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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着婆婆回到正房之后,栀栀先扶了尚夫人在锦榻上坐了,然后便开始吩咐丫鬟们收拾整理。

其实昨晚栀栀已经命人把行李收拾好了,要跟着去嵩山别业的人也早挑选好了,如今她所做的不过是查漏补缺罢了。

见栀栀忙碌安排,尚夫人心满意足,倚着靠枕歪在锦榻上看着,丫鬟如画在一边为她按摩腿——怀尚佳那年冬天,她被太夫人赏赐的姨娘推到了水里,虽然后来被救了起来,那个姨娘也被她发卖了,太夫人也因此回了原籍,可是这么多年来一到冬天,她的双腿就针扎一样疼。

一切安排停当之后,栀栀走到锦榻边陪尚夫人坐下,见如画还在按摩,便含笑道:“如画,我来给母亲按摩吧!”

如画恭谨起身,退到了一边。

栀栀双手白皙柔软,手劲儿却不小,而且对穴道的按压也恰到好处,尚夫人觉得栀栀按得比如画还要好一些,便道:“栀栀,等将来你有了身孕,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接触冷水……”

闻言栀栀心中一动,抬眼看向尚夫人,轻轻道:“母亲,您的腿……”

尚夫人双眼看向前方虚空中的一点,眼中有着无法掩饰的恨意:“我怀阿佳的那年冬天,太夫人以我不能侍候丈夫为由,往我房里塞了两个姨娘,其中一个姨娘姓刘,叫刘喜莲,趁我没提防,大冬天的把我推到了花园的大池子里……老天保佑,我自己抓住了池边的树根,算是保住了肚子里的阿佳,腿却受了寒,年年冬天疼痛……”

栀栀没想到婆婆每年冬天腿疼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心中怒火升腾,沉声道:“母亲,那个刘喜莲呢?您怎么处置她的?太夫人呢?她怎么还有脸到咱们府里来让咱们供着她?”

做人做事都要有一条底线,做一件事情之前,一定要想清楚这件事可能给别人、给自己带来的后果和影响。

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那个姓刘的姨娘既然做出这样的举动,那就该承受应该承受的后果;太夫人既然把这样的女人塞到儿媳妇的房里,那就应该承当该承担的责任!

尚夫人眯着眼睛缓缓道:“我让人把刘喜莲也扔到了那个大池子里,整整泡了一天,然后让人把她远远地卖了。我娘家没人,只能靠自己。一能下床,我便带着丫鬟婆子和家人去太夫人那里大闹了一场,太夫人自己没脸,灰溜溜带着老二回原籍去了。”

栀栀没想到当年婆婆还做过这样惊心动魄的事情,不由颇为神往,依偎着尚夫人道:“母亲,您做得对。人就不能做包子,不然老有人想过来啃一口。”

“包子?啃一口?”尚夫人觉得栀栀的比喻还怪新奇的,伸手抚了抚栀栀的脑袋,眼睛渐渐变得柔和起来,“我落水的时候,阿佳的爹爹带了最宠爱的方姨娘去山东赴任。那时你娘还没出嫁,带着贴身丫鬟过来照顾我,一直到我坐罢月子,她这才离开……”

尚夫人的眼睛湿润了:“我坐月子的时候,恶露不止,你母亲也不嫌弃,天天为我延请大夫,督促着丫鬟为我清洗……”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冒着得罪郑太尉的危险,坚持要救栀栀一家,坚持为阿佳和栀栀订下婚约,坚持让阿佳入仕后去寻找栀栀……

也因为如此,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太夫人插手栀栀和阿佳小夫妻的事,不会允许自己当年之事发生在栀栀身上。

想起母亲,栀栀心里难受,眼睛也湿润了,垂下眼帘默默思索着。片刻后,栀栀抬起头微笑着问尚夫人:“母亲,府中下人腊月的月钱都发过没有?”

尚夫人见栀栀关心府中庶务,心下也是欢喜,道:“都发过了!”

栀栀丹凤眼亮晶晶的:“母亲,过年的赏钱也都发过了吧?”

尚夫人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栀栀笑了,道:“母亲,往年咱们不是腊月二十八就给成家的下人放假么?今年难道和往年不一样?不如还在腊月二十八放假吧!”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明日便是腊月二十八,太夫人和二夫人还有小申氏她们不是老给母亲下绊子么?等她和母亲去了嵩山,让她们连侍候的人都没有,自力更生去吧!

尚夫人心思急转,顿时全明白了过来,笑意溢满眼睛:“我这就把管家尚敬叫过来交代一番!”

栀栀慢悠悠又道:“母亲,年底府中账房里也该封账了!”

太夫人和二房的人住着母亲的房,花着母亲的银子,还这样让主人不痛快,那就别花母亲的银子好了!

尚夫人笑着伸出手指在栀栀额头上点了一下:“你这促狭鬼!”早些年太夫人和二房这样吃定她,是因为她要估计丈夫尚天恩的面子;如今她和丈夫早已貌合神离,为何还要惯着她们?

多亏栀栀提醒啊!

栀栀和婆婆计议一定,便不再多说,直起身子吩咐小樱和明珠:“你们俩赶紧去把管家尚敬和尚敬媳妇叫过来,就说我有事要吩咐他们!”

她既然做出这个决定,便不打算逃避责任,是她吩咐的就是她吩咐的。

尚夫人不由笑了,揽了栀栀在怀里,笑着道:“栀栀,有我呢,这件事我来吩咐!”

栀栀仰首认真地看向尚夫人:“母亲,让我来吧!”

说罢,她的视线扫过小樱和明珠。

小樱和明珠忙齐齐答了声“是”,拎着裙摆急急去了。

很快管家尚敬两口子被叫了过来。

栀栀立在尚夫人身侧,一一吩咐了。

尚敬心中一惊,悄悄觑了夫人一眼,见夫人双目如电看向自己,当下忙垂下眼帘,恭谨道:“是,少夫人!”

尚敬夫妻俩刚离开,尚佳便回来了。

尚佳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景秀和暮云。

景秀清秀细条,暮云高大俊朗,都颇为显眼。

他们跟着尚佳一进来,在内院侍候的那些丫鬟虽然都有些害羞,却忍不住悄悄看了又看。

暮云还好,景秀被围观得脸都红了。

见了母亲和栀栀,尚佳这才说明原因,原来他不放心母亲和栀栀的安全,预备让他的亲随中身手最好的景秀和暮云跟着去嵩山别业。

栀栀听了,忙道:“阿佳哥哥,母亲和我陪着赵夫人、皇太子妃和鲁阳公主,哪里会出什么事?还是让暮云和景秀跟着你吧!”阿佳哥哥不是说近来京城情势紧张么?怎么能把景秀和暮云派到母亲和她身边?

尚佳见栀栀担心自己,心中颇为熨帖,望着栀栀柔声道:“你放心,我身边还有人呢!”他到哪里都带着卫队,能有什么问题!

栀栀还是觉得不妥,可是眼看着便该出发了,便没有再说,预备等到了嵩山别业再和尚佳好好说说。

尚佳侍奉母亲和妻子上了马车,骑马护送栀栀和母亲出府离了杏花胡同,前呼后拥往城外而去。

在城外长亭等了没多久,皇太子穆然便护着皇太子妃和鲁阳公主的车驾便逶迤而来。

两队合为一队,游动的长蛇般往嵩山方向而去。

因为皇太子妃怀有身孕,所以车马行进得很慢,一直到了傍晚时分,一行人这才赶到了嵩山别业。

马车一直驶入别业内院,这才停了下来。

尚佳搀扶着母亲和栀栀下了马车。

栀栀握着尚佳的手,仰首去看四周的景致。

寒冬时节的北方山林,早已消退了夏季的翠绿,山峰高耸重叠,满山枯干的野草和灌木远远望去彷如冬日小鸟身上那细小的绒毛,在碧蓝的天空下随风轻轻拂动着。

栀栀只觉得天高地阔,心胸畅快,她笑嘻嘻看向在女官和宫女簇拥下挺着大肚子走过来的皇太子妃黄氏,拉了尚夫人,一起给黄氏请安。

黄氏微微一笑,自有宫中女官上前扶起了栀栀和尚夫人。

栀栀上前好奇地摸了摸黄氏的肚子:“大嫂,如今几个月了?”

黄氏还未答话,赵熙便轻快地走了过来,一把揽住栀栀:“栀栀,今晚和我一起睡吧,我们多聊一会儿!”

栀栀笑得眼睛弯弯的:“明日再说吧!”

赵熙故意“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是想多陪陪你的阿佳哥哥!”

栀栀笑而不语。

赵熙弯腰把脸贴到黄氏腹部,笑盈盈道:“我的小侄女,等你出生,姑母送你好多漂亮裙子哟!”

这下子赵夫人和尚夫人都笑了起来。

赵夫人笑着抬手拍了赵熙一下:“你是神仙么?你怎么知道你大嫂怀的是男是女?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是好的!”

赵熙挽着栀栀的胳膊笑了起来。

嵩山别墅依山而建,占地颇广,院落极多。

暮云和景秀带着五十名尚府卫士住进了嵩山别业外院的偏院之内,栀栀和尚夫人则住进了女眷居住的内院,婆媳俩一起住进了内院的东偏院。

东偏院是个标准的四合院,栀栀便让尚夫人住进了一明两暗三间正房,她则住进了东厢房,贴身侍候的丫鬟婆子们则住进了西厢房。

到了晚上,赵太师和赵夫人举办家宴,宴分男女两席,男人在内书房内饮宴,女席按照惯例,还是摆在了内书房隔壁的起居室内。

山中夜晚山风凛冽,滴水成冰。

室内因为生着地龙温暖如春。

描金熏笼内今晚燃着掺有桂花香饼的炭,带着桂花甜香的暖风充溢在室内,煞是好闻。

起居室四角皆摆着描金细画的明角灯,灯光莹润,更显温暖和富丽。

晚宴结束,男子自在内书房内喝茶投壶,女子则在起居室内打起了叶子牌。

皇太子妃懒得动弹,便由女官陪着歪在锦榻上看着栀栀赵熙陪着赵夫人和尚夫人打牌。

众人正玩得开心,皇太子与皇太子妃的三个儿子从内书房跑了进来,先是腻歪了皇太子妃半日,又齐齐跑过来寻赵夫人撒娇。

众人被这三个小淘气扰得没法打叶子牌,赵夫人便吩咐婢女收拾了残局,众人坐下喝茶聊天。

尚夫人陪着赵夫人和皇太子妃聊天,栀栀便和赵熙一起逗三个小公子玩耍。

见大郎、二郎和三郎实在是太好动了,栀栀便拉了赵熙起来,一起带着三个小公子去庭院中玩老鹰捉小鸡。

栀栀充当老鹰,栀栀当鸡妈妈,三位小公子都当小鸡,众人大呼小叫,玩得开心极了。

见小公子们都玩出了一身汗,栀栀便和赵熙一起带了三个小公子回房喝水吃水果。

夜间尚佳陪着尚夫人和栀栀回了东客院。

待母亲安歇,尚佳和栀栀这才回了东厢房。

丫鬟们都退了下去。

栀栀端坐在镜前卸妆的侍候,见尚佳看向自己,眼神灼热,不由笑了,大大方方道:“阿佳哥哥,我得先洗个澡……”

尚佳浓秀的眉挑了起来。

栀栀拔下发髻上插的一支赤金梨花簪,道:“三位小公子好可爱,阿佳哥哥,我们也生一个吧!”

尚佳低头吻了她一下,低声道:“好。”

他没有告诉栀栀,郑晓如今也来到了嵩山脚下,住进了郑家在嵩山的别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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