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模糊了。原本已经散去的白雾似乎重新笼罩在他的脸上，把他的五官，把他的喜怒全部都遮盖了起来。
他没有再去解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暗影做的这些事，就没法去为自己开脱。秦燕的讨厌，原本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有人会接纳一个杀人不眨眼，视人命如草芥的人。
的确是死一般的沉寂。
无数的死人躺在自己面前，脚下还有干涸的黑色血迹，鼻腔里充斥着刺激难闻的腥味，此刻眼前的这个逍遥庄，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变成了一个人间地狱。
秦燕胃里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却还是一直不停地干呕着，她坐在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别过头，不看面前的这幅惨状，也不去看轩辕。
她跟轩辕原本就不熟，仅仅见过俩次而已，知道他是皇子，知道他跟竹满关系好。可是即便知道他曾经救过自己，秦燕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人。她已经认定，这些事情便是之前见过的那些人做的，残忍而无情。
她想起了一些事。那些记忆里悲痛的，无法抹去的伤。
日日夜夜在梦中出现的痛苦哀鸣。牢笼背后沾满血迹的锁链。自己伸出手却无人回应的无助。心脏被攫取着的微弱的呼吸。还有那些人眼中的冷漠。
许多许多的画面在脑子里闪动，那些，她都没有忘，反而是因为眼前的这一幕清晰了起来。同样的残忍，同样的让自己感觉到绝望。
轩辕走到了秦燕旁边，但是没有说话。
“我以为小黑的死已经足够残忍，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看到更加惨烈的一幕。”
轩辕张了张嘴，又想了想，最后没有说话。
而秦燕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在说完那句话之后紧接着说道，“小黑是一只妖兽，它很善良，可还是死在了琅琊州狱里。”
“对不起。”
她的妖兽朋友？轩辕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秦燕时，的确是在琅琊州狱。
“你不必说对不起。反正不久之后我就会离开的，以后也不会再遇到了。”
秦燕站了起来，越过轩辕，往他的身后走去，然后看向了远方。虚无之地仍然是平静的被白雾笼罩的巨大森林，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她的心已经不一样了。
秦燕愣神，在原地呆了很久。回过头来，她才看到远处渐渐变大的一个淡影，正在朝他们走过来。
是轩辕璟。
“全部都死了，没有一个活口。”轩辕璟面色凝重。
“逍遥子呢？”
“死了。”
轩辕回头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秦燕，然后沉沉问道，“是你们做的吗？”
他的确不希望是轩辕璟带人做的。
“不是。等到我们来了以后，他们已经都死了，我们在整个逍遥庄找了很久，没有一个活口。”轩辕璟说，然后他从身上拿出了一个东西，递到了轩辕的面前。“我们找到了这个。”
那是一副蚕丝手套。
“我让人看过了，不惧百毒，而且刀枪不入，全天下只有一副。它的主人是盗王之王，可是他已经死了。”
盗王之王。竹满就是盗王之王的亲传，轩辕曾经听他说起过。他隐隐地猜测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那是竹满的东西。”
轩辕回过头，看着秦燕颤抖着的身体，突然无话可说。难道真的是他？竹满变成了魔鬼，变成戮歌，变成一个只懂杀伐的妖？
如果真是竹满干的，那么他与妖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轩辕接过手套，然后递给了秦燕，“你留着吧。等他回来的时候再交给他。”
轩辕璟于心不忍，可还是不得不说出一个事实，“可下次见面，也许我们就需要兵戎相见，他已经不再是竹满。”轩辕璟垂下头，“甚至于，我们无法制止他，也许下次见面我们就会死在他手上。”
邪魅的少年可以轻易杀掉北荒，那么在他眼里，自己一众人根本没有回旋余地。
秦燕紧紧握着手套，指甲已经嵌进了皮肉里，她用力地咬着嘴唇，不肯再说话。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轩辕璟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也许下次相见，就已经兵戎相见。可如果真的可以再见到他，死在他手里又如何。
她突然爱上他，可他突然变成了另外的模样。
如果能再见，如果他真的变成魔鬼，那么就让自己死在他的手里，从此也不必再有牵挂。
“走吧。”
轩辕转过身，朝被白雾笼罩的森林走去。他已经不想再去逍遥庄里边多看些什么了，纵然他们叛离，可已经死了，而且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被人屠戮。所有的罪过和痛苦都会随死亡一起离去。无法再去纠结。
琅琊一行似乎已经匆匆结束了，轩辕住进了客栈里，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他太累了。
暗影仍然在逍遥庄，他们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轩辕璟就在自己的隔壁，在自己熟睡期间他来过一次，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秦燕也在同一个客栈里。
轩辕坐着靠在背后的墙壁上，他看到自己身上缠着的绷带，带着血迹，可是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他伸出手，拿起不远处桌子上的酒喝了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缘由的想要喝下去，烈酒下肚，却似乎并没有多少感觉。
零零散散地喝了很多，直到桌子上放着的几个酒瓶都空掉，轩辕闭上了眼睛。
门吱呀的一声开了，轩辕璟走了进来。他鼻子动了动，然后皱眉，“你喝酒了？”
轩辕没有说话。
“那个姑娘要走了。”轩辕璟说。
轩辕睁开眼睛，然后看向轩辕璟，表情中透露着不理解，“她要走？”
“嗯。我留不住她。”
轩辕叹了口气，原本就知道秦燕会走，毕竟她有自己的生活，可是轩辕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给她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已。
突然，轩辕脑袋一痛，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是一个姑娘，可是不是夕颜。他不认识，可是却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很熟悉的感觉。
“怎么了？”
“没事，”轩辕敲了敲额头，然后恢复了之前的神色，“我去送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