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大人是金镶玉的朋友,至于是哪种朋友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千户大人带着官兵到来几乎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除了乐喧。
二三十个人拥簇着千户大人走进来,客栈里一下就乱了起来。
金镶玉一喜,对着旁边的伙计道了句:“关大门,救星到!”
然后便冲向了千户大人。
她以为,有官兵来了,这里便不会打起来。
东厂的人也是这样以为的,甚至是周淮安、邱莫言等人,也全都是这样以为的。
除了一个人,乐喧!
他早就知道这些官兵会来,他也已早把这些人算在内了!
他的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上!
“呸!妈的……”
千户也不知道是在骂什么,或许是外面的大风,或许是这边塞苦糟糟的环境。
但是下一个瞬间,他便再也骂不出来了。
他的眼睛里已被惊愕所填满!
不,填满他眼睛的应该是一点寒芒!
寒芒是剑尖的寒芒,他眼见着一点剑尖从远处朝着他直直的刺了过来。
下一个瞬间他才看清楚,那柄剑握在一个少年郎的手中。
少年郎是从楼梯口飞跃过来的,一剑刺来,衣袖在摆,竟像是天外飞来的剑仙!
寒芒忽的又消失了。
去了哪里?
来不及多想。
它又忽的出现。
飘渺之间,千户大人的眉心已多了一道血痕!
如此剧变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于是……
金镶玉迈出的脚步停在了半空中,脸上的娇笑渐渐僵硬着。
从外面蜂拥而入的官兵们僵住了身子,不知道该不该进。
东厂众人的脸上充满了惊愕,一时间不知所措。
周淮安等人才刚离开武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平静!竟然出现了一瞬间诡异的平静。
“啊!”
不知道是谁发出的一声喊叫,也不知道这一声喊叫是惊愕、还是恐慌、愤怒,抑或是别的什么情绪。
总之,这一声喊叫将这平静给彻底的打破了。
平静破裂之后,便是无数的动作、无数的声响,活像是一锅滚了的开水!
这下,才是真正的混乱起来。
这个时候,该动手的也全都已经开始动手了,没有动手的,也开始疯狂的往外逃。
一时间,血肉横飞,刀光剑影闪烁不断!
在这个命如草芥的时代、枯骨无数的大漠、将人肉当成吃食的客栈里,没有人会去管自己杀的人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去管他做过多少好事、多少坏事。
谁又知道谁该死、谁又不该死?
不知道,也没有人想去知道。
所有人都没有留手,就算是周淮安邱莫言这样的侠义之士,他们信仰的也只是自己的侠义。
而乐喧就更加不会留手,从前他是个杀手,现在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但总归不会是个好人的!
他每挥出一剑,便有一个人倒地,便有一条亡魂归西而去。
二三十个官兵算什么,更多的马贼他也杀过。
只是一下子,场中的人已少了大半,局势渐渐明朗起来。
周淮安和邱莫言正掩护着贺虎和铁竹,不过与其说是掩护着他们俩,不如说是掩护着他们俩背着的背篓。
背篓里面的是杨大人的一双儿女,也是周淮安要送出关的对象。
应对东厂的人之余,他们也望见了那边正在厮杀着的乐喧。
他们眼中的惊愕是隐藏不住的,他们从未想到,那个公子竟然有这么高强的剑术,杀起人来简直如同切菜砍瓜。
望着一张张固定着惊恐的脸,一个个人倒下,鲜血染红了地,他们只是惊讶,并没有其他太多别的情绪。
乐喧的身边渐渐空了起来,不仅是杀空的,更多的是吓得人不敢靠近了。
官兵们已经差不多解决了,没有解决的也躺在地上装了死。
站着的除了乐喧外,只有周淮安一伙、还有东厂的人。
至于金镶玉他们,已经收拾银子不知道哪去了。
东厂的人此刻全都神情凝重,他们没想到这个长相不凡的公子,竟然还是个如此厉害的高手,那武功简直已经可以和他们的督主曹少钦相媲美了。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如果说之前是因为担心破坏督主的大计,那么现在,就只是单纯的不敢。
但这样的局势对于他们来说总是憋闷的,总有人会忍不住的。
东厂四大档头之一的曹添,平日里在京城作威作福,哪里受过这种不敢动的憋屈!
“妈的!”他罕见的爆了句粗口。
这粗口也像是鼓起了他的勇气,持着双刀,他猛地朝乐喧冲了过来!
气势、杀气,裹着两柄刀,看起来确实是来势汹汹。
所有人都用眼睛的余光看了过去,想要看看那个公子到底会如何应对。
可是那个公子只出了两剑!
一剑挑开双刀,一剑封喉!
噗通,曹添已倒在地上。
其实对于乐喧来说,出两剑和出一剑的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他领悟的飘渺剑意和独孤九剑精要结合在一起,向来是讲究一招制敌的。
但他现在却用了两剑,这足可见曹添还是不弱的。
但别人不知道,别人只知道他仅仅用了两剑就解决了一个东厂高手!
东厂的人已经不敢动了!
唯一剩下的档头,贾廷。
他已对乐喧恨不起来,即使他杀了他看好的路小川,即使他杀了无数他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
他有的,只有惊恐。
他不敢动,仇恨在自己的小命面前已经不重要。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在恐惧面前,任何人都可以变得无情无义!
周淮安一伙有些庆幸,幸好这个公子是友非敌!
“走!”见到所有东厂的人已经停下了动作,周淮安小声的说了一句。
然后他们几人背靠着背,从楼梯口慢慢的朝着门口的乐喧靠近。
东厂的人依旧没有动,他们不敢动。
来到乐喧附近,周淮安再次道了一声谢。
“多谢公子相助!”
“不必。”他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也不喜欢别人欠他。
然后乐喧将拿剑的手随意的垂了下来,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又用脚从旁边勾了条凳子,坐下。
道了句:“你们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