊奇为何竟这么快就妥当地带了逸儿出来呢。

知聆也知道段兴玮说的在理,但是眼中却忍不住泪珠滚动,双臂更是把逸儿越抱越紧。

段逸缩在她怀中,恨不得就粘着一刻也不分开才好,段兴玮很是不忍,想来想去,终于道:“罢罢罢,索性我恶人做到底,我不带逸儿回去就是了。但这事是哥哥让我做的,也不能让他好过了,如今我有个主意:我回去跟太太说,说我原先是带逸儿去王府的,谁知这事给哥哥知道了,哥哥就拦了他过来,如今太太要逸儿,只管跟哥哥去要,如何?把事全推到哥哥的身上……”

知聆见他竟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不由地又破涕为笑,段逸正担忧地看她,见状才也露出笑影,软软地唤了声:“娘……”

知聆摸摸逸儿,说道:“三爷,你别为难,就带他回去罢,就算强留,事情惹出来,恐怕府里头不答应,要找过来……我跟逸儿也是不得清净的。不如先带他回去,再缓缓地徐图后计。”

段兴玮见她如此了然,便叹了声:“唉,我又何尝不知,可就是不忍心……”

知聆低头看看逸儿,摸摸他的小脑袋:“你乖乖跟三爷回去,凡事多留神,只要你好好地,横竖咱们还能再……在一块儿。”

段逸抱住她,皱着眉心便哭了:“娘!”

段兴玮见状,便转过身去,跺跺脚低低说道:“我最见不得这个,想来都怪哥哥,当初若是咬住牙不娶那什么,一心就等着你就是了……这会子又怎么会这么凄惶的。”冲口说了不该说的,暗暗有些后悔,段兴玮抬手擦擦眼角,“我去外头等。”出了门去。

旁边的胭脂跟缨儿见状,也都跟着落了几滴泪。

知聆才高兴了两天,段逸给带走之后,宛如把她的魂儿也给牵走了,一整天懒懒地不想动弹,下午时候正浑身无力半梦半醒,忽地察觉胭脂急急地推她:“主子快醒醒,有人来了,是宫里头来人了!”

知聆皱眉,睁开眼睛莫名看她:“什么宫里来人?”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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